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大铁门上打出欢迎领导视察的条幅,厂区和生活区到处悬挂着“喜迎国庆感谢政府感恩社会”、“认真学习努力改造重新做人”之类的大标语大横幅……
那天,长驻清河监狱的全体几千名囚犯站在大c场上,规规矩矩地排好队,举行升国旗唱国歌的仪式。
也是那天,一大队作为三监区的标兵队伍,在领导面前做了一场完整的队列演练和军体c表演。
邵钧从来没像那天似的,那么紧张。台上不就是司法部下属监狱管理局几个领导吗,大部分人还没有他爸爸官大、级别高,更不如他姥爷当年——可是他真紧张。
他站在一大队排头,指挥队列,他侧后方一步远的地方,站的就是罗强。
邵钧那天一直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瞎琢磨,罗强这脾气x子,靠不住,罗强迟早要炸,这人能熬过升国旗唱国歌几分钟之后就得抽。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x,罗强可能会在他要求全队报数的时候扯开嗓门骂街,可能甩开步子一脚踢飞眼前的一盆菊花踢到主席台上砸翻领导的茶杯,甚至可能在做c的时候直接薅住他身后某人的衣服领子一个过肩摔然后整个队伍形式大乱打成一团哭爹喊娘……
可是那天罗强特别安静,特别认真。
邵钧无数次眼角瞟过罗强的脸。罗强站在七班的排头,喊口令的神情特严肃,报数嗓门很大,吼得七班那一排小崽子一个个儿也紧张,胸脯挺得板直,一个数也没喊差,一个步子也没迈错,齐步是齐步,正步是正步的,做c的一招一式,特别规范卖力。
七班的崽子也是因为刚换上这位厉害的班头,正处于战战兢兢的适应期,都怕二九四怕着呢,谁敢不好好表现?谁敢滋毛炸刺儿?
罗强跟班里的人事先把话说在前头:“大伙也知道了,从今往后,我是这个班的大铺。你们以前看我顺眼不顺眼的,只要你在这个班待一天,你听我的话,我负我的责。你乐意叫我一声大哥,老子就乐意认你这个兄弟。”
“之前那些炸炸哄哄的烂事儿,过去了,我没看见,我也不挂心。从今往后,大家是一个号的兄弟,别让外班的人瞧咱们七班的人怂,不给劲儿,奖状啊优秀啊都是别班的,背处分啊炸号儿啊都咱们的?咱别让人瞧不起。”
“这回国庆汇报演出,能不能演好!”罗强吼了一嗓子。
“能演好!!!!!”七班的崽子们一个个儿狠狠地点头,绷得倍儿直,小腿肚子哆嗦着。
那天的国庆演出,一大队表现出s,最终在监区评比里混了个优秀。
上边儿视察得很满意,下边儿做工作的也松一口气。监区长后来开总结会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某些队伍,某些班,平时经常小打小闹,在班级管理上比较有‘个x’,是吧?但是呢,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了高度的集体主义精神,良好的组织x纪律x,因此还是很值得表扬的,比如,那个一大队,那个七班,没错,就是你们七班……”
巴拉巴拉巴拉……
罗强蹲在底下,静静地蹲着,心不在焉地听监区长白呼,眼神瞟着不远处站的邵小三儿。
邵钧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从制服裤兜里伸出来,悄悄地,给罗强伸了一个大拇指,表示三爷我很满意。
罗强伸手摸摸自己的脑瓢,跟邵钧眨了个眼。
罗强这一回,是卖邵三爷一个面子。
就台上那帮领导,罗强d那些人?一个个儿腆着大肚子,裤腰带都快撑爆了,戴着黑框大眼镜,腕子上再戴个名表,一群“表哥”,坐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指指点点再拍两下手……就那些人,太他妈cx了。罗强老老实实表现,不是给那些人看的。
他确实就是为邵钧。上一回收拾了郑克盛,让邵警官跟着挨批,背黑锅,罗强心里有点儿过不去。
他不是个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人。恰恰相反,罗强混这条道的人,讲的是义气,知恩图报,以德报德,以怨还怨,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邵钧在罗强最难的时候,给过他两个馒头,给他买吃的,把他从小铁笼子里捞出来,送到医院里去治伤,给他调监,还逗他扯淡解闷儿……
邵钧拦着监区长不让调刑侦队进来,把老盛断手的事给糊弄过去了。抓不着真凶,当值管教就要承担管理疏漏的责任,邵钧那时候说,“责任我担”。
邵钧还让他做了七班的大铺,没算计他、糟践他。
这一笔一笔的,罗强都记心里了。
罗强这种人,说到底也“小气”着呢,绝对不吃亏。他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人掏心窝子,他想着要诚心对待的人,一定是曾经对他好过的人。
罗强没想到的事儿还在后头。
那天三监区开完总结大会,犯人们从放风空场上站起来,抖了抖蹲酸麻的腿,排着队回来。
每个大队有自己一间小活动室,每晚大家伙坐在一起,看《新闻联播》和娱乐节目。
播音员念完“谢谢收看”,电视上开始放天气预报,邵钧忽然想起啥事儿,走过来把声音拧小了。
“《星光大道》今天决月冠军啊!邵管!……”
刺猬眼巴巴地哀嚎。他以为今天管教不给他看节目了,每个周末就指着这项娱乐活动了。
邵钧拿手一指:“你先闭嘴,有你的节目看。”
邵钧挺严肃地板起脸,背着手:“就是跟大伙说一下儿,这回国庆节队列汇报演出,咱们大队集体表现优秀,拿了标兵,表扬一个,大伙呱唧呱唧!”
底下人噼里啪啦拍着手,都挺高兴的,邵钧又说:“每个班都没掉链子,都挺给我争气的!那我也意思意思,提前把这月底的奖金透支了,明儿我自掏腰包,给大伙来一顿羊r怎么样?!”
这回底下人全疯了。
羊r啊!监狱里一般哪给吃羊r啊,过年也不能给啊!
倒不是因为羊r有多贵,不只是成本的问题,而是羊r这种东西,说白了,上火,壮y。监狱里本来就生活清苦,一帮大老爷们儿凑一起见不着女人,平时就跟在火上g烤似的自己搓互相搓都搓不掉浑身上下那一团火,再吃羊r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所以食堂才给他们每天吃清肺败火的冬瓜、萝卜、白菜……
可是北方爷们儿谁不喜欢吃羊r?都馋着。
罗强也想吃,嘴里咂了咂,忽然就想起了他家小三儿做的羊r火锅……
这时候,就听见邵钧一个一个地叫名字。
“这次几个班长带队有功,点名表扬一下儿哈!一班王老乐,二班陈志鹏,三班赖红兵……七班,罗强。”
邵三爷平时说话那口音,痞了吧唧的,c着一口军区大院混出来的极有特s的京片子。
罗强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之所以犯愣,是因为他进到清河监狱四个多月,这是第一回,有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喊了他的名字。
他其实都已经习惯别人喊他周建明了,虽然特不爽,可是所有人都这么叫他,他也没辙,堵不住几百上千人的嘴。
他也没有揪着那些人的衣领子辩解,老子真名儿叫内啥。
辩解没用。你说你叫罗强,罗强谁啊?你有档案吗,你有身份证吗?你现在一个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改造囚犯,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当年叱诧江湖黑白两道大名鼎鼎人尽皆知的罗强?……你忒么的还敢冒充罗强?!
所以罗强没想到,邵钧会点他的真名儿。
罗强看着邵钧。俩人视线一对,他就明白了,小馒头是故意这么喊他的。
邵钧跟一群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群众又补了一句:“以前内谁,内谁谁,是搞错了,今天借这个机会,重新正个名。罗强,是你们七班的班长。”
一屋的人齐刷刷地回过头,看罗强,随后就跟炸窝似的。
“原来他真不是qg犯?”
“我早看出来他不是,我就说他不是嘛,你们为毛都说他是嘛!”
“谁说他是了?就你说的!你丫就马后炮吧,明明当时你也说是!”
“我c……这人还真是罗强?”
“罗强我听说过,在三里屯那名气可大了,根本不是长这样儿!真人那身高有两米多吧,铁塔似的,两只手能弯钢管,一掌拍下去拍死一人,一根钢管抡起来抡残一大片,以一敌八没遇到过对手!”
“这人肯定不是罗强,不可能啊!罗老二能跟咱们关一块儿?……那咱这r子还过吗!”
巴拉巴拉巴拉……
罗强默默地捂住半边脸,听着一帮小兔崽子完全不靠谱的江湖八卦,八得偏偏是自己,这脸上有点儿不太自在……
这场合能自在吗?
七班的一群人也嗷嗷的。
刺猬说:“罗、罗、罗、罗老二,当年我见过咱班头!”
胡岩眼睛都直了:“你见过?哪儿见的?”
刺猬说:“我们大哥当年跟罗老二约战,就在建国门,雅宝路,我也跟着去了!我们好几十个人!”
胡岩和顺子忙问:“然后呢?j手了吗?”
刺猬横了狱友们一眼,压低声音说:“j个p,真j上手我还有这条命给你们讲故事吗?……我遥遥地隔着三十多米看了罗老二一眼,然后,我们,拎着家伙跑了……”
胡岩特羡慕地问:“那他,他当时就跟现在这模样儿?”
刺猬说:“隔三十多米,我都没看清楚,这人到底长啥样儿,就瞧见戴着墨镜,刺短的头发,一身黑西装,从一辆黑车里迈出来,手里拎一根钢管儿,然后我就呼应着人群撒腿跑了……再说,咱们现在不是都看见正主儿了吗!”
顺子这时候自言自语:“那,他还真不是搞小孩那种人……那咱们以前误会人家了?打错了?”
胡岩攘了顺子的胳膊一下,埋怨道:“我早就告诉你们,不是!我会看人,你们还瞎闹!”
罗强完全没有想到,邵钧会在这么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帮他恢复了真身,给他正了名。
邵钧斜眼儿,还露出一丝挺得意的神s,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查到的!怎么着吧!
那表情就跟小孩做好事儿立功了似的,特别乐。
罗强看着邵钧,眼神j错,心情五味杂陈……
邵钧的话可还没说完。
“还有,这回国庆汇报演出,每人的减刑总分里奖励五十分;各班班长管理有功,每人一百分!”
犯人们嗷嗷地鼓掌,看着邵三爷把奖励分数都写到活动室的小黑板上。
邵钧故意用眼角瞟着罗强,慢条斯理儿地j待说,以后每个班每星期挣到的工分,以及班长的管理工分,都要写到小黑板上展览示众。
各个班的内务管理、行为c守、工作生活表现,不仅关乎每个人的分数,也跟班长的分数挂钩。牢号里搞连坐,崽子们炸刺儿闹事,班长连带着也要扣分。
罗强的眼缓缓眯起来,跟邵钧撇嘴。他算是看明白了,三馒头这是又捏到他七寸了,故意的。
班长是这么好当的吗?罗老二你真以为你做了七班大铺你可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吗?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黑板天天挂在大伙眼皮底下,每个班长大名儿都写在上面,这回可写的是真名实姓“罗强”两个字!谁乐意自己班背黑锅,挨处分,在所有班级里分数最低,丢人现眼,让人笑话你手底下人没档次没素质?
罗强翻了个白眼儿,这他姥姥的,老子当年混皇城根儿脚下东城西城朝y各个地盘,老子混成京城四霸的江湖地位,手底下几千号人,有人给我们四路大哥挂小黑板,给我们打分吗?老子从来就没见过这玩意儿!
混个七班的小班头,手底下就八九个人儿,小馒头竟然忒么的还给我划勾划差、给我打小分?
罗强心里那滋味儿,那就是一头狮子被人拴上了脖链子,拴成一条牧羊犬了,围着一群傻羊羔摇尾巴。而脖链子的另一头,牵在邵三馒头那小子手里……
事后,邵钧还给邵国钢打过一次电话,说了这事儿。
邵国钢摇摇头:“你真幼稚。”
邵钧说:“我幼稚?我觉得你们那些做法才幼稚。”
邵国钢呵斥:“你懂什么?你就是你义气那一套,你跟犯人讲义气?”
邵钧说:“我懂,你是怕罗强这号人,在监狱里继续搞黑社会,非法组织,教唆犯人闹事儿,所以用那种方式强迫他‘隐姓埋名’,永无出头之r?爸我告儿您,您这招没用,而且只能起反效果!”
“罗强进我们队三个月,把王豹和老盛挨个儿都收拾了,谁比他还炸他就收拾谁!他觉着你待他不公正,他对公安和监狱管教心里有逆反,他就不会听从你的教育,他就没办法接受改造!你不把他压服了,他以后还得出事儿!”
“对付这种人,关键就是你得让他服,让他认你!”
邵钧跟他爸爸争执起来,爷俩各自一套,谁也说不服谁。
邵国钢不屑地问:“那你说,他现在服你了吗?”
邵钧顿了几秒钟,憋出一句:“服我肯定强过服您手底下的公安!”
邵国钢觉着,他儿子还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意气用事,还总觉着自己都对。
“钧钧,你才多大?你进入社会才混几年?你见过几个手段残忍穷凶极恶的罪犯?你知道罗强是什么人?你知道他g过啥?!”
邵钧倍儿自信地说:“我都知道,我查过。我了解这个人的脾气,我能收拾好他。”
“还有……”邵钧补充道,“你们局里能不能把罗强的身份证给他换回来?”
邵三爷护犊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就你们这群g公安的,整天嫌弃我们g监狱的,嫌我们牢号里这些犯人是小猫小狗五脊六兽,可你再瞧瞧你们,搞那些j零狗碎的事儿,你们g净?!
17、童年的游戏 。。。
罗强就这么和邵钧傍上了“义气”。
俩人互相之间也没说什么,没多说一句废话,但是就好像彼此心里都觉着,对方挺爷们儿的,是值得信任的。
邵三爷说到做到,第二天自己的歇假r,他就没歇,开车跑到清河县城里,买了几大坨的羊腔骨、羊腿。
那天晚上;一大队的人乐坏了,晚饭吃完例行公事的一顿开水涮萝卜之后,夜宵额外加餐是这顿羊r。羊r是管教私下买了犒赏自己队伍的,所以跟晚饭不是一顿,得悄悄地做,偷偷地吃。
监道的灯暗下来,整条走廊里飘着浓浓的羊r香气。
一桶一桶的羊骨头连r带汤被提进各间牢号,一伙人一拥而上,口水都要哩哩啦啦掉到汤里。
有人抱怨:“r都煮烂到汤里了,就他妈剩骨头了!”
有人回嘴:“有r汤喝就不错了,别的大队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邵钧自个儿亲自提了满满一桶羊r汤,拎进七班。
刺猬惊呼:“r……有r……羊腿!……”
顺子捂住刺猬的嘴:“你小点儿声!埋头吃,少说话,别把隔壁班那群狼招来!”
七班的崽子们看出来了,邵钧给他们七班的这一桶,里边儿r最多,不是支支棱棱的腔骨,是大块大块的羊腿!
大伙心里都觉得,邵钧罩着他们班,偏向他们,就是因为邵三爷跟罗老二貌似关系相当不错,是给罗强的面子。
罗强捧着一大碗米饭,泡了浓浓的羊r汤,犬齿撕扯着喷香的r,吃得像一头饕餮。
刺猬嘻皮笑脸地讨好:“邵警官,您人真好,真疼我们!有您罩着,我们以后都不想出去了!”
邵钧哼道:“甭贫,你以为我给你吃的?”
刺猬抖着肩,拿筷子一指:“您给强哥吃的,我们就是沾光喝口汤呗!”一句话把两位爷的马p都拍到。
罗强埋头扒饭,嘴上没说啥,心里默默地一动。
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心肠竟然有些发软,发酥。
可是邵钧随即说道:“这顿饭,你们是沾了大黑的光。大黑过几天就要出去了,你们兄弟一场,就算是集体为他践个行。”
罗强一口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疼着了……
别说罗强一愣,邵三爷使出这么一招,在场所有人都让他说得,脸s都变了,动容了。
大黑从凳子上慢慢地站起来,捧着碗,呆呆地,半晌才说:“谢谢邵警官……”
大黑是啥人呢?这人是他们七班牢里的老大哥,年纪最大的一位。进来的那一年还是小黑,后来变成大黑,现在已经有年轻犯人尊称他老黑了。从死缓减到无期,再从无期减到有期,大黑统共在牢里蹲了二十年,见证了一波又一波管教和犯人来了又再离开,现在终于熬到他自己出狱的那天。
七班牢号里重新热闹起来,大伙一一地跟大黑拥抱,碰拳,眼里带着羡慕,留恋,不舍。
监狱里不允许喝酒,邵钧怀里偷揣了一瓶大可乐。
大家以可乐代酒,全都g了。大黑眼睛里有泪花儿,扭头悄悄地抹了……
罗强进七班这好几个月,大黑从来没欺负过新人儿。罗强跟大黑碰了碰碗,问:“出去以后啥打算?”
大黑说:“还能去哪,回家呗……家乡恐怕都变老样儿了,找不着路了。”
大黑笑笑,又对邵钧说:“邵警官,我在您这儿待习惯了,我真不想出去,我都不知道,我出去还能g啥?”
邵钧眼一瞪:“出去打个工,开个小店!”
罗强接口道:“娶个媳妇,成个家!”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没娶着媳妇,现在五十了,我上哪找媳妇,谁乐意跟我这样儿的……”大黑苦笑着,“邵警官,我跟您说句实话,咱们监狱条件这么好,有吃有喝,管教们也客气,进来之前我没吃过羊r、没吃过红烧r,我进来以后全都吃过了,我生病你们还免费给我治病,比我们村儿里医保强多了……
“二十年,外边儿那片天,早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天,我爹妈前几年走了,村里修路征地,把我们家房子征了,我连家都没了……我真不想离开大伙。”
刺猬、胡岩都沉默着,听大黑讲他的人生,那滋味就仿佛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
那天的饯别席上没有酒,可是大伙好像都醉了,眼里闪着光。
羊腿上的r啃完了,汤嘬没了,大家恨不得互相把旁边人的碗都挨个儿舔一遍,意犹未尽。罗强这时候把一根根小腿骨拎出来,拆那上边儿的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