二十年来,我对他的思念从未停止,清醒的时候,酒醉的时候,就连梦里都有他的影子……我常常想,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身在何方?在我有生之年,能否再见他一面,每想到此,心如刀割。
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烈孤行自嘲一笑,不说这些了,反正你也不懂,说说你的事吧,听说你就要成亲了,日子选好了没有?
就在下个月初五,得赶在冬天来临前完婚,否则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喜事战事全凑在一块儿会累垮人的。
战事?这我倒没听说,是咱们弋沙要去攻打别的国家?
嗯,孩儿已经和金敕国签下同盟之约,弋沙与金敕将合力进攻大齐。
烈孤行讶异,为什么是大齐?它的地势比我们优越,国力与我们相当,物产丰饶、兵力强盛,而且冬天就要来临,届时弋沙和金敕将遭受风雪侵袭,但是大齐只会有三分之一的国土下雪,算起来虽然我们与金敕联手,却不一定能占上风啊。
万一陷入苦战将折损更多将士,消耗更多国力,即使能赢,也将会赢得非常辛苦,大齐与弋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已维持数百年的和平,实在没必要引发战争。
这点孩儿当然考虑过,此役必须速战速决,因此,要让一个像大齐这样的强国在短时间内衰败,就得对拥有最高权力的皇帝下手,齐律正好有一个致命弱点,这也是孩儿来找父皇的目的,我想,有件事得先知会您。
烈天寒自袖中抽出一张图纸,递到烈孤行面前。
父皇觉得他眼熟吗?
烈孤行狐疑地接过纸一看,这是……
纸上所绘的清秀男子十分年轻,与墙上那幅画中的人有几分相像,烈孤行的手不由自主发抖,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叫月瑾,有一半饶川血统,只要除掉他,让齐律自己崩溃垮台,战争就算是赢了一半,您认为呢?父皇,我该不该派出刺客,杀了您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男人所生下的孩子?
烈孤行恍惚喃念着:他叫月……瑾?
瑾,是一种美玉,可见得他是多么珍爱并疼惜这个孩子,但是自己却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不是自己心胸狭窄,他不会离他而去,从此不再出现。
假如这个孩子死了……死在他的儿子手里……
烈孤行根本不敢想象,他将会如何憎恨他。
不,你不准动他,我不准你动他。烈孤行的双眼布满血丝,我不能让他恨我……得不到他,也不能让他恨我……
烈天寒冷眼看着,这就是爱吗?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最后仍旧一场空。
孩儿只是知会父皇一声,该如何做我心里有数。烈天寒起身告退,抱歉惹父皇伤心了,孩儿这就告退,父皇也请早点歇息,偶尔该把心空下来,什么都不要想,或许会是一件好事。
烈孤行怔怔望着儿子英挺的背影,离去的步伐稳健而从容,他这唯一的儿子很优秀,但是太过冷情,没有爱过便不能体会爱一个人的甜蜜和痛苦,刻骨铭心的爱哪能说忘就忘,说放下就放下,那是不懂爱的人才会这么说。
他必须阻止烈天寒派出刺客。
小君……这次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缚妖 7
星子闪烁不定,月华如练,今夜晚风凉如水,独枕难成眠。
烈天寒不知不觉来到潇湘阁,不须特意寻找,大老远就看见一抹朦胧金光在空中飘扬,薄唇微弯,烈天寒噙着笑意,足下轻轻一点,翻身上了屋顶。
月光下随风飞舞的金发染上一层月晕,迷蒙地、梦幻似的美感,令烈天寒情不自禁伸手,碰触这不真实的梦境。
柔软的发丝自指缝间滑落,日风转头望见是他,温和地说:你也睡不着?
嗯。烈天寒轻应一声,而后挨着他坐下,与他一同仰望天空。今晚星星很多,又大又亮,倒是抢尽月华风采。
星星在告诉我们一些事。日风说。
他的声音格外低柔悦耳,不知是否环境造成的错觉,烈天寒觉得今夜的日风有点不一样,份外柔丽而感性。
你会观星象?烈天寒颇感意外,星星告诉你什么?
在不久的将来,某个人将会统一天下,成为新时代的霸主,到那时,现在的强国大齐、弋沙、云台……全都不复存在。日风收回视线,望进烈天寒震惊的双眼,蓝眸盈满哀伤,很抱歉这么说,但是……弋沙是最先灭亡的国家。
灭亡的是弋沙?烈天寒的声调拔高,不是大齐?
这是否预言了战争的结果?应验了烈孤行的推测?不,观星预言就如同江湖术士的算命一样,没有必要相信。
对不起,我不是在诅咒你……
没关系。烈天寒很快恢复冷静,我相信的是现实,而不是虚妄的预测,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弋沙灭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烈天寒见日风皱眉陷入苦思,一会儿后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
究竟是会还是不会?
呃,这要看你到时是生是死了。日风小心翼翼说出答案,活着的话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可是别指望我会跟你一起死,那太蠢了。
烈天寒愣住,眨了眨眼睛,见日风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突然忍俊不住,抖颤着肩膀,低低笑出声来。
烈天寒?怎么不生气反而笑了?
一双大手捧住他的脸,日风不解地望进男人带笑的黑眸,比星星更耀眼明亮。
你愿意给未来的亡国之君一个吻吗?
日风还在发呆,烈天寒等不及他回答,倾身封住他的唇。
一如记忆中柔软香甜。
日风动了动,却不是推开他,而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项,送上自己的唇。
离皇帝大婚之日不到一个月,皇宫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忙碌不已,皇室礼仪规矩多,该注意的细节、该准备的东西更是多如牛毛,幸好那些繁琐的事项都有专人处理,烈天寒只需要确保成婚大典能顺利举行,其它的交给别人c心。
就连日风也感受到皇宫里的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每个人都在忙,烈天寒似乎也很忙,之前他们几乎整天在一起,现在却得隔三、五天才能见上一面,日风不确定忙碌是不是烈天寒避开他的借口,只是有这种直觉。
现在的他时常想到那天晚上的吻,想起烈天寒明亮如星的黑眸,心口微微有些异样。
好吧,他承认烈天寒的亲吻技巧好得没话说,但也仅此而已,他绝不会喜欢上那个霸道、狂妄、嚣张兼自大的家伙。
这是西姚国送来的贺礼,皇上吩咐奴才送一坛来给公子,请公子收下。
什么贺礼?
就是西姚国最上等的甜酒。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西姚国为什么要送贺礼来?
公子还不知道吗?下个月初五皇上就要与金敕国的公主成亲了。
那名太监办完事就走了,留下日风呆呆捧着酒坛,许久才回过神来。
烈天寒把他成亲的贺礼送给他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告诉他,他要成亲了?
日风打开酒坛,一股特殊香气立刻扩散开来,弥漫整个房间。很醉人的甜香,那是他不曾闻过的味道,虽然烈天寒即将成亲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看在这坛美酒的份上,他就暂且原谅他吧。
酒香令人垂涎三尺,日风直接捧着酒坛就口,豪迈地仰头狂饮。
好甜!人类也不全是饭桶嘛,能制作出酒味与甜度搭配得恰到好处,彼此取得微妙平衡的好酒……该向烈天寒多要一坛。
整个胃犹如火在烧灼,日风以为自己酒灌得太猛,但是当烧灼的恶感逐渐强烈,灼痛他的五脏六腑时,他就知道不妙了。
唔!
喉头一甜,吐出大口鲜血,酒坛摔落地面,瞬间碎片四散,酒y横流。
糟,酒里被加了料,他竟然如此大意……
待在烈天寒身边久了,连最基本的警觉都失去。
日风摇摇晃晃,颠踬的脚步前往门口的方向,却在到达门口前,猛地又吐出更多鲜血,不支倒地。
他痛苦万分地在地上打滚,承受火焚内脏的巨痛,如果他的妖力没有被封,不管酒里下的是什么东西都伤害不了他,可是他失去了对妖怪而言最重要的、与生俱来自我保护的力量,他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到最后就连痛苦打滚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他软瘫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任由黑暗卷走全部的意识。
缚妖 8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
明旭……
是谁在呼唤我?
明旭,对不起……
是谁用那么悲伤的声音呼唤我?
对不起,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对不起……
不,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只要你啊!
我不能爱你,明旭,真的对不起……不能爱你……
不──睁开眼睛看着我,求你睁开眼睛……小夜,小夜──
阿风,快醒醒,阿风……
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很熟悉的声音,低沈醇厚。
天哪,快醒过来,阿风,醒来告诉我该怎么做,快醒来……
慌急无措的声音一点一滴渗入他的意识中,拉着他远离黑暗,远离混沌的梦境,回到现实世界。
日风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想动,却全身疼痛。
方才好似作了梦,醒来却不复记忆。
烈天寒的脸放大数倍,近在眼前,见他张开眼睛,明显如释重负。
酒里被掺了少量香灰,御医们没遇过这种事,全都束手无策,快告诉我如何才能救你……
香灰?如果能笑的话日风一定会笑出来,他竟然会被这种可笑的玩意儿去掉半条命。
救我?假如不是你……封住我的妖力,我……哪里会落得……这种下场……
好好好,全是我不对,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日风急喘,说话耗尽他所有的气力,解开……缚妖锁,我就能自己……疗伤……
不,我不会帮你解开缚妖锁,一定还有其它办法。日风一旦恢复妖力就会离开,他不能冒这个险。
你……日风气得想破口大骂却力不从心,可恶……
一定还有其它法子对不对?快告诉我。
噢,日风懊恼地想捶墙,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要占他便宜……
把你的阳气……度给我……
怎么度?
日风咬牙切齿,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跟我行房。
烈天寒彻底呆住,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上掉下来的好运。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不然我找别人……日风看向一旁的杨潜,把他吓得连连摇头后退。
脸被扳回来面对烈天寒,这种事你只能找我做。
杨潜非常识相,属、属下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说完赶紧一溜烟跑出去,守在外面当门神。
烈天寒脱掉全部衣物爬上床,有些犹豫。
你这么虚弱,可以吗?
日风翻白眼。不然你要等我……死了再来……j尸吗?
烈天寒当下不再迟疑,动手褪去日风的衣物。
待衣物全部除尽,他倒抽一口气。
你好美。
骨r匀称的男体,结实有力的肌r线条,每一道曲线都是如此完美,宛如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来的雕像,美得不似凡人。
奶油色的肌肤诱使他伸手触摸,烈天寒很温柔、很小心,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不停地吻他、抚摸他,给予适当的刺激,挑起他全身的敏感,并满意地听见他呼吸变得急促,手掌下的肌肤微颤。
我会很温柔的,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
日风闻言竟然罕见地红了脸,偏开头去。
为了减轻他的疼痛,烈天寒用手指在那个地方进行扩充的动作,极有耐心地等他慢慢适应后才将自己的昂扬挺了进去。
啊……十指揪住身下的被褥,日风反s性绷紧身躯,疼痛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他喘着气说:你连跟男人都……很有经验?
这小妖精竟在关键时候提起这个,烈天寒无奈地承认:我是皇帝啊。
莫名的火气窜上心头,日风再问:听说你要成亲,跟那个……什么玉来着?
是梵玉公主。烈天寒顾虑到他受伤的身子可能无法承受太过激烈的欢爱,只好忍着冲刺的欲望缓慢律动着,不敢太快亦不敢用力。
日风的呼吸开始紊乱,心跳失序。那个梵玉公主一定很美……
烈天寒俯身亲吻他,似笑非笑。我的小宠物在吃醋吗?嗯?
日风咬住唇不回答,却故意扭了一下腰,而后听见上方的男人倒抽口气。
这是你自找的。沙哑饱含情欲的声音随着吻落下,烈天寒一边吻他一边快速挺动长腰,失控般用力撞击,一次又一次进入到最深处。
尽管有些吃不消,但日风仍是伸出双手环住他,不愿放开。
缚妖 9
黑发与金发缠绕着,两具赤l的男体相叠,烈天寒待喘息平复,手肘支起上半身低头看着日风。
你还好吗?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没事,你先起来让我疗伤。
烈天寒翻身下床,拾起衣物穿上。
穿戴整齐后他转过身,见日风正闭目调息,于是悄悄来到外间,唤杨潜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杨潜领命,匆匆离去。
烈天寒回到里间,就见日风趴在床边,呕出一大口黑血,顿时紧张起来,快步走到床边。怎么还是吐血?是阳气度得不够多?那要不要再做一次?
你作梦!日风擦去嘴角的血迹,气呼呼地坐直身,用力瞪着他。我已经把作怪的东西吐出来,不会有事了,现在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说!你是不是故意在酒里下料,好趁此机会占我便宜?
烈天寒嗤笑,朕要得到一个人,需要耍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吗?阿风,你也未免太低估朕了。
酒是你派人送来的,不是你还会有谁?
黑眸闪过冷酷的寒光。朕也想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冒用朕的名义伤害你,待朕查出来……绝不轻易饶恕!
日风相信烈天寒绝对会把那个人揪出来,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是妖怪这件事是否已经人尽皆知了?
对方使用香灰应该只是试探,要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妖怪,假如真的要致我于死地的话,必须用上特殊的法器神物才行,像是传说中的佛藏天眼珠、月神剑或是光明镜……
光明镜?一面镜子也能除妖?
这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听说这几样神物能斩妖除魔而已。据说低等妖怪被光明镜一照就会现出原形,假如是妖力高强的妖怪还能对抗几个时辰甚至几天,但是最后仍旧难逃一死。
怎么个死法?烈天寒又问。
躯体化为尘土,魂魄归入y间,什么都没留下。
烈天寒不说话,房里陷入冗长的沉默。
气氛凝窒,日风抬头仰视他y霾的脸色,不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佛藏天眼珠供奉在弋沙皇室的祖庙里。
日风差点跳起来。什、什么?
光明镜摆在朕的寝宫,朕当它是一般的镜子使用。
这回日风真的跳起来,却一头撞上床柱。该死!他按着头上伤处低咒,别告诉我连月神剑都在弋沙……
当真是倒霉透顶。
那倒没有。烈天寒显得忧心忡忡,朕会立刻命人将光明镜收起来,佛藏天眼珠是镇国之宝,就算是朕亦无权将它移往别处,不过可以派人守着,如果有人拿它来对付你,朕会第一个知道,你没事千万别跑去祖庙,知道吗?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烈天寒是真的对他好,或者别有目的?
既然你担心我的安危,为什么不解开缚妖锁放我自由?
当初的交易中,缚妖锁是条件之一,难道你想毁约?烈天寒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黑眸幽深如潭。朕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到伤害,解不解开缚妖锁其实没有差别,但朕必须确定你会遵守承诺,所以缚妖锁不能解开。
日风不再说话,垂下脸掩饰心中的失望。
突然想起某个人对他说过:人类,总是负心。
但他却忘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缚妖 10
蜡烛结了灯花。
烈天寒站在房中,负手而立。杨潜侧身站在一旁,看着一名女子被带进来。
容貌妍丽,风姿绰约,紫红衣裙轻摇款摆,她跪在烈天寒跟前,瘦小双肩止不住颤抖。
命人将掺了香灰的酒以朕的名义送到潇湘阁的,可是你?
艳红的唇瓣先是微颤,而后轻抿,力持镇定否认:臣妾不懂皇上话意。
烈天寒的声音冰冷。还装傻?送酒的太监宁死也不愿把你招出来,但朕知道是你,宸妃,只有你才会沈不住气、轻举妄动,愚蠢地对朕重要的人下手,你该学学李贵妃,聪明的女人知道该如何取悦男人,安分守己并适时地睁只眼闭只眼,别在朕背后搞小动作才能活得长久,宸妃,知道朕将如何处置你的愚蠢吗?
女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抖得骨头都快散了似的。臣妾知错……臣妾知道错了,请皇上开恩,饶了臣妾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