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是个外表十分有吸引力的女子,中等长度的金发,淡褐色眼睛。那时,她在我任精神科主任的同一家医院的实验室里做化验员,并兼做泳装模特兼外快。
我领她进诊疗室,穿过躺椅来到一张靠背皮椅,我们隔着一张半圆办公桌对坐。凯瑟琳向后靠在椅背上,沈默着,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等着,希望由她来选择话题。但几分钟后,我开始询及她的过去,第一次会面,我即试图理清她是谁,为什么来看我这些问题的头绪。
在回答中,凯瑟琳逐渐向我透露她的生平。她生长在麻州小镇一个保守的天主教家庭中,排行老二,哥比她大三岁,擅长运动,在家中得享她所没有的自由妹妹则是父母最钟爱的孩子。
当我们谈到她的症状,凯瑟琳明显地变得焦虑紧张,她说得很快,身子前倾,把手肘放在桌上,她一直都为恐惧所忧,她怕水、怕卡到喉咙,怕到连药丸都不敢吞的地步;怕坐飞机,怕黑,更怕死这个念头。近来,她的恐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为了得到安全感,她常睡在大得够一个人躺下的衣橱里,每晚要经过两、三小时的辗转反侧,才能入睡,虽是睡了,但睡不熟,总是断断续续,很容易被惊醒。小时候常犯的梦游和做恶梦的症状也复发了,当这些恐惧和症状愈来愈困扰着她,她的情绪也就愈加沮丧。
凯瑟琳陈述这些经过时,我看得出她的折磨有多深。多年来,我帮助过不少像她这样的病人克服恐惧和威胁,也很有信心能帮凯瑟琳度过难关。因此,我打算让她从童年谈起,找出问题的根源。通常,这种d察可以使人减轻焦虑。如果有必要,对她的吞咽也不那么困难的话,我会给她服一些抗焦虑的药,使她舒服一点。这是教科书上对凯瑟琳此类症状的标准处置。曾经我也从不迟疑地就给病人开安眠药,甚或抗忧郁剂,但现在我尽量少用了,要开也只开短期的。因为没有什么药能对这些症状的病根有所助益,凯瑟琳和其他类的病人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我知道必定有根治的方法而不只是把症状压下去。
第一次会面中,我尽量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她的童年推。由于凯瑟琳对童年的事记得出奇的少,我考虑用催眠来追踪。她记不得童年有任何大的心灵创伤,足以造成今日的恐惧。
当她意图去回想,才能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断。五岁时,有人把她从跳板推到游泳池里,使她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她说,即使在那个事件之前,她在水里也从来没有舒服过。凯瑟琳十一岁时,她母亲变得很沮丧,突然无法过正常家庭生活。去看心理医生的结果,是接受了电击治疗,这些治疗使她母亲几乎丧失记忆。这个经验吓坏了凯瑟琳,不过,随着母亲病情好转,逐渐恢复自我,她的恐惧也消散了。她父母有长期酗酒的恶习,有时凯瑟琳的哥哥得去酒吧找回烂醉如泥的父亲。酗酒也使他常对妻子动粗,于是她母亲变得更加y郁退缩。但是,凯瑟琳只把这些事当做无可奈何的家庭纷争。
外面的世界情况好些。她在高中开始约会,也很容易和朋友打成一片,其中大多数是认识多年的伙伴,不过,她发现自己很难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个小圈子以外的人。
她的宗教观念单纯而没有疑义。从小被灌输传统天主教义理和习俗从来没有真正质疑过它的可信度和有效性。她想做一个恪遵教义和礼俗的好天主教徒,死后将得到上天堂的赏赐;若否,则会遭地狱之苦,掌握权柄的上帝和他的独子会做最后审判。我后来知道凯瑟琳并不想念轮回;事实上,她很少接触印度教的东西,根本不清楚这个观念。轮回是和她从小被灌输、认知的观念完全相反的东西她也从来没读过有关超自然或玄秘世界的小说,因为没兴趣。她安全地活在信仰中。
高中毕业之后,凯瑟琳修完了一个二年制的专业课程,成为实验室化验员。由于有了专长又受到哥哥的鼓励,于是她在迈阿密大学医学院的附属教学医院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九七四年春天,二十一岁时搬到迈阿密。
和大城市比较起来以往的小镇生活是容易、单纯些,但凯琴琳庆幸自己逃离了家庭问题。
她在迈阿密的第一年,便认识了史都华——已婚,是个犹太人,并有两个小孩,但史都华和她以前交往过的任何男孩子都不同。他是个成功的医生,魁梧而带侵略性。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化学作用,但这段婚处情走得坎坷而崎岖。他的某些特质深深吸引她,使她无法自拔。凯瑟琳开始做治疗时,她和史都华的关系已到第六年,虽然时有争吵,但感情仍是鲜活的。凯瑟琳对他的谎言和c纵怒不可遏,但仍然离不开他。
在凯瑟琳来看我前几个月,她动手术切除了声带上一个良性瘤。在手术前她就忧心忡忡,动完手术在恢复室醒过来时,她更(沔?)坏了。医护人员花了几小时才使她平静下来。出院后,她去找爱德华,普尔大夫,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儿科医生,凯瑟琳工作时认识的。他们一见如故,很快就建立起友谊。凯瑟琳可以对他畅所欲言,包括她的恐惧和史都华的关系,及她觉得生命愈来愈失控。他坚持要她来看我,而且不是别的心理医生,就只是我。当爱德华打电话告诉我这回事时强调,虽然别的心理医生也训练有素,但他认为只有我能充分了解凯瑟琳。不过,凯瑟琳并没有打电话来。
八个星期过去了,繁忙的精神科主任职务,使我很快忘了爱德华那通电话。凯瑟琳的恐惧和症状却愈来愈烈,外科主任法兰克。艾可医生几年前就认识凯瑟琳,偶尔在实验室碰到时他们会开开玩笑,他注意到她近来的不快乐和紧张。有几次他想跟她谈谈,但都半途打住。一天下午,法兰克开车到一家小医院去演讲,在路上,他巧遇正开车回家的凯瑟琳,把她招到路边后,法兰克从车窗里大叫:“我要你马上去看魏斯医生,别再拖了。”
凯瑟琳的焦虑和痛苦愈来愈频繁,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增长。她开始做两个重复恶梦。其一是,她开车经过一座正崩塌的桥,车子掉进水里,她出不来,快要淹死了。第二个梦是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不断被绊倒,可是找不到出路。最后,她终于来看我。
第一次见凯瑟琳,我完全不知桌子对面这个饱受惊吓而困惑的病人,会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并且让我这个人也从此改观。
十八个月的密集心理治疗过去了;这期间凯瑟琳每周来看我一两次。她是个合作的病人:坦率、有主见、而且渴望痊愈。
那段期间,我们深入探讨了她的感情、思想和梦境。她的一些重复性行为模式使她领悟和了解许多事情。她记起了更多过去重要的细节,例如她跑船的父母常不在家,酒后会对母亲拳打脚踢等。她更清楚自己和史都华的狂乱关系,也更能亲切表达她的愤怒。我感觉她现在应该好得多了。通常病人如果能记起过去的不愉快,并能从更大、更远的观点来d悉这些事,总会进步许多,但凯瑟琳并没有。
她仍然深受焦虑和痛苦的折磨。栩栩如生的严禁一再重复,她仍然怕黑、怕水、怕被锁起来。睡眠也依旧断断续续,得不到休息。她开始有心悸,仍然不肯吃药,怕喉咙被卡住。我觉得我遇到一堵墙不管怎么做,它仍然高得让我们爬不过去。不过,随着挫折感来临,我更有一股不甘罢休的决心。不论怎样,我得帮助凯瑟琳。
接着一件怪事发生了。虽然她很怕搭飞机,每次都要喝好几杯酒来强使自己镇定,但是仍在八二年春天和史都华一起飞到芝加哥参加一个医学会议。到了那里,她硬要他陪着去参观博物馆的古埃及文明展。
凯瑟琳一直对古动脉文物和古迹复制品有兴趣。她绝不是个学者,也没研究过那段时期的历史,可是这些东西却使她有种熟悉感。
当导游开始解说展出的文物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纠正他,而且她是正确的!导游很惊诧,凯瑟琳则目瞪口呆。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为什么如此强烈地感觉自己是对的,而在大庭广众之上纠正解说员?也许这些是她忘记的童年回忆。
那次回来后,她告诉我发生的事。几个月前,我就向凯瑟琳建议过催眠治疗。但她害怕,一直不愿意!现在由于古埃及展的经验,她勉强同意了。
催眠法是帮助病人想起早已遗忘事件的绝佳方法,它本身没什么神秘的,只是一种催眠过上百个病人,发现它对减轻焦虑、恐惧、改掉坏习惯很有效,还帮助病人想起被压抑的事件。有时,我能成功地让病人追溯到二、三岁,回想起早已遗忘,发觉对现在生活投下y影的经验。我相信催眠法能帮助凯瑟琳。
我让她躺在长沙发上,眼睛半闭,头枕在小枕上,要她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每一次吐气,释放出一些长期积累的焦虑;每一次吸气,又放松了一点。做了几分钟后,我要她想象自己的肌r慢慢放松,从脸部肌r到下巴,然后是脖子、肩膀、手臂,再来是背部肌r、胃肌,一直到她的腿,她感觉全身逐渐地枕到沙发里。
然后我要她想像体内有一道白光,起初是在头顶。漫漫地,白光逐渐播散到她全身,使每根肌r、每条神经、每个器官都放松,她的全身在松弛、安详的状态中。她感觉到越来越困,越来越安静。最后,在我的指引下,白光充满了她全身。
我慢慢由十倒数到一,每念一个数字,她的松弛程度就加深一层,更接近睡眠状态。她可以专注于我的声音,而屏除其他背景噪音。数到一时,她已枕入相当的催眠状态。整个过程大约花了二十分钟。
一会而后,我要她回朔从前,记起童年的事。他可以听我的话并回答问题,而同时保持在催眠状态下。他记起六岁时在牙医那儿的可怕经历;也能生动的描绘五岁时被人推下游泳池的情景,她当时呛了口水,一直咳嗽,再说这件事时也在我办公室里咳起来。我告诉她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她已不再水里。咳嗽停了,她恢复正常的呼吸,同时仍在深深的催眠状态中。
三岁时,发生了一件最糟糕的事。她记起一天晚上,她父亲闯进她漆黑的房间。他当时浑身酒味,他现在还闻得到。他抚摸她,甚至到达下部。她吓坏了,想哭,他用粗大的手掌捂住她的嘴,令她难以呼吸。在二十五年后的今天,我诊疗室的躺椅上,凯瑟琳开始哭泣。我感到我们找对了门,就可以长趋直入了。我确信她的症状从此会迅速地复原。我轻轻告诉她那个经验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并不在那个房间里,而是安静地在休息。她停止哭泣,我帮她把时间向前推,到她现在的年纪。在指引她苏醒后,我要凯瑟琳尽力回想她在催眠中告诉我的事。那次回诊剩下的时间,我们讨论了她对于父亲的回忆,我试着帮助他接受这个“新”事件。她现在较明白她和父亲的关系了,明白她的反应和疏远,即她对他的恐惧。凯瑟琳离开诊疗室时还在发着抖,不过我知道她新获得的认知值得这短暂的不舒服。在揭开她痛苦压抑回忆的戏剧化过程里,我完全把古埃及文物和她童年可能的相关忽略过去。但是,记起一些可怕的事件至少可以是她更了解自己的过去。我相信她的症状会因此大有进步。
但是,一星期后她告诉我,什么也没有改进!我很惊讶,不了解是什么地方出了错。难道是三岁以前的事?我们以找出她怕水、怕黑、怕呛到的充足理由,为什么这些症状及无法控制的焦虑还时时困扰她?她的噩梦和从前一样扰人。我决定让她进一步回忆。在催眠中,她用缓慢而优雅的细语讲话。也因为如此,我才有办法即刻逐字记下来。(删节号是她讲话时的停顿,并非我的删除或改编。不过,重复的地方不包括在内。)
慢慢地,我把凯瑟琳带到两岁的时候,但那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我清楚而坚定地指示她:回到你症状开始的那个时间。我对接下来的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我看到白色阶梯通往一个建筑,一栋有柱子的高大魄建筑,没有门廊。我穿着一件长袍……一种质地粗糙的宽大袍子。我的头发结成辫子,是长长的金发。
我迷糊了,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她当时是几岁,她叫什么名字。我叫阿朗达,十八岁。我看到建筑物前有一个市场许多篮子……每个人把篮子架在肩膀上走。我们住在山谷里……这里没有水。时间是西元前一八六三年。这附近土地贫瘠多沙,很热。有一口井,但没有河。水是从山上来的。
她说了更多地形等相关细节后,我要她再往前几年。长大一些,然后把看到的告诉我。
一条石子路旁有许多树。我看到煮东西的火。我的头发是金色的。穿一件长而粗的棕色袍子,凉鞋。我二十五岁,有一个女儿叫克莉斯塔……她是瑞秋(是凯瑟琳的侄女;她们一向过往甚密)。天气好热。
我目瞪口呆,胃里隐隐作痛。房间里冷了起来,她在催眠中所叙,一切都很确定。
毫无疑问的是名字、日期、衣服、橱……都如此生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时的女儿怎么又是现在的侄女?我更糊涂了。我看过上千个病人,也做过许多次催眠治疗,却从没遇到这样的幻想,即使在梦中也没有。我指导她回溯到死亡的时候。我不确知要怎么引导一个在如此幻想(或记忆)中的人,只是尽力朝造成恐惧的原因着手。接近死亡时候的一些事件,可能是特别迫人的。在她接下来的叙述中,显然有个洪水或涨潮袭击了她们的村子。
大浪卷倒了树,没有地方跑。好冷,水里好冷。我必须救我的孩子可是办不到……必须紧紧抱住她。我淹在水里,呛到了。我不能呼吸,不能吞咽……咸咸的水。我的孩子从我的手臂中被卷走了。凯瑟琳喘着气,呼吸有困难。突然间她全身都放松了,呼吸变得沈缓平静。
我看到云……孩子在我身边,还有其他村里的人……我看到我哥哥。
她暂停一段时间;这一世结束了。她仍在催眠状态下。我目瞪口呆!前世?轮回?我的临床经验告诉我,她并不是在幻想,在杜撰故事,她的思想、表情、对细微未节的注意,和她清醒的人完全不同。所有有关心理治疗诊断的理论在我脑海里认过,但都不能合理解释她的心理状态和性格结构。精神分裂症?不,她从来没有错乱的迹象,也从来没有任何幻听或幻觉等症状。她并非那种沈浸在幻想世界、和现实搭不上线的人;她并没有多重或分裂人格。只有一个凯瑟琳,她也完全清楚这点。她并没有厌世或反社会倾向,她不是赏她没有服用芗或吃迷幻药,喝的酒也很少。她并没有心理或精神上的疾病可以解释刚才催眠时那段生动的经验。
这一段记忆,是打从哪儿来的?我觉得仿佛撞进一个我所知甚少的领域——轮回和前世回忆的领域。我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我受科学训练的理智抗拒这种想法。但它确实存在,就在我眼前发生。我无法解释它,但也不能不论它的真实性。
“继续”我说,我胆寒但又无限好奇:“你还记什么吗?”
她还记得其他两辈子的一些片断:
“我穿一件有黑色蕾丝的裙子,黑灰色的头发上也绑着蕾丝带。时间是西元后一七五六年。我是个西班牙人,五十六岁,名叫露意莎。我正在跳舞,其他人也在跳舞。(停了一段长时间)我病了;发烧,冒冷汗……很多人都病了,快死了……医生并不知道病源是从水里来的。我要她再向前推,我康复了,可是头还在痛;头和眼睛都还没完全从发烧中恢复过来……很多人死了。”
后来她告诉我,这一世她是个妓女,因为感到很羞愧所以迟迟没说出来。显然地,在催眠中凯瑟琳也能评判一些她透露给我的讯息。
在回忆另一世时,由于凯瑟琳曾经在前世中认出了她的侄女,所以我不禁问她,我是否也出现在其中?如果有的话,我很好奇当时我扮演了什么角色。和刚才缓慢的回忆相反,她一下就回答出来了。
“你是我老师,坐在窗台上。你教我们书上的知识。你很老,生出灰发了,穿一件有金边的白袍……你的名字叫狄奥格尼斯。你教我们符号、三角。你很有智慧,但是我不懂。时间是西元前一五六八年。这大约比著名的希腊犬儒学派哲学家狄奥格尼斯早了一千二百年,不过这在当时是个常用的名字。”
第一回合结束,而后面还有更多惊人的回忆。
凯瑟琳离去后的几天里,我都在沈思她催眠中讲的话。我很习于沉思;正常会诊中浮现的细节都很难逃过我的分析,更何况她的特异例子。此外,我对死后的生活、轮回、身体外的经验及相关现象,都持怀疑的看法。我心中逻辑的部分告诉我:这有可能是她的幻想,因为我并不能真正证明她的观点或看见的东西。不过我也隐约意识到一个想法,就是持开放态度,真正的科学乃从观察开始。她的回忆有可能不是幻想或想像,我们眼睛或其他感官感觉不到的事物也有可能存在,持开放态度可以收集更多的资料。
我有另一个杞人忧天的想法:凯瑟琳会不会拒绝再接受催眠?我决定暂时不打电话给她,让她也好好消化这个经验。一切等到下星期再说吧。
一个礼拜后,凯瑟琳步伐轻快地跳进我办公室。首先说明,她看起来比过去更亮丽,更有光采。她很高兴地告诉我,长久以来害怕溺水的恐惧没有了,怕吞咽的情形也减少许多;睡眠不再被坍桥的恶梦打断。虽然她记得前世的一些细节,但还无法把它们接着成一个整体。
前世和轮回的观念和她的宇宙观并不相容,但她的记忆是那么鲜明,那些景象、声音、气味那么清楚,这经验太强而有力了,以致她感到自己必定曾去过那里。但她也不禁忖度,这个新发现要怎么和她的教养与信仰合在一起。
那个礼拜中,我把在哥伦比亚大学念比较宗教的教科书拿出来看,结果发现,《旧约》和《新约》中的确提到过轮回的观念。在公元三二五年,罗马康士坦西大帝和他母亲海伦娜,下令删掉了《新约》中提及轮回的部分。而在公元五五三年康士坦丁堡的第二次会议中,证实了确有此(行支?),并把轮回观念作为异端邪说。显然地,他们认为人不只有一辈子可以寻求救赎的说法会削弱教会的力量。但是,原始的资料的确提到早期的神父确实接受轮回观念。西元第二世纪兴盛的早期基督教一支诺斯替教教徒——亚力山卓的克莱蒙、奥瑞根、圣杰若米,和许多其他人相信他们曾有前生,并会有来世。
但是,我从未相信轮回这件事。事实上,我没有花过多少时间来想这个观念,虽然早年的宗教训练中隐约提及死后灵魂的存在,但我没有真的深信过。
我是家里四个孩子中的老大,每个孩子间隔三岁,我常是和事佬和仲裁者。我们家在纽泽西洲沿海一个小镇,属于一个保守的犹太教区,父亲比其他家庭成员更潜心于宗教,他把宗教看得很严肃,就像他看待任何世事一样。孩子的学业成绩是他最大的喜悦。他很容易被家中琐事或冲突惹恼,然后就会撒手不管,由我来调停。虽然这对心理治疗的生涯是极佳的职前训练,但是回忆起来我宁可童年时不负这么多重担,这因此成为一个严肃的年轻人,一个习惯担负过多责任的人。
我母亲总是能适时表达爱意,不像爸那么严肃沉重,她常用一些罪恶、殉道的观念来吓唬我们。她很少忧郁,我们总是可以从她那儿得到爱和支持。
我父亲是个商业摄影师,算是不错的工作,虽然吃穿不缺,却也没有多余的钱。我最小的弟弟彼得出世后,一家六口要挤在小小的两个房间的公寓里。
小公寓里的生活是忙碌与嘈杂的,我总是逃进书本里。要是没去打棒球或篮球,我就不停地读书。这个小镇虽然是个安逸的环境,但我知道教育是唯一的出路,我也总维持在班上前二名。
接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时,我已是个严肃而勤勉的年轻人,学业上的成就始终十分顺利。我主修化学,毕业时是荣誉学生。我决定做一个精神医师,因为这领域结合了我对科学及研究人类疏智的深厚兴趣。此外,在医学界的工作可以让我表达对其他人的关心与同情。同时,一次暑假在喀斯提尔山旅馆打工时,我认识了卡洛,她既聪明又美丽。我们彼此立刻产生吸引力,而且觉得对方很熟悉。我们继续联络、约会、恋爱,并在我大四那年订了婚,一切事都很上轨道。很少年轻人会关心到生、死,或死后生命的事,尤其当一切都很顺利时,我也不例外。我所接受的是科学家的训练,善用逻辑、理性、实事求是的方法思考。
耶鲁大学医学院的课程和实习,更锻炼了我的科学方法我的研究论文是关于大脑化学作用和神经传导元的角色。
我加入了生物心理治疗的新领域,它组合了传统心理治疗理论技巧和新的大脑化学科学。我写了很多科学性文章,在地方和国家的会议上演讲,渐渐成为这领域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我有点偏执、紧张、缺乏弹性,不过这些对于医生来说是有用的特点。我觉得对任一个走进我办公室寻求治疗的人,都已做好了充分准备。
然后凯瑟琳成了阿朗达,一个曾经在西元前一八六三年的女孩。现在她又出现了,比以前显得更快活。
我再度担心凯瑟琳也许不愿继续但是,她却渴望再接受催眠,而且很快进入情况。
“我把花圈投在水上,这是一个仪式。我头发是金色的,梳成辫子。我穿一件棕色织金的袍子和凉鞋。有人死了,某个皇室人员……的母亲。我是皇家的仆人,负责准备食物。我们把尸体浸在盐水里三十天,等干了,并把内脏取出来。我闻到了,闻到尸体的味道。”
“在一栋分开的建筑物里,凯瑟琳继续道,我可以看到那些尸体。我们在包裹它们。灵魂从上面经过,每个人拿走属于自己的,准备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