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总是附和着微笑。
我心里很清楚,对那些漂亮的姑娘我始终都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并且我无暇顾及其他。因为当时,我正陷在与哥哥渐渐疏远的焦虑之中无法自拔。我每晚做梦,梦中永远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我们一起在草地上打滚晒太阳;他把我压在身下亲吻我,拥抱我。;他舒适的躺在我怀里听我唱歌,唱那首古老的藏歌。。。我宁愿就腻在这样的美梦中永远不起来。
但是美梦之中也通常会夹杂着恶梦。
我有时候会梦到哥哥娶妻生子,然后拖家带口的离我而去,将我一个人遗留在荒凉的高原上。
恶梦的内容大抵如此,即使大汗淋漓的醒过来时,发现哥哥睡在我身边,我依旧摆脱不了这些恶梦的纠缠。
我开始意识到,我是彻底的掉进了深渊。
我爱上了哥哥。
这种爱这种占有欲是那样的强烈,如同刮过高原的风暴一般来势汹汹。
每当看着他双手抱膝坐在草坪上的孤独的背影,我心里总是涌起一股冲动——拥抱他,吻他。而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
我把书包一丢,跪在哥哥身后,双手绕到他胸前搂住他。没有人能够体会,拥他入怀的那一刹那是怎样的温暖怎样的满足。
而哥哥不明白,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笑着说:“吃晚饭吧!”
我不想吃晚饭!我想要的更多!
我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常常莫名其妙的就生气发火,摔东西。而哥哥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慢慢的低头拾起地上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生气。
而他,也只是以为我正处在青春期的迷惘之中,对身边的人和事感到不耐烦。
每次看到他淡漠的眼,没有表情的瞳,我就没来由的心痛、难过。
难道说,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也难怪,从小就对哥哥那样的依恋,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我,习惯了我围在他身边转。
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对哥哥的这种依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畸形的爱情。
这一年的初雪提早到来了,手脚利索的哥哥早就把东西全部收拾好,羊群全都赶回了家。
阿爹欢天喜地的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我给他们烫了两壶青稞酒,阿爹和哥哥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酒来。我自己则坐在一边默默的啜着一碗酥油茶。
“水生,你看乌托家的小女儿西贡卓玛怎么样?”阿爹冷不防的来了一句。
哥哥没有说话,我偏过头看了看他,他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酒。
“水生哪,你也十八岁了,早点成个家定下来,阿爹也可以放心。这几年你的病好像好多了,看你,比阿爹年轻的时候还壮实!”阿爹语重心长的说,“西贡卓玛这个娃儿长得水灵,人又勤快,阿爹早就替你定下她了!”
阿爹看了看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我们说:“轻扬我倒是不担心,白玛家的阿兰看起来早就把心许给你了,阿兰那孩子也不错!阿爹老啦,现在就准备抱孙子咯!”
“阿爹,我还小,更何况,我和阿兰还决定一起去读大学呢!”我赶忙拿出挡箭牌。
“呵呵呵,好好!你们一起去读大学,你长得白净,心眼儿单纯,脑袋又傻,阿爹怕你出去被人欺负,有个灵巧的姑娘在你身边照应着,阿爹就放心了,看你瘦的,来来来!多吃点!”阿爹说着塞了块羊r给我。
哥哥看了我一眼,突然对阿爹说道:“我的婚事,阿爹做主就好。”
☆、煎熬
29
哥哥这句话的效果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怎么了?”阿爹奇怪的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的坐了回去。
一听到哥哥点头,阿爹这会儿已经来了精神,立马就找出了老黄历开始挑日子,他甚至在和哥哥讨论着送多少聘礼过去才够诚意。
我耷拉着头,静静的坐在一边,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哥哥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轻扬?”
是啊,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弱小得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的絮儿,我是洛轻扬,是你的弟弟,一个幸福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你也可以放手,大胆的变换方向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
你已经准备好,和我分道扬镳。
我尽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一甩头,奔回房间里,呯的一下关上门。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哭肿了眼睛,哥哥悄悄的推门走进来,想要拉开我的被子却被我死死的拽住边。
哥哥似乎有点恼火,猛的一扯,把被子掀了开来。
“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这是哥哥第一次这样生气的质问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红着眼睛坐在床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哥哥好像心软了,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耐心的问道:“怎么了?我讨媳妇你不开心?”
我揪着衣角一言不发。
“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娶了。”
我立刻耳朵竖了起来,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阿爹刚巧走进来,一听这话立刻横眉倒竖,指着我臭骂道:“水生你怎么跟着这个臭小子胡闹?!他小孩子脾气!我明天就跟你去你乌托叔家提亲!”
我一听,整个人立刻焉了。不过听哥哥的口气,完全是因为要迁就阿爹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看着他一脸成不成亲无所谓的样子,我开始偷偷的高兴。
然而第二天,阿爹果然拽着哥哥,提着酒和r,带上一条崭新洁白的哈达,喜气洋洋的去乌托大叔家登门提亲去了。
令我失望的是,快到中午的时候,阿爹和哥哥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女孩,那女孩低着头,脸上泛着羞涩的红晕。这女孩是哥哥的未婚妻——西贡卓玛。
她和哥哥没怎么接触过,但是曾经和我一起在村口读小学,读完之后就没去镇上念中学,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是平时很沉默,不怎么爱说话,和同样不爱说话我更是几乎没说过几句,自然谈不上熟络。
我一下慌了神,刚想逃出门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西贡卓玛——我未来的嫂子环视了一下屋子,目光立刻锁定在我身上。
“轻扬,快来叫你嫂子!”阿爹一看我杵在那里,不满的吩咐道。
水汽氤氲上来,我的眼前又开始模糊。
她笑着朝我走过来,她才比我高出半个头,很显然比我大不了多少。
“以后你嫂子就进门了,不准这么没规矩!”阿爹板着脸对我说。
嫂子?不是还没娶进门吗?这么早就带回家干什么?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哥哥,而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听阿爹吩咐婚礼事宜。
嫂子很乖巧贤惠,立刻去厨房弄了午饭,阿爹和哥哥一边喝酒一边慢慢的商量着要发出多少张喜帖,请多少人,黄道吉日是哪一天。。。
我一个人冷清的坐在那里,嫂子不停的切r给我劝我多吃点,我看都不想看一眼。
为什么骗我?我向哥哥投去质疑的目光。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眼角余光瞥见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困惑的看了看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你脸上写满了虚伪!
我埋头默默的塞了一大块熏r,狠狠的嚼着。
我在闹什么别扭?
我突然这样问自己。
哥哥和我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却捏造出一些既有的片段,一些信誓旦旦的承诺,我都在别扭给谁看?
原来是这样!
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切全是我的臆想,是我自己在不切实际的幻想着,能留在哥哥身边的那个人永远只有我一个!哥哥对我的保护,对我的感情,对我的承诺,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做兄长的应有的,根本就没有掺杂丝毫杂质。更何况我和他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他能做到这样,我却还在苛求更多别的什么感情,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当初没有他带着我走出那片迷雾,也许我现在早就已经成了一具枯骨。
但是现在,习惯了他的溺爱,我却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心里永远只能有我一个,甚至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我都无法容忍。
我的错。。。
我度量太小。。。
我们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我会和阿兰成亲,然后变成两家人,也许将来我们的孩子们还会玩在一起,可是哥哥永远不会再对我露出那样宠溺的表情。
原来我对哥哥那见不得光的感情,只能一辈子掩藏在肚子里,慢慢的腐烂、风化、消失。。。永远无法说出口。
我没办法像老大那样洒脱,我想,大成哥临终的时候是开心的。
我突然恍然大悟,几乎笑出声来。
“嫂子,你多吃点!这个羊r里面你怎么放这么多辣子?你看,辣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全家人愣愣的看着我抱着一块羊r大吃大嚼,全都目瞪口呆。
下午,阿爹赶着牦牛带着我们去镇上把先前定做的新桌子和新床给扛了回来,我爽快的推开阿爹说:“阿爹让我来搬!”
开始收拾新房的时候,来我家看热闹的阿兰也跟着我们忙里忙外。
说真的,那些哥哥的新家具真的很重,那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根本就不是压在我的肩膀上,而是压进了我的心坎里。
本来就比哥哥瘦小很多的我累得满头大汗,阿兰拿出手绢替我擦了擦汗水,我没有躲开她。
阿爹打趣道:“哟!现在就知道心疼你男人了?”
阿兰立刻羞红了脸,嫂子立刻笑了起来。
我突然就觉得,也许这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庭应该有的气氛,温馨和谐,幸福不言而喻,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中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呢?那里面缺了一块,能感受到的,只有痛。
哥哥看了看我,关切的问道:“累不累?”
有多久了?你对我这样的关心有七八年了吧?我真想从现在就开始记住,在我的一生中,你给我的这样的温暖还能有几次?
我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天,笑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奢侈的动作。就只是咧开嘴巴,眯起眼睛而已,为什么我会做的这样累?
嫂子和阿兰提前回家去了,我被赶出了那个原本只属于我和哥哥的房间,因为那个房间他们要用来做新房。
阿爹在新房的隔间给我开了个小房,把铺盖搭了进去,还做了张小书桌给我。听说阿爹最初是汉人,因此他保留了汉族人的习惯——用很多木质的家具。我觉得我们家真的比那些家徒四壁的藏民家里要好很多,这也许就是好多姑娘一直看好我们两兄弟的原因。
我掩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哀伤席卷而至,我却根本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其实想通了就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使是从小就跟我形影不离的哥哥也不例外。
月明星稀,深秋的高原月色皎洁,我悄悄的摸出了门,沿着村里那条窄小的石子路走了出去。以往,每当夜晚我出门去看哥哥,黑霜总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今晚也不例外。
我走到一块高地上,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搂着黑霜坐下来,它坐下来几乎和我一般高,一双深红色的瞳孔,纯净得就像哥哥的眼睛,就像天上闪烁的寒星。
“人啊,有时候真的是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我凑在黑霜耳边,轻轻的对它说。就像以往我和哥哥并肩坐在山丘上,我轻声的如梦呓一般向他倾诉我的苦闷,借以度过躁动难捱的青春。而现在,我能倾诉的对象只剩下黑霜,还有掠过高原的风。
因为这样的感情无法在阳光下绽放,所以我只有选择让它在黑暗之中夭折。
这样想着,我反而轻松多了,眼泪就这样恣意的流出来。
月光之下似乎有一只透明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呐,絮儿,如果不开心呢就要找到一种宣泄的方式。”记忆中,大成哥突然微笑着侧头看我。
“跟我学唱歌吧!把那些不开心都唱出来,就像这样。。。”记忆中,大成哥这样笑着对我说。
记忆中,大成哥凝望着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低声开始哼唱一首古老的藏语民谣。
我哽咽着开口,颤抖的声音与大成哥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飘散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我紧紧的抱住黑霜,近乎呜咽的唱着。就像很多年前幼小的我被大成哥拥抱着,那温暖我整颗心脏的感觉,还深深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2010年就这么完咯,希望明年能过得更充实吧,大家都是~
元旦快乐!
☆、噩梦
30
“你在这里?”
我没有回头。
此刻的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他的温柔,他的宠爱,他的关怀。
一件大皮袄披在我的肩上。
哥哥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沉默的月光笼罩着我们,很长的时间里,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你有心事。”哥哥突然不带丝毫疑问的对我说,但是他一直静静的仰头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倒映在他清澈的眼中。他喉结动了动,呼出的热气全部变成白色的水汽。
“你也是。”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他总是一脸沉寂的玩刀,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中有一块即使是我都不曾能够触摸得到的地方。
“那。。。一起说?”哥哥突然侧过头看我,眼中漾出笑意。
“你先说。”我对你那变质的爱,真的可以对你说吗?
我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淡淡的说了一句:“那还是算了。”说着便站起身往回走,走出了好远还背对着我加上一句:“天冷,早点回来。”
就这样了吗?
我呆愣在那里。
这样就宣判了我的初恋没有了?死亡了?流产了?
开什么玩笑!
至少。。。
至少应该让你知道,你的弟弟曾经那样迷恋过你!
我摔下皮袄,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流着泪追上去,整个人撞在了哥哥的后背上。
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为求生存抓住最后一片浮木一样从背后紧紧的抱着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无声的流泪。
哥哥静静的站在那里任我发泄般的泪流不止,过了一会儿,他哼笑了一下,掰开死死缠着他的腰的我的双臂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喜欢你,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我决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我常常梦到他结实精壮的身体,梦到他抱我吻我进入我,而每当做这些关于他的春梦我会感觉到很快乐很满足,因此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感情远远是超出一个弟弟对哥哥应有的。
他的脸上立即漾开一层恶作剧般的笑意,一边的嘴角咧了开来,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歪着一边的嘴角,然后半边脸是笑着,另外半边是。。。嘲讽?这是以往哥哥捉弄我的时候惯有的笑容。
为什么会露出如此的笑容?
哥哥歪着头,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慢慢的迫使我仰起脸,泪水不停的流下来。
“我不过是用了一点小伎俩你就沉不住气说出来了,嗯?”说着,他放下我的下巴,脸上恢复了冷漠,低声对我说了一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别那么傻,这样轻易就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
我愣在了那里。
这算什么?!
他在玩我?!
我那样认真那样痛苦那样隐忍的爱着,就被他这一句玩笑话,这一个小骗局给全盘否定,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拿我的真心当什么?!
我突然觉得他那收起了戏谑表情的脸是那样的陌生,离我那样遥远!
原来,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轻易c纵我的感情,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我,被他耍得团团转却还乐此不疲。
从来没有这样失望过!失望到几乎整颗跳动的心脏都被扑灭!
那一瞬间,我怒火攻心,扬起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他低下头,半边脸红了起来,表情全部掩藏在刘海的y影里。他什么都没说,吸了吸鼻子,紧了紧衣服就往回走,最后又低声对我重复了一句:“天冷,早点回来。”
他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冷风里,冰刀一般的风一下又一下的割在我脸上,痛到我心里。
我瘫软下来,跪倒在坚硬的地面上,掩面痛哭。
一连几天,我和哥哥一切如常,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情,但是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东西断掉了,一种从之前开始就一直维系着我们兄弟感情的纽带,就在那晚他将我深深伤害之后断掉了。
没错,我不再是迷失在广袤的荒原之上的那个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弱小的孩子,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即使是那样痛彻心扉的伤害,我也可以自己站起来。
阿爹和哥哥忙着写请柬,c办婚事,而我则是变得越来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