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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2 / 2)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元旦的时候还在大连?


嗯,我骗你干嘛,叶雨说了,她这段时间想好好陪陪你母亲,叶雨说你母亲对她有恩,你也对她有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大恩。小阳,我也得谢谢你和你母亲,谢谢你们家收留叶雨。


窦俊伟边说边搓着手,我还是第一次听他一次性讲了这么多话,他平时不擅长讲话,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和害羞,这让我感动。


窦俊伟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两张票,他说,对了,叶雨说过,你的朋友特多,给你两张票够吗?喏,都拿去吧!


我连连摆手,我说,够了,不用了,你和我姐不去吗?窦俊伟用两张票拍打着自己的手掌,他腼腆地笑着说,不知道哈,不知道叶雨喜不喜欢听音乐会,一会儿打电话问问她,呵呵,她不大爱热闹,我怕她嫌吵得慌。——啊,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今天这样的日子都有小节目,快走吧,回去吧,不耽误你了。


我冲窦俊伟礼貌地微笑,临走我说,教练,元旦请到我们家吃饭吧!


窦俊伟乐津津地点点头,他说,行!一定去!


我其实犹豫了很长时间想用其他称呼邀请窦俊伟去我们家的,想到他会不好意思,再一脸红辣椒的颜色,就没敢叫。


走出俱乐部,我站在公交站急不可待地张望着大巴士,难得阳光温煦的一天,难得在阳光温煦的一天迎接即将来到的平安夜,大街上的人都悠闲得不行。这一站的乘客不是很多,我坐到大巴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想着小晏,想着可以快些回小屋。冬天的阳光柔软地从玻璃窗落进来,我隔三岔五地发发短信,隔三岔五地望望外面的车水马龙,然后再隔三岔五地闭一会儿眼睛,气定神闲的,心情还算好。


其实叶雨跟着窦俊伟我高兴,我知道窦俊伟会对叶雨好,我只是舍不得叶雨离开这儿,可回到上海是她的心愿,她想给大妈买房子给老人家一个幸福的晚年,只有大妈幸福了叶雨才能安心,才能尘埃落定。这么想想,我也就舍得了,我想着其乐融融的一家老小,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叶雨和窦俊伟什么时候结婚,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孩儿就是一个叫“天天”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但在我脑里已经可以勾勒出他们的幸福生活。两个从小吃尽家庭风霜的人,当组建自己的家庭的时候一定能够互相宽容互相搀扶的,苦尽甘来,也该是他们幸福的时候了。


普通的居民楼跟小区比起来就是差劲,因为没有物业管理,楼里没有品德的住户把垃圾装在塑料袋里丢得满哪儿都是,有些劣民把塑料袋干脆从窗口直接丢下来,要不是对小屋一见倾心,要不是小屋坐位向海,我才不会每个月掏三百五租这里的房子住。——我靠,这密码门都坏了俩礼拜了,这可是关系着整栋楼人身财产的大事儿啊!还不修?真不讲究!我肝肠气短地爬着楼梯,心想,秃顶跟和尚比头发茂密,秃顶赢,我们家电梯直接入户的小区跟这里比舒服,我们家赢,不过我怎么会喜欢小屋比喜欢我们家多呢?我这么边想着边爬着楼梯。


第二章 抚摸灰尘(108)


小晏不在家,卫生间里有半盆用洗衣粉泡着的衣服,洗了几件,大部分没洗,肥皂,搓衣板,放在一边上,我摸了摸,洗衣盆里的水还是热的。我猜小晏大概是去柳仲她们家了吧!我打电话给柳仲,我说,贱人,季晏在楼下吗?柳仲好像跟马忠良在一块儿,她说她不在家,跟“马可波罗”在外头烛光午餐呐!找人打110,生活不能自理打120,口腔上火打119,繁忙稍候,就这样。


柳仲这家伙就知道吃喝玩乐,一句都不和我多讲,就像我能从电话里头钻过去抢她的烛光午餐似的,小心眼儿。


我把大衣脱了,把毛衣也脱了,我心想小晏肯定不会走远,可能是去小卖店买东西,要么就是在楼下跟文文唠嗑,我赶紧把衣服洗完,等她回来了我们就吃饭,吃完饭了睡一觉,睡醒了去听演唱会,哦不,是音乐会,还真没听过音乐会呐!


我以前不会洗衣服,洗也是绝对速度,一件衣服两分钟就解决了,一分钟擦肥皂,一分钟搓揉摁压,有点儿类似搋面的那种,左搋搋,右搋搋,半盆衣服不过半个钟头就洗完了。后来小晏教我,她说洗上衣主要洗领口袖口和前怀,洗裤子主要洗裤腰裤管还有兜口,这些地方必须单独找出来先搓干净,牛仔裤洗反面不褪色,晾得时候所有衣服都要翻过来晾……


我挨件衣服翻好,挨个儿晾到阳台,然后我看到小晏打的那件马海毛毛衣已经完工,小晏把它叠得板正放在床头的枕头上,还有一个花里胡哨的塑料袋,一件还没摘下商标的胸罩放在里面,我拿起来比量了比量,最后干脆拉上窗帘以身试穿,好像有些紧啊,不过质地是棉纤维的,倒是特别舒服,我自己欣赏了自己一番,还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那件毛衣整体是深蓝色的,袖口领口和下摆用天蓝色的毛线衬着一道花边,手艺不错,还真挺好看。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往身上套,照着镜子一顿臭美又跑阳台上臭美。把卧室里房东留下的木头摇椅搬到阳台,站得累了坐着臭美,小晏把我买的那八百块钱的毛绒宠物摆在小屋的电视上、书桌上、床头上,还有一些用挂钩挂在墙上。我就好像三级贫农头一回穿上没补丁的衣裳似的,在满屋子大娃娃面前昂首挺胸地走,把它们当成芸芸众生在它们面前展露显摆,想一想都觉得好笑。


我也忘了自己到底这么臭美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响,直到我饿了才想起小晏还没有回来,我给文文打了两拨电话,一遍告知关机,一遍说是无法接通,我干脆下楼敲门去了,我心想小晏肯定在文文她们家,可是为什么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呢?我穿着毛衣穿着拖鞋站在四楼走廊的窗口思来想去,这时候我看见一辆出租车在楼底停下来,小晏走出来,她把车门撞上就往单元楼口里头跑,跑得动作矫健。我好奇地望着窗外,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这厮怎么打车回来了?原来这厮也有懒得挤公交的时候啊?我边想着边笑着往楼下走,我刚迈俩台阶就听见小晏扑噔扑噔的脚步声,她的脚步声沉重且迅速,在空空的楼道中有很大的回响,她飞快地交换着双腿跑上来,她的胸脯一起一伏,气喘如牛。我手抄着裤兜,我说,你去哪儿啦?你把衣服洗了一半……小晏不等我说完这一句已经扑了过来,一瞬间泪如泉涌的把我吓坏了,我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她话说不清楚,光是握着楼梯扶手揪着我的衣服支撑着棉软的身体,瑟瑟发抖的身体。


我给小晏倒了开水,我看着坐在床上的她眼泪大粒大粒地砸出来,我注意到她毛衣领子上的木花纽扣掉了,那个位置的毛线破了一个窟窿,应该是纽扣被硬生生地揪下来,同时毛线也被扯破了。那件毛衣是小晏最喜欢的衣服,暖色,高领,领子上有木头雕纹的装饰纽扣,很漂亮,很适合她。当我看见它破了的时候,我就不想再追问小晏去哪儿了,我已经可以猜得###不离十了,不管结果是怎样,我都不想小晏说出来,因为她说的同时难免伤心落泪。


我坐到床沿上,我努着阳台嬉皮笑脸地说,你看,衣服都帮你洗好了,洗得可干净了,怎么奖励我呀?


小晏不抬头,不看阳台,她双手握着水杯,哭的惯性还在脸上。


我把水杯拿开,我说,做饭给你吃吧!做蛋炒饭怎么样?你教的手艺,你看看是不是半瓶醋。


小晏赶紧抱着我肩膀,她嚷嚷着说,小阳,你别走,你别走啊小阳。


我拍着小晏,我说,好,好,你快别哭了,别哭了,啊。


我不说罢了,我这么一说小晏反倒哭了,她平铺直叙且语无伦次地说,我洗衣服,我洗了一半,去市场买菜,买菜然后,我也不知道那个高业从哪儿冒出来,他有车,他让我上车,他说想请我吃饭,想跟我说说话,说完了保证永远再不缠我。然后我上去,他就把车开得嗖嗖的,他从驾驶座把所有车门都锁上了,我怎么拽都拽不开。我大声骂,高,高业他也不说话,他把车开得东一下西一下,特吓人,后来他停下来,停的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之前说的那个饭店,他把我摁在车里撕我衣服,我用力地砸玻璃,用车里的香水瓶砸玻璃,怎么砸那玻璃也不破,玻璃不破。我当时特害怕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敲车门,高业抬起头去看,我大声喊,我把香水瓶乱砸,把高业的头砸开了,他捂头闭着眼,我赶紧爬过去解车锁,我一直跑一直跑,我始终感觉身后有高业的车和警察的车在追我,小阳,我是不是把高业砸死啦?啊?他要死了,我是不是就犯法了?怎么办,小阳,咱们怎么办啊?


第二章 抚摸灰尘(109)


不能,不能,哪那么容易就被你砸死,你这叫自卫,就算他死了你也不算犯法,快别哭!


真的吗,你说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你,现在主动权在于你,你可以报警,高业他肯定不会报警,他报警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对不对?


好啦好啦,没事儿,别害怕了,啊。我拍着小晏的背,我的眼在小晏背后怒火中烧,我当时就觉得想杀人,特想杀人,杀谁都行,我心里堵得慌,丧心病狂了都。


我安慰自己安静下来,安静下来……我想有一个好的心情可以哄哄小晏,她有的时候比我还像孩子,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孩子,我是情绪像,喜怒无常,变化无方,一会儿一个念头,特情绪化的那种,而小晏她是思想像,一旦受一个念头所累,就会一直困惑下去,她比我更容易一蹶不振。


我把p股兜里的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掏出来,我装出很开心的样子挺滑稽地“奏乐”,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看,音乐会的门票,怎么样,今天晚上的,平安夜听音乐会,浪漫吧!


小晏把票拿在手里看,看了足足十秒,边擦着脸边问我说,花了多少钱?


我说,这不是我买的,是别人给的。


小晏这会儿不哭了,这会儿是叹气,特失望的表情,她说,你怎么老跟我撒谎,不让你花钱看电影,你反倒买这个,你怎么就不能省着点用钱呢?


我赶紧解释,我说,这个真是别人给的,我怎么没省钱,我今天都是坐公车回来的。


小晏两眼湿湿的,她把音乐会的票摔在一边上,她冲我发火说,你看你,老是跟我撒谎,每次乱花钱,每次原谅你,你反复这样谁信啊?


我也发火,我说,告儿你不是买的不是买的,你不信,你不信拉倒!对!我老跟你撒谎,我老乱花钱,我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少管我!你心里难受就跟我发脾气,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心里难受他妈的找谁去?我找谁去啊?


我光着脚丫在地板上来回走,来回摔东西,所到之处的那些毛绒宠物被我摔得满地都是,好像下一秒这里就不过了似的。其实我不想发火的,我知道小晏心情不好,可是我没忍住脾气,我当时青筋凸张,跟抽风一样。


小晏对我激烈的反应有些意料之外,她扫了一眼地板上的娃娃什么的,她说,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都对!你干什么都是对的行了吧!高业随便画个圈儿够你三年跑的,让你上车你就上车,信他,他骗你你也信他,你不信我?啊?你不信我!


我跟你说这两张票的事儿,跟高业有什么关系呀?我怎么不相信你,要不是你总乱花钱,总来骗我,我怎么不相信你啊!你说票是别人给你的我也没不信,我就是觉得这种票特贵,我想不到会有谁给你这么贵的票,我不就是问问吗?


你根本就是不信我!你从小到大都是穷惯了,成天攒钱攒钱攒钱的,强迫我也跟着做,你知不知道让我攒钱就跟让你花钱一样费劲。我长这么大从不愁没钱花,我习惯了你知道吗?我总错,总是错,总是不能如你所愿,你应该知道跟我在一块儿本身就是错。不想错,你不想错你跟我分开啊,跟我分开随便去找个男的,随便找哪个男的,高业他肯定不敢这么欺负你!


你说什么?


我说咱俩分开!让你走!


你让我上哪儿?


上哪儿都行,反正别跟我在一块儿!


你再说一遍?


我就觉得我和小晏总是为钱的问题争论不休,我们闹别扭的原因多数都是因为钱引起的。后来偶然一次我看星座书,书里说s手座事实上是很难把钱留在荷包里的,他们出了名的爱自由,喜欢随心所欲,对“节省”两个字没什么概念,所以常常花起钱来没有节制……我觉得小晏本来也应该这样,可她受过难,那段童年的乡下生活把她影响了,让她对金钱的根本看法和态度烙下了永不能改变的偏颇。


那天下午,我偷偷地看着小晏从床上爬起来,她径直地走出卧室把鞋穿上,然后打开小屋的门离开。其实当我说到分开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怎么离得开小晏呢?我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服,我的身体都是她的味道,倘若现在我一个人走在别的地方心里想的一定是那里距离小屋有多远,距离小晏有多远。小晏生活上的节省,学习上的方法,精神上的坚强不屈,为人处事的真挚诚信,包括洗衣服、做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教会了我太多作为一个人的一些最为基本的生存技能。尽管这些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益处,也并没有马上立见功效地改变表面上依赖成性邋遢成惯的我,但后来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那段穷途末路的日子,还有我一个人在上海能够正常地活下来,很大程度上都是来源于这个冬天小晏的言传身教和我对这个冬天的心驰神往。


第二章 抚摸灰尘(110)


跟小晏住在小屋的这个冬天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对人、对爱情、对家庭、对生活的理解和感受,对过去放纵自己放纵生命的态度改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端正了我过去扭曲的身心,是我迈向成年人的成熟心态至关重要的一个台阶。曾经内心自卑外表自负的我疲惫不堪,在小晏的面前我终于做回自己,我可以高兴了就笑难受了就哭,淋漓尽致,随便怎么想就怎么表现出来。那种情绪变化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痛快发泄的,包括我姐、我妈——那个在我心里永远那么美丽那么热爱的老太太,照样无法给我任性的自由。


每次,我和小晏面对面地躺在一起的时候都特想她抱着我,她一抱,我就能情不自禁地把一天里的高兴和难过用微笑和眼泪释放出来,就像一个孩子在妈妈怀里说着幼儿园的一天都学了什么拼音字母,都跟哪个小朋友斗嘴吵架了是一样的。我觉得我和小晏在精神感情上根本没有把对方当成爱人当成情侣什么的,每次我从俱乐部回小屋,小晏总会习惯性地说句“回来啦”“今天这么早呀”“今天怎么这么晚呀”诸如此类的话,说完赶紧冲进厨房拧开打火盘,把已经切好的菜料下锅开炒。我耍赖的时候,小晏会打我p股。她吃我吃剩下的菜汤泡饭,记得我说谎会结巴,生气会不说话,记得我不喜欢吃面食不喜欢洗澡。她笨,学不会上网聊天,也不会打游戏机,每次和我玩四连珠都输得干瞪眼儿。每次朦胧睡醒之间轻轻唤我名字,给我留便条会画一个妈妈领着小朋友的图案当作签名。她害羞,却比我勇敢,她亲吻我跟我说“我爱你”的时候从未犹豫过,什么事情都会跟我商量,把我当成亲人当成依靠地爱着。其实跟小晏一起生活的日子,有很多简单的细节让我感动,她给我洗脚,给我洗澡,给我把每天穿的袜子放在枕头底下,我会想起小时候我妈这样心细如发的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把小晏跟我妈想到一块儿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小晏的怀里会喊她妈妈,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轻轻地说,妈妈。小晏半睡半醒地搂紧我,她说——嗯——狗福久快睡。这些每次想来心里都是那么的踏实。


小晏一直以来叫我狗福久,想一想有点像先兆,小晏说农村那边的孩子不好养活妈妈就会给他们取个小名叫“狗蛋儿”、“狗剩儿”诸如此类的名字。“狗福久”本来是小晏叫那个大狗熊的称呼,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这么叫我了呢?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跟小晏火冒三丈?我手丫的一指决意让她走究竟是因为什么?好像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找不到最初的原因了。


〈46〉


小晏走后,我把自己大字形地摆在床上,我这个人死犟死犟的也不知道是像谁了,明明知道错了,明###想说些认错道歉的话可是嘴上就是说不出来,就是嘴硬!我把和小晏在小屋生活的这段日子虎头蛇尾地想了一遍,我们每天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百~万\小!说学习,一起洗澡睡觉,好像唇齿相依的那么和谐快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小晏会去哪儿?小晏会不会一气之下跑回家,然后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管我了,那么我怎么办?我去她家找她?万一她没回家呢?万一给冒冒失失的我开门的是小晏的爸爸妈妈,我怎么说呢?


我躺不住了,真不知道窦俊伟干嘛要给我两张音乐会的票,真不知道高业干嘛要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小晏,真不知道我干嘛要跟小晏发那么大的火,好端端的一个节日本来兴致高昂的,怎么说着说着弄成分手这么闹心呀?!


我坐立不安,在地板上阳台上走来走去,心不在焉地抽烟,心不在焉地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只要听见楼梯口有点儿动静就赶紧去看看猫眼儿,看看是不是小晏回来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理智多了,我把地上横躺竖卧的娃娃一个一个地重新摆好挂好,我前后想想小晏肯定不会走远,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呢,她外套没穿书包没带怎么可能跑回家呐!她迟早回来,说不准这会儿正走上来呐!我就这么安慰自己,一直到夕阳西下也等不到小晏,这中间大概有两个钟头的时间,这两个钟头异常漫长,把我折磨得坐立不安心惊r跳,我并不是害怕小晏从今往后不再和我一起生活,我是害怕这一分钟小晏再一次跟高业狭路相逢,高业之前被小晏打得气急败坏,如果给高业逮住他会怎么对她,我可想而知。


我几番穿好衣服想去找小晏,几番都退了回来。我心想,一旦小晏回到小屋看我不见了肯定以为我是生气跑了,一旦她再跑出去找我怎么办?天就要黑下来,有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我撑着栏杆站在阳台,站在一个可以看到进入这里必经之路的角落翘首以待,这个时候的我心急火燎,焦躁地喘着粗气,焦躁地捶打着晾在阳台上冻得梆梆硬的衣服,等到整个房间黑咕隆咚,我终于等不下去了。我把阳台的门关好,把台灯打开,然后坐在书桌上给小晏写纸条,写纸条的时候,我突然鼻子一酸哭了,我的眼泪大粒大粒地砸在笔下的纸上并且迅速洇浸散开,我在昏黄的台灯底下麻利地写下“妈妈,如果你回来不要出去找我,我找不到你自然会回来。——四点四十五分。——狗福久”。我留言的语气有服软的态度同时也十分坚信小晏只是一时生气,她肯定能回来能看到纸条,临走之前,我还写下一个时间段让她可以安心等我,我说“最晚七点之前回来,放心”。当时,我天真地想,我和小晏七点的时候肯定就跟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没准俩人激动地坐在音乐会的现场享受着平安夜无比圣洁的天籁之音呢!


第二章 抚摸灰尘(111)


我把纸条用烟灰缸压在书桌上,完后穿衣服穿鞋准备出门,想一想书桌上那么多本本好像纸条难以显眼,我又折回卧室把纸条用相框压在床上,一张大床上一幅相框的效果比较醒目,我端量满意决定即刻出门。出门之前把烟灰缸里的烟蒂拿进厨房倒掉,这么多烟蒂被小晏发现是会挨骂的。正在毁尸灭迹的时候,小屋的门铃响了,我当时听到门铃响,估计心跳至少停顿了五秒,确定了不是幻觉,我从厨房飞到门口,铆足大劲地去开门,就生怕一下拉不开,小晏她等不及。——那一刻突然觉得真是不能没有小晏,这段感情对我实在太重要,只要能和小晏在一起,即使真的要我节衣缩食我也乐意,因为有她,我就不会孤独,我吃路边摊也很快活,这快活任凭谁来扇y风点鬼火我都绝不拱手相让!


但,门外不是小晏。


在我拽开防盗门的那一瞬间立刻冲下楼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当时那一瞬间我做的准备是抱住面前的幸福,我是准备抱住小晏跟她表白离不开她的,所以当看见高业和一帮男的站在门外的时候,我欣喜的笑容来不及收去,我激动的心情全部僵滞在脸上。


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把高业的脸照得异常y郁,门一开,他霍然抬头,头发上粘着些许雪花,他左面额头的皮肤隆着一个血紫色的大包,这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明显可见的。高业用一只手撑住门率先走进来,紧接着有四个山野村夫的男人都跟进来,我对他们并不陌生,他们是在酒吧闹事的全部阵容。


高业,你今儿晚上来不是邀请我去吃饭的吧?


哼哼,行啊,季晏呢?


怎么,邀请我们俩一块去?去砸你车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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