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那你去吧,我准许你告假。”我漫不经心的应允。
高仓典侍谢礼就要退下,我想到了什么,忙叫住她:“等等,你说你的亲戚家在哪?”
“回殿下,在松阪的大垣内町。”高仓典侍回头答。
“离伊势远吗?”
“来回路程不过两天。”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我决定了!这神宫目前刚举行完式年迁宫大典,没什么事,我可以把每日例行的御馔祭祀交给大宫司暂代,趁机出去走走散散心。
高仓典侍为难的说:“这.....殿下身份高贵.....不宜以万金之躯行驾....那混杂之所......”
我顽皮的笑道:“这好办,我简装扮成你的女侍葛房就好了嘛,你不说有谁会知道我是谁?我真想去看看一般的贵族的家庭日常生活。”
高仓典侍见我态度坚决,只得勉强同意了我的随行,我兴奋异常,十分期待这这次的短途的旅行。
找了个理由偷偷避过平清义流,我换上普通侍女的壶装束,混在高仓典侍随行的几个葛房女侍中,我乘着牛车出了神宫,一路很顺利的经过月读神宫,路过泷原神宫,慢慢出了伊势森林,一路往松阪出发。
“斋内亲王殿下,这趟旅行,请您一定谨慎小心,万一您有什么意外,奴婢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谢罪的。”坐在我对面的高仓典侍惶恐不安的一再嘱咐。
我挥挥手:“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会注意的。”说完我兴趣盎然的掀开窗帘观赏着窗外的景色。
这里已经远离伊势山,到了会郡大宫町泷原的范围,我从没来过的这么远的地方,目所企及的景色也全是我从没见过的,经过的村庄也让我倍觉新鲜好奇,我像个孩子般兴奋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从没有过的新奇。
在近黄昏时,我们一行终于到了松阪城,我惊奇的看着我们的牛车一路经过的高大的城壕,驶进宽大的前门,外翘的石垣,扇形的斜坡,装饰着的兽头瓦的望塔,这里远没有京的繁华精致,却自有着自己小城小郡古朴简单的美丽。
穿过熙熙攘攘的修筑路,牛车停在大垣内町的一所宅邸前,下位官员的无檐式土御门,不高的筑地塀,之前我已经从高仓典侍口中得知,她的这个亲戚是在松阪人从八位之置的少典钥。
一个舍人和门房通报后不久,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穿着杜若色直垂肥胖男子领着侍从匆匆忙忙走出来迎接,他脸上像笑开花了似的站在牛车外讨好的向高仓典侍请安问好。这也是呢,以他一个区区从八位的地方下级官员,能请到在宫中居三位的女官典侍任女儿裳着礼的结发之职,是何等的荣幸光耀,难怪他极力对高仓典侍阿谀奉承呢,要是他知道侍女里还藏着个一品准三宫的公主、大名鼎鼎的千鸟羽内亲王,不知道他会不会激动得晕过去呢?
高仓典侍惶惶的轻声对我说:“殿下,奴婢逾越了。”然后用蝙蝠扇遮住脸,在我之前抬步下了牛车,我带上市女笠跟在她身后下车,少典钥恭敬的将我们迎进门,把我们安置在母屋的涂笼下榻。之后就是慌乱给高仓典侍的引见他的那一众妻妾儿女,乱糟糟搞了好半天才算完成“接见”,等到晚饭后,我已经累得几乎瘫在地,简单梳洗后我就匆匆睡下了。
第二天就是少典钥家的女公子的裳着礼,我以扇遮脸的跪做在几帐后观看了整个仪式,就一个下级官员来说,已经是很隆重的仪式了。
看着那脸红扑扑的少典钥女公子,我不由想起了我的裳着礼,那是多么盛大隆重的仪式啊,父皇极尽宠爱的为我举行了奢华的典礼,当时为我结腰的是外祖父,为我结发的是中宫麻衣,而为我剪发的是先帝村上天皇的皇姐品子内亲王;当日的种种繁华已经化为浮云,父皇离世,外祖父凄凉的流放淡路,中宫麻衣成为女院依然居于宫中,品子内亲王也在年前的冬日去世了,曾经伴着我的一切早已经是物似人非了!想到这,我不禁心生凄凉,黯然伤神,垂下眼躲在帐后满心惆怅。
入夜我辗转反侧的难眠,于是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披着小褂我走出涂笼,来到庭院,我嗅着凉爽的夏风中夹杂着的花草清香,心神才稍稍平静下来;我半依在一株五叶松上,抬头望着玉盘银轮般的圆月,我心中感慨,明天就要返回伊势了,我这偷来的半日浮生愉马上就要结束,回到神宫,不知道清义流那张寒冰脸又要降到绝对零度的冻上多久呢!
正在这时,我听到天空一阵飞鸟振翅般的轻微“哗啦”声,我诧异的抬眼搜寻,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大鸟般的在半空中飞过,他的衣袂被风吹拂发出极轻的“哗啦”声,在黑如墨的夜空中,他的身影划过巨大的银月,月亮的银色光辉衬托着鸟般轻盈的身影,黑白相映的画面,令人格外震撼的强烈!可是也非常令人发自灵魂深处的毛骨耸然!
知道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我好像看到了《et》中的经典镜头!就是电影里小男主角骑自行车载着et飞上天空,一巨大的月亮为背景飞行而过的那一幕!汗啊~~~~,经典啊,我们怀念那美得震撼人心的一幕!可是,这不代表我想在这深更半夜的亲眼看到这种类似的场景啊~~!电影和现实是有天壤之别的,现实中自己亲眼看到这画面,虽然美丽,但是同样的诡异得让人害怕啊!不,是恐怖!!!!
我本能的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影尽量的隐藏在那松树的影子下,手心不由的紧张得一片湿润,我看到那黑影落在房顶上,稍稍停留,就几个轻盈的纵身跃进了后t的房邸消失了。
等了片刻,确定不再有动静,我才放开呼吸大口的吸着空气,心在狂跳不止,刚才差点没把我憋死!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惊出一片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的那个影子,绝对比当初见到的被安倍晴明消灭的怪物还要可怕一万倍!直觉也告诉我,我现在应该马上回房,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的倒头就睡!可是我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犹豫了。
那里,好像是少典钥女公子的住所。
二十七 茨木童子
我看着远处隐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房舍屋檐陷入了天人交战,要不要去看看呢?可是好像很危险呢!那个东西似乎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呢!可是.......想到少典钥家女公子那稚气未脱的纯真笑脸,我不由心中忧虑。
算了!去看一眼好了,如果没什么事,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我就放声大喊好了!在这万物寂静的深夜,我大叫的话,估计死人都能醒过来!想到这,我忘了“curiosity killed the cat”的这句极富哲理的名言,小心翼翼的朝着少典钥女公子的寝房摸索过去。
我穿过丛生福禄考盘绕的矮篱,只见少典钥女公子的寝室的格纹窗在这炎炎夏日里却紧紧闭着,有一缕灯光若隐若现的从窗缝透出,里面隐约有人说话。此时的我真如鬼上身般的不受控制!心明明狂跳如鼓,身上也紧张得全身绷紧,可我像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控制了般,屏住呼吸慢慢的贴近窗栏,从那缝隙往里窥视。
只见寝室内,昏暗的油灯下,少典钥女公子依偎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眉眼含情,双颊染红,一付娇羞样的窃窃私语,那男子垂头埋首在少典钥女公子的发间,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从他身上穿的苏枋色阙腋袍看,他是个职位不低的武官。
一室的柔情缱绻,可是在在这温情场面里,非常突兀的是,不远处的地上倒着的个已经死去的侍女!她的脸苍白如纸,双目惊恐的瞪得几乎脱离眼眶,嘴张得老大,似乎临死前陷入极度的恐惧,在她白色的寝衣上全是刺目的鲜血!在她的胸膛霎然是一个碗口大的血口,还正在汩汩流着血!显然她是被人生生剜去了心脏!我惊得几乎脱口尖叫出来!我忙用双手捂住嘴,恐惧的望着这血腥残忍的场面!
手脚发软,我极力想要离开,可是全身因为害怕发着抖,浑身像被抽去了力气的无力,竟然动弹不得半分!
这时,屋里的少典钥女公子开口说话了:“大人,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过了裳着礼,就带我离开一起生活,现在为表我对大人的心意,我连贴身的侍女都献出来孝敬大人了,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带我走呢?”
我昏!这个少典钥女公子真是人小却不可貌相啊!对着个死人,在这一室令人做呕的血腥味中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和情人说话!有够变态的!而她的那个情人!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了那侍女,更是变态到极点!
那男子抬头说:“葵,你真愿和我走?我可是个鬼哦,你要想清楚了。”
这时我才看清楚这男子的脸,五官精致,面容白皙,风度翩翩,可那年轻漂亮的面孔下,却有着什么不协调的东西,非常的让人不舒服!我也讲不出来那是什么。鬼!?等等!他好象刚才说他是什么?!鬼!?鬼!!!!!我脑袋一阵晕眩,真想就这么昏过去!我这段时间是走什么运气啊?老碰到这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愿意的!我愿意的!只要能和大人您在一起,我愿意放弃一切,哪怕是为人的路!”少典钥女公子仰起脸羞涩但坚定的说,一双眼因迷恋而晶亮夺目。
“鬼”大人戏谑的笑看着她,那笑意却没有达到他那森冷的眼底,他神色莫测的拈起少典钥女公子的下巴:“姿色一般,才智一般,倒是这狂热下的眼睛倒有少少妙处,凭你也想到那爱菪山位于我身侧?”
少典钥女公子惘然不解:“大人........”
“鬼”大人却是转瞬变了个态度,柔情款款的一把拥住少典钥女公子,声音柔得几乎滴出水来的说:“可爱的葵啊,你真是最美丽的繁星花,我的心为你而折服,就让我把你永远占有,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说话间,他靠在少典钥女公子颈侧的脸变得森森冷冽,眼睛化成赤红,口露獠牙,缓缓抬起一只长出锋利刀锋般的手,就要往少典钥女公子的头顶抓去,而少典钥女公子此时还一脸幸福的埋脸在他怀中,根本没发现这可怕的异变!
“啊……………………!!!”我大声尖叫出来!太可怕了!太恐怖了!我转身手脚并用的就逃,真是吓破人胆了可怕场面!
现在我知道那男子美丽的外表有着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了!那是死亡的气息!他的身上弥漫着腐烂恶臭的死亡的气息!这是个黄泉的来客!再美丽的皮囊也难掩他一身的糜烂腐败!
一阵风声刮过我的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力度抓住我的头发,我被那力量一甩重重摔倒在石灯笼上,我听见那刹时间我的身体内传来“啪”的声闷响,口中一片甜甜的腥味。妈的!我的肋骨肯定是断了!
剧烈的疼痛令我几欲昏厥,我勉力撑起身子,却引得肋骨断处一阵更强烈的疼痛,一个脚步声慢慢行来,我看到那浓红梅色的指贯下的钝色浅遝停在了我的面前。头顶上那浓浓的嗜血的杀意,得我不由的浑身发抖,死亡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入我的身子,疯狂的啃噬着我的心!
那钝色浅遝伸出一只撩起我的下颌,迫我抬起脸,月光下,我看到一张冷酷嗜血的漂亮面孔,赤红的眼就像被鲜血染过般的红得妖艳诡异,殷红的薄唇残忍的紧抿着,在看清我的脸的瞬间,他眼中由衷的出现了惊艳和赞美。
“今朝吾有幸,初见蔷薇花。花色真尤物,倾国倾城家。想不到这区区少典钥的宅邸中竟藏着一个如此人间绝色,比那号称鬼界第一美人的鬼姬烟之罗还要容光华美上许多。”他微笑着说,只是那笑容让人看了却是恐怖到了心里!那是透着死亡气息的笑!
讲实话,被一个鬼赞美真是让我没什么惊喜的,尤其是一个散发着杀意的鬼!我现在只是痛得直冒冷汗,还害怕得全身发抖,已经分不出是因为恐惧发抖还是因为疼痛在发抖了。我真的后悔死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打死我也不会好奇的去少典钥女公子的房间了!我会乖乖的睡觉去,什么也不管!
“发生什么事了!”闻声赶来的少典钥衣衫不整的领着从人冲进园子,却在看见这位“鬼”大人时,吓得双脚一软烂泥般的瘫倒在地,那些从人们也惊慌失措的大叫着“鬼啊~~~!”的四处逃窜,只见这黄泉之人头也不回的手一抬,袖子一扫,所有人顿时全都倒在地,刚刚还喧哗吵闹的园子霎时又安静下来了。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头发,毫不怜香惜玉的把我拖起,一张残酷冰冷的脸只距离我的脸不过几厘米,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冷冷的说:“美人,你坏了我的大餐,准备如何赔偿我啊?”
我被他这样提着头发半吊在他身前,头皮痛!断骨处痛!全身都痛!我痛得不由蜷起身体,痛得口齿不清:“你....想要怎样.....就怎样吧.....!”
真是好疼啊!生不如死!我还是死了算了,省得生生的活受罪,只盼这死妖怪吃我的时候动作快点,不要让我太痛苦!真想不到我这一世的下场居然是给妖怪裹腹做大餐!下辈子做人绝对绝对不再好奇多管闲事了!
“呵呵呵,这般旷世绝色,就随我回爱菪山做我的院上姬吧。”他轻笑着漫不经心的说。
不要啊……!做这鬼的老婆!这不是比死更惨吗!?我瞪大眼惶恐的看着他:“你还是吃了我吧!我不喜欢和鬼上床!尤其是东洋鬼!”昏,我已经吓得胡言乱语了!_|||
“临兵者斗者烈阵在前,缚!”一个淡渺如烟,清透似露的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鬼”大人脸色微变,挟着我一跃,闪过一张从天而降的光网,衣裾飘飘,他带着我落在筑地塀的墙头上。
泪啊~~~,我像仇大苦深的农奴看见了日盼夜盼的解放军,我像饱受奴役的佃户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武工队,那个激动啊,那个热泪盈眶啊,真是不足以言表!
看着远处墙上站着的白衣胜雪的天姿美少年,我真想去紧握他的手,声泪俱下激动的说声:“同志!你终于来了!”
“哼,又是你个不入流的小小y阳师,又来扰我好事!你这么穷追不舍的还真是讨厌啊!”“鬼”大人厌恶的看着那美少年道。
咱家伟大的晴明大人,连话都懒得答他,只是淡然从容的口颂金刚甲胄真言和意密,双手迅速的结着印契,然后只见他全身散发金光,结成金色甲胄,遍体光焰,手握光焰幻化的剑飞身扑来。
神人啊~~~!我看得目瞪口呆!彻底无语!经历过那么多神奇鬼怪的事后,我已经自动自觉的对这些奇异不再产生怀疑。
“鬼”大人挟着我也跳了起来,而后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金光四溢,像玩云霄飞车似的,世界在我眼前颠来倒去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我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这么折腾,也牵扯得我的伤口更疼,加上这翻天覆地般的在空中飞上飞下,我早已经胃翻得恶心欲吐!
我的痛苦呻吟终于引起了某位“不动明王”般漠视一切的人的注意,他停下攻击站在远处,冷淡无波的说:“茨木童子,把那位姑娘放下!”
原来这鬼叫茨木童子,茨木童子勾起嘴角妖异冷酷的笑道:“呵呵呵,小y阳师,就凭你那点道行,还想跟我提要求啊?我就和你玩玩好了,你要是能割下我的一幅袖子,我就把这美人放了,不然我就要带她回爱菪山去哦!”
说完,这茨木童子傲慢的狂笑着飞身往外跃起,只见安倍晴明冷然的甩出一张符咒,那符咒白光一闪化成一匹青狼直扑茨木童子,茨木童子微回身一弹指,那青狼嚎叫一声化为了白烟消失了,他一路狂发的笑着往城外飞去。而我只能强忍巨痛的像个麻包任他夹在腋下,疾风刮得我的脸生疼,这家伙果然不是人类,速度快得惊人,我现在只满心盼望那伟大传奇的安倍晴明大人快快把我解救出来!
冷冷银色月光下,那紧追其后的绝美少年白衣翻飞,身姿缥缈。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那嫡仙般飘逸翩翩的身形,令此时处于危难的我也不由心生赞叹!
二十八 晴明的手
茨木童子挟着我风驰电掣般的纵身疾行,他几个飞跃跃出城墙,直往郊外而去。我先还担心安倍晴明以区区人类血r之躯无法完成这死妖怪非常人可为的动作和速度,可是我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轻松的紧跟在茨木童子身后,速度同样的快如闪电,就是飞跃上那高高城墙也似乎举重若轻的简单!
“非人类”啊~~!我真是汗哦,安倍大人不是我这一平凡女子可以揣测的啊~~!心中顶礼膜拜中.......
就这么你追我赶间,茨木童子引着安倍晴明奔入了一座深山,越行越荒凉诡暗,晴明在后面边追边念着真言心咒,抬手打出几张符咒化成几道劲疾的光箭飞s在茨木童子的脚前,生生阻止了茨木童子的前进,茨木童子嘎然止步,回身向安倍晴明s出疾光,晴明一挥衣袖化解了那疾光的攻势。
“呵呵呵,小y阳师,你这么急着找死啊?之前你几次阻扰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