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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日大方妈死后,二姨拼死把她的尸体背回,用自己的最后一笔积蓄--卖j蛋得的十块钱,去木器厂买了一副棺材,把姐姐安葬在北大泡子坟地,就在姐夫和英英的坟边。她自己病重不起时,也求恳二姨夫,看在他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在她死后把她葬到姐姐的身边。现在,刘大方来在四座坟前,哭倒在地,连连磕头,直至脑门磕出了血,还不起来,由警卫人员把他拉了起身。
他当即命令把四座坟都挖开,取出殖骨,移葬在不远处的尼姑庵。四座新坟就起在尼姑庵的后院,水泥墓穹,大理梓阍,内有黑色水磨石墓基,外有朱檐金阁y亭,墓前均树有汉白玉志铭牌,上面有刘大方亲笔题字,极表对亲人的刻骨铭心的追思。尼姑庵在文革中被砸烂,此时虽然恢复,有两个被红卫兵强迫还俗的尼姑现在又还了回来,然而庙宇残废,佛像倒塌,满目都是荒草,看上去好不惨然。刘大方当即拨款六十万美元,要县委组织人力把整个尼姑庵里外重修,再造金像,建成本地区最重要的香火寺庙。
把这些都安排好,刘大方明天就要出发去省城了。夜里,他一个人悄悄溜出县委宾馆,来到尼姑庵。在母亲的新坟前面,他跪了下来,轻轻地同她说话。当他伏在母亲的坟上时,真地听到了她的声音。母亲问:“儿啊,你作好准备了?”刘大方说:“是的,妈,我准备了二十年,今天,已经准备好了。”母亲说:“知道你该怎么办了?”刘大方道:“是的,每一步都想好了,妈。”大方妈叹道:“儿啊,你二十年前,多次报仇,每次都失败,这次,你有把握吗?”刘大方答:“妈,儿已经不是当年的流浪儿,儿现在是一个强者,有经济力量,也有政治关系,能把王栋击成齑粉的。”大方妈半晌不语,终于幽幽说道:“听妈说,我的儿,你有出息,听妈的话,到底成了一个大人物。可是,如今咱们家那个大仇人也不是当年的他了,他,也成了大人物啊。你,一切要小心在意啊。”
刘大方同母亲的对话,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惊慌失措的保安人员在尼姑庵找到他时,发现刘大方已经伏在母亲的坟上睡着了。
刘大方到达省城,受到自崔省长以下所有省领导的欢迎。下榻在省城最高级的合资饭店古城宾馆里,当晚宴会后,看了一场省杂技团的表演。第二天上午,刘大方同省领导又见面时,开门见山,要谈投资项目的考查问题,崔省长却说:“这个嘛,我们省委早就安排好了,具体事宜,要由主管工交的王副省长跟你们洽商啊。”刘大方问:“王副省长?”崔省长道:“他可是我们的大拿哟,上个月去俄罗斯访问去了,明天就能赶回来了。”
第二天晚上,省工商联举行欢迎刘大方的酒会,省委书记和崔省长陪同刘大方出席。在宴会大厅里,省工商界的五百多人纷纷向刘大方敬酒,颂扬他的爱国爱家乡精神。酒至半酣时,忽然有人进来向崔省长报告:“王副省长回来了。”不一会,就见一个人走了进来,到崔省长跟前,爽朗地笑,大声说话:“我刚下飞机,秘书就让我快来见一个人,是谁啊?”崔省长就把他领过来,给刘大方介绍:“这就是我们的王副省长,老王啊,这就是咱们的大东家、刚从美国来的刘先生啊。”
刘大方和王副省长双目一交,都是一震。这个王副省长不是别人,正是那王栋。二十年没见面,王栋虽然两鬓斑白,容颜却没有大变,倒显得更健壮,更有朝气,眼中透出精力旺盛的光辉。刘大方虽然面貌有变,王栋却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不知为什么,即使刘大方再老十岁,仍然有那种人的英气,使王栋每见,都为之气短。崔省长见两人如同撞上了鬼一样的表情,大惑不解,问:“哎,你们二位是怎么啦,咋一见面就相住了?”
王栋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才陡地回过神来,想对省长一笑,把自己脸上的表情掩饰下去,然而,他这一笑,觉得自己差点没哭出来,神情更是难看万分。刘大方猛地想起母亲的教导:“小心啊,儿,每一步都要小心。”立刻把脖子一挺,脸朝天上一扬,纵声大笑起来。这一声笑,使整个宴会厅都静了下来,五百多人一齐扭过脸来,人人都是惊慌的神色,不知这突然的、声音奇怪的笑,究竟意味着什么。刘大方感到一千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把笑声收住,高举酒杯,向王栋叫道:“太好啦,早知主管工交的是咱们王副省长,我就不是投几亿,而是把我的全部力量都投入进来,一决死战了!来,咱们干一杯!”
全场一片掌声,崔省长更是欢欣鼓舞,想不到王副省长名头那么响,竟能让刘先生一见如故,更添决心。王栋却面如死灰,浑身打着哆嗦,连酒杯都拿不起来了。等他终于举起杯时,手抖得是那么厉害,有一小半的酒洒出来了。崔省长问:“怎么了,老王,你不舒服?”王栋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平时他以“王铁嘴子”著称,在场面大的各种交际关头,总是上下招呼,左右逢圆,一个人抢尽风光。此刻,他仿佛猝猝然遭到雷击,精神纷乱,心智崩散了。他不敢看刘大方的眼睛,无法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咽下去。一口气没上来,他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竟然昏了过去。
全场顿时大乱,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掐人中的掐人中,更有人要给王副省长嘴对嘴地呼吸。崔省长比谁都惊讶:“老王这是怎么啦?”他很快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他旅途劳累,一个多月在国外访问,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跑到这里,自然是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二是咋闻从美国来的财神爷一下子给投了好几个亿,乐极生悲,一下子竟然象中了举的范进一样喜昏了头。当下由省长和省委书记亲自张罗,把王栋送上了救护车。
刘大方自始至终,一直不发一语地看着,嘴角带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酒会散后,崔省长和省委书记亲自把刘大方送回古城宾馆,约好明天要来接他,一同游览松花江,这才亲热话别。
刘大方回到自己的总统套间房,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他对两个保镖说:“今晚我有事要办,你们不用管了,快去睡吧。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来我的房间。”两个保镖喏喏而去。他的秘书玛丽小姐关切地问:“要不要我在你的身边?”刘大方摇头;“你也早点休息去吧,今晚我不要你们任何人。”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他就过去,双手关上那两扇镶金的房门。此时将及夜半,万簌俱寂,只有从极辽远的地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刘大方把巨大的落地窗帘拉上,从在红木写字台后面,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在他进入境内的几个特殊照顾条款里,就有允许他和他的警卫人员带自己的枪支一项。
那是他心爱的三八警用左枪手枪,可以连发六颗子弹,而且,震感特小,准确性能臻于佳境。他把子弹取出,一颗一颗地擦干净,然后又小心而沉思地放了回去。在把弹槽推上的一瞬,他又改变了主意,把其中的五发子弹取出,只留一颗,咔地一声推上了枪膛。把枪又放回抽屉,他刚刚舒过一口气时,门上就有人轻轻在敲响了。
刘大方在那人又敲第二次的时候,才声音平静地说道:“进来吧。”过了有半分钟的工夫,门一点点打开,露出了一道缝。那个缝隙是如此之小,绝对进不来了个人,可是,那个人就是从那小缝中挤进来了。
刘大方看着王栋,眼睛一眨都不眨。王栋站在那里,几个小时之内,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竟是弓腰曲背,成了一个不堪一击的糟老头。他嘴巴张了张,想对刘大方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口无力的气息,眼中充满了恐慌和悲哀。刘大方冷笑一声,点头,王栋才敢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张椅子上坐上,只把p股挨上了三分之一。
沉默了足有两分钟,刘大方才开口:“你还是晚来了一小时。”王栋惊讶地看着刘大方“你…你知道我要来?”刘大方道:“不来,难道我不会去医院宰掉你?这,你当然明白。”王栋嘴巴难看地咧着,又呼了几口气,才能发声:“你…你怎么敢敢杀我?我,我现在是副省长。”刘大方笑了:“可是,我杀的不是副省长,而是一个欠有十几条人命令的凶恶至极的杀人犯啊。”王栋再也无言以对,双手抱住了头。
刘大方冷言问道:“又害了多少人命,你才爬上这副省长的宝座?”王栋看着他,使劲眨着眼,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刘大方鼻子里一哼:“今晚咱们就做个了解,你看怎么样?要不,明天就会兴师动众,全省人民都要知道你的一切罪恶,每人吐一口唾沫就会把你淹死。崔省长吗?没人再想保你,他会第一个在你身上咬一口,把你亲手做成狗r罐头。”王栋舌尖探出了嘴角,象一只半疯狂的动物,呆呆地听刘大方说话,不做一声。
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刘大方面前,竟想隔着桌子去抱刘大方的腿,呜呜哭道:“大方啊,大方啊,我实在有罪,罪该万死,你该杀我,我…我该千刀万剐。可是,现在我不能死啊,我的手上,有一百多个跟外商的合同,省里有上千个顶目是我主管,我一死,对党和人民,会造成多么大的麻烦,给国家会带来多大的损失啊。我不让你饶我,只要你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把所有这些都安排一下,交给合适的人,然后,我会含笑下地狱,去接受阎王爷的正式审判的。”
刘大方的一笑,把王栋吓了一哆嗦。只听刘大方道:“你在杀那个真王栋时,为的是入党做官,以至不惜杀死自己的一家。反右时你出卖了自己最好的同学。批林批孔时近死自己的入党介绍人。这些都是你的革命,你就是这样为党和人民立新功的。为了当官向上爬,没有敌人你发明敌人,每天都制造阶级斗争。学大寨,你把木兰县一亿年才形成的肥沃土地给毁掉,修那些兔子不拉屎的梯田,只为了你从副处级调到正处级。搞‘精神文明建设’,你在佳木斯盖没有地基的凉亭,修没有下水道的柏油路,到处树起半年不到就倒塌的文明街,不到一年就消失了的假公园,可是你不管,只要快,人力、金钱千千万,全都为了那个银样蜡枪头,不到一年,大雨冲垮了柏油路,大风吹走了所有的凉亭,一切的假工程纷纷露馅,什么都没了,可是,你不在乎,因为你清楚得很,一年的时间足够你因为精神文明受到提拔,从副地委书记再升一级了。你的每一级提升,都让天怒神愤,人鬼不饶。现在你又搞新的运动了:党票玩够了,官瘾过足了,开始捞钱了。你一句话就能办一个公司,用国家的名义向外国人借钱,这钱你可以直接享受,可以在国内放高利贷,更可以在国外建起分公司,那可就是你自己的公司了,挣的钱名正言顺地归你所有,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代理人,而从外国人手里借的钱每天都在利滚利,象滚雪球一样滚到谁也还不起,但是你又怕个p?这是国债,还这笔钱的是人民,今年不行有明年,明年不行有后年,祖祖辈辈,永远还下去便了。早晚有一天,人民也不想还了时,那就再来一次闹革命,把帝国主义的资产全没收,管他欠款有多少,现在统统没帐了!”
刘大方说完,屋里一片宁寂。王栋面如死灰,从地上慢慢爬起,呆呆地坐下,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刘大方拉开抽屉,把那只枪取出。灯光打在上面,反出的一亮使王栋喉咙里有声,眼睛更直了。他站起,走向王栋,把枪朝他的头一顶:“你负责一百个项目吗?那至少有一百万个人要遭殃。我不提家仇,单为这一百万人,今晚也要把你干掉。”
王栋的每一根头发都竖立直了,发孔中冒出一丝丝冷气。他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汗,冰冷如凝。刘大方把枪口在他的头上顶得更紧:“在等你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游戏:在这把枪里,我只装了一发子弹。为什么?因为我本不想今晚让你死去。我要让全省全国的人民都知道你是什人,你犯的罪有多么可怕,然后,让你以最耻辱的方式死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为我父母亲,为我的小妹妹,为一切被你害死的人报仇。可是,既然咱们先这样撞上了,既然你要来送死,我只好让命运来安排你了。我现在要朝你的脑袋开枪,但是,只开五枪。不管那枪打中,都是正义的判决。要是第五枪还没响,那就是老天不准,不让你这样死法,我必须按照计划,把你最可怕地处决。”话一说完,他一扣扳机,开了第一枪。
是个死火,他就要搂第二枪。王栋的嘴里忽然“嗬嗬”有声,喊道:“饶命啊,饶命啊,求求你了,看在朝霞的面上,饶我一条狗命吧。今晚是她让我来看你的啊。”
只这一句话,刘大方手里的枪通地掉到了地上,他的身子一摇,也差一点栽倒。嘴巴不听使唤,他费劲地问道:“你、你说什么?”王栋道:“是朝霞,她她她让我来看你的。昨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她她不想来,不敢见你……”
刘大方直感到天旋地转,抓住了椅子背,才能够站稳。“你是说朝霞她她她她还活着?”刘大方嘴里发出的声音,自己听上去好象来自辽远的地方,而他的脑袋里就象打翻了整个世界,一片糊涂。他喃喃道:“她没没有死?”王栋说:“朝霞没有死。那天你们落水之后,基干民兵就下去,在河边把朝霞捞上来了,当时没有找到你,以为你自然是死了。”刘大方一把抓住王栋的领子:“她真地没死?”王栋道:“真的。这是她送给你的,让我捎来。”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刘大方。
刘大方把它接过,是一块真丝手帕。展开,上面绣的是一幅图案:绿色的小海岛上,有一小茅屋,一男一女,看着天上悬着的一弯明月。手帕上没有一个字,但刘大方心中涌现的狂澜,已经把一切疑惑都淹没。他想起了两人在辽河岸边的一番情话,想起了在马车上的那个悲壮的“婚礼”,热泪长流,把手帕打湿。王朝霞当时憧憬的,就是跟刘大方到一个没有人烟,没有这可怕世界的干扰的一个小岛,去过上那田园诗般的生活,只有她和他,加上自己心中的诗情……
镇静下来,刘大方把手枪拾起,走回大写字台后,慢慢地坐下。他把枪放到桌上,抬头,看着王栋,轻声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怎么会跟你住到一起?”
王栋道:“都是我该死,她救上来之后,我就着她嫁给那个罗政委。她死也不答应,一心想着你。我就说:‘你的大方哥也捞上来了,现在就在一个地方监狱押着,等待着判决。你要是不答应,他是必死无疑,你要是答应呢,没准罗政委还能给说上一句话,把他的死刑给改成个死缓什么的。’她信以为真,为了救你,也就同意了。”
听到王朝霞真地嫁给了那个姓罗的,为的就是给自己一条生机,刘大方欲哭无泪,只是咬住牙关,听着自己的热血在胸内涨涌。他颤声问道:“既然是政委夫人了,怎么她会在这里?”王栋道:“嗨,那个罗政委是四人帮的死党,没过多久,四人帮倒台,他也被抓了起来,判了二十年。结果,进监狱不到两年,就得了癌症,死在了里面。连那个赵秘书也被开除jūn_duì ,一直在青海什么地方劳改呢。朝霞还好,靠着我多方努力,才没有受到什么牵扯。不久她就转业了,一直跟我们住在一块。大方啊,她再没有嫁人,一直都想着你呢。”
王朝霞没有死,近二十年,一直在孀居中,静静地想着他。刘大方顿时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不真实了,一切都有了另一层意义。瞬时间,他心里如塞满了五味子,酸辣苦甜什么都有。王栋看着他的脸色,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在这里了,忙道:“我想你对朝霞还没忘吧?你该见她一面。她总是哭,梦见你。只要你们能见上一面,我就是死了,此心也了了一愿。”心想,“只要你们一见面,朝霞还会让你杀她的亲生父亲?”就更热切地说:“大方啊,你去见见朝霞吧,然后,你怎么处置我都行,要不,我就自杀,以谢天下,让你的家人在地下安息。看到你和朝霞能团聚,这,是我在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愿望了。你,答应吧,啊?” 刘大方冷笑一声,想:“朝霞能救你一命?做梦!提到朝霞,我更应该把你活剐。不过,留下你的狗头一两天,然后,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比一死更可怕的事情。”想到此处,他长出一口气,说:“好吧,你去吧,回去跟朝霞说,明天晚上,我去见她。”
第二天,是刘大方最忙碌的一天。上午,他上电视台,为晚上的“全省联播节目”录像,向全省两千万人发表讲话。中午,他出席了在古城宾馆举行的记者招待会,把自己的在松江省宏伟的投资建设蓝图展示出来,立刻,他的照片和事迹象雪片一样飞向全国,在各大报各大电视台上得到了头条报道。下午,他和省委书记、省长一同游览,同围观的几十万市民见面。而对他来说,晚上八点钟,他的一项安排最最重要:他要去见王朝霞。想到她已经有三十七岁了,而在他印象里,她还是情窦初开,一脸娇羞,完全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象是一场梦。而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同她相会了。一生遭际,千万复杂,都没有眼下这一行将到来的相会让他激动,更使他害怕。
连续的忙碌,使他身体渐感不适。黄医生几天来一直随在身边,并且,一到省城,他就在自己家里开辟了一间空房,专门给刘大方做电疗。刘大方只做了一次,一直忙下来,竟再没去。刘大方准备晚上见王朝霞之前,一定要做一次电疗,否则身体可要不支。而今天一早他把黄医生打发了出去:省里有一个干部疗养医院,就在省城的东边,松花江的下游。他们也有一个电子理疗的科室,只是没有真正懂行的医生,一直没开展起来。刘大方就把黄医生向崔省长推荐,说他可以帮他们培训几个骨干。黄医生去了两次,老是耽心刘大方的身体,尽量守在他的身边。今天那边又来人请黄医生,刘大方就说:“你去吧,晚上七点,我去你那个兔子窝,再来一次。”他和黄医生在提到那个小小的诊室时,都称之为“兔子窝”。
省干休医院,只有一个姓牛的年轻医生是搞理疗出身,现在跟着黄医生学电疗,倒也有模有样,只是脑筋不大灵光,且又有点不懂装懂的毛病,黄医生想几天之内把他教会,怎么可能?偏偏那姓牛的信心十足,央求黄医生一定再去,这样下个月他就能开业门诊了。弄得黄医生只有苦笑。
到了下午五点钟,黄医生才忙完,得以脱身,牛医生就把他送到江边,来在渡轮码头。那班渡轮溯江而上行走一个小时,才能达到省城的江码头。黄医生刚上船,就出了一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那条渡轮在后边载客,前甲板上却是要装一些大型货物,在都是江北的农民进城贩卖的土产,有猪也有羊,连带着拉农产品的车也要上来的。有一个后生开着拖拉机,后面还拖着了个拖车,车里坐满了进城的姑娘媳妇,顺着水泥跳板开上来时,那后生不知怎么一慌张,把脚下的动作就弄乱了。拖拉机已经上了船,他应该踩住闸才对,而那小伙子竟一脚踩上了油门。在众人的一片惊叫声中,那拖拉机带着拖车就一头扎进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