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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1 / 2)

贤是一种知遇恩情的感激心情了。


鹿子霖在县府接受了为期半月的任职训练。受训结束的前一天,县长史维华再


一次到场训示,发给大家每人一身青s制服,换上了一s一式制服的各仓总乡约和


各保障所的乡约们一起同史县长合影留念,这无疑是滋水县历史上别开生面的一张


历史x照片。鹿子霖脱下长袍马褂,穿上新制服到大镜前一照,自己先吓了一跳,


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停了片刻,他还是相信那个穿一身青s洋布制服的鹿子霖,仍


是那个穿长袍马褂的鹿子霖:长条脸,高额头,深陷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统直


的鼻子,俊俏的嘴角,这个鹿子霖比那个鹿子霖更显得精神了。


一天后晌,两个正在朱先生的白鹿书院念书的儿子闻讯跑到县府来看望他,看


见他一身制服就惊得愣呆呆地瞅着。鹿子霖哈哈笑着搂住儿子说:“爸革命咧!”


大儿子兆鹏说:“爸!你都革命了,还让我念古书?我想到城里的新学堂去念书。


科举考试早都废止了,再念老书没一点点儿用处了。”二儿子兆海也附和哥哥说:


“好几个生员都走了,到城里的新学堂念书去了。我跟哥哥一块去。”鹿子霖很爽


快他说:“去!你俩一搭去!史县长说来,咱县上也正筹划新学堂哩!”


鹿子霖r暮时回到白鹿村,在街巷里遇见熟人,全部认不出他来了。他对这种


反应已不奇怪,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回答他们的询问:“在县府受训。满了。十五天


满了。这衣裳……制服嘛!”走进自家院子,他的女人端着一盆泔水正往牛圈走,


吓得双手失措就把盆子扣到地上了。鹿子霖走进上房向父亲请安。泰恒老汉眨巴着


眼睛把他从头到脚瞅盯了半晌,惊奇地问:“你的辫子呢?”鹿子霖早有准备:“


凡是受训的人,齐茬儿都铰了。保障所是革命政府的新设机构,咋能容留清家的辫


子?”泰恒老汉闭嘴闷声了。


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邀请鹿子霖出任第一保障所乡约的时候,鹿泰恒出于自家


在白鹿村处境的考虑,支持儿子到白鹿村外边去闯世事,现在自然不能为儿子丢掉


辫子再说二话。鹿子霖恭恭敬敬向父亲汇报了在县府受训的情况,泰恒老汉听了说


:“甭忘了你老太爷的话。”鹿子霖说:“那忘不了。”第二天鹿子霖就着手j办


买房修房创建保障所的事。他在白鹿村和白嘉轩搭手修造祠堂,创立学堂,修补堡


子围墙,结果却只是增加了族长白嘉轩的功德;现在他将第一次出面独立行事,就


决心要办出个样子来。在白鹿村,他的财富可以累加,却与族长的位置无缘;现在


,他是保障所的乡约,下辖包括白鹿村在内的十个村庄,起码不在白嘉轩之下了吧


?他按照县府规定给保障所的编员人数,物s聘请了一位书手,姓王,是大王村的


一位学子,写得一手好字,人也精g。到保障所修建完成,他和王书手就在厅房里


坐下来摆出办公的架势了。


第一保障所创建成功,并举行了隆重的庆祝活动。鹿子霖首先约请了顶头上司


总乡约田福贤,还邀请了第一保障所所辖管的十个村子里的官人——包括白嘉轩在


内的各村的族长,又邀请了白鹿仓另外八个保障所的乡约;再就是镇子上的几位头


面人物,中医堂的冷先生,杂货铺的葛掌柜,粮店的崔掌柜等;本保障所辖管的十


个村子的绅士和财东,也都一个没有遗漏。第一项仪式是挂牌。白鹿仓总乡约田福


贤把挽着红绸的木牌挂在右首的四方门柱上,然后鞭炮齐鸣,又三声铳响,把人们


震得耳鸣心跳。在乱糟糟的恭贺气氛里,鹿子霖却想起老太爷的话:“中了秀才放


一串草炮,中了举人放雷子炮,中了进士放三声铳子。”他现在是保障所的乡约,


草炮雷子铳子都放了,老大爷在天之灵便可得到了慰藉。


鹿子霖在镇子的饭馆包下五席饭菜,跑堂的掌着红漆木盘把菜送到保障所里。


酒过三巡,鹿子霖致词欢迎,田总乡约作指示,各位同僚,各位头面人物相互祝贺


恭维。白嘉轩坐在这里很难受,听这些人说话更难受,他怎么也消除不了心里的疑


团:“这些人在这儿吃谁的?”他几次想把姐夫朱先生写给张总督的民谣念出来,


却又几次作罢。他清楚鹿子霖不是张总督,他自己也不是朱先生,念了也没有用。


他应酬着坐了一阵子,再也坐不下去,就起身告辞了。鹿子霖捏着酒盅走过来,拉


他再饮:“嘉轩哥,r后还望你宽容兄弟之不周。”白嘉轩装出豁达的样子说:“


这话再不能往下说,再说就见外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鹿子霖热情地拉住不放


:“啥事紧得要走?”白嘉轩挣脱了手臂,离开桌椅说:”黄牛寻犊子咧!我得去


配种。”鹿子霖扫兴地闭了嘴,再不挽留。


白嘉轩得到通知到保障所开会,十个村的官人全部到齐后,鹿子霖传达了县府


史维华县长的命令,要对本县的土地和人口进行一次彻底清查,先由保障所逐村逐


户核查造册,再由白鹿仓汇总之后统一到县府加盖印章,一亩一章,一丁一章,按


土地亩数和人头收缴印章税。白嘉轩还没听完,就突然想到保障所挂牌吃喝那天自


己没有说出口的话:这些人在这儿吃谁的?他然后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对鹿子霖


开玩笑说:“子霖兄弟,是不是挂牌那天吃下窟窿了?”鹿子霖正怀着上任后第一


次执行公务的神圣和庄严,一时变不过脸来,虽然被这话噎得难受,却只能是玩笑


且当它玩笑:“嘉轩兄编什么闲传!这是史县长的命令。”但心里却不由懊恼起来。


印章税收齐后,县府、仓和保障所按七二一比例开成,上j县府七成,仓里抽取二


成,保障所留下一成,作为活动经费以及官员们的俸禄。因为没有各村官人的份儿,


所以此条属内部掌握,一律不朝下传达。鹿子霖恢复平静以后,就强烈地意识到,


现在不能示弱,否则以后事情就难办了,于是说:“各位,咱们官事官办,私事私


了。属于兄弟和各位私人j情的事,咋都好说好办,属于官事,就得按县府的条律


执行。史县长再三说,必须服从革命法令,建立革命新秩序。”有人问:“谁要是


实在没钱j咋办?”鹿子霖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又有人说:“要是想不下


办法咋办?现在青黄不接,去年秋里遭了旱,村里多半人吃食接不上新麦……”鹿


子霖说:“办法只要想,总是能想到的。各位回村以后,牙口得放硬点。”


白嘉轩就不再说话,领了鹿子霖散发的通告,径直走回白鹿衬。


白嘉轩从皂荚树上用铁锨铲下几粗皂荚,把署有史维华县长名字的通告扎到祠


堂外的墙壁上,然后敲锣,把通告的内容归纳成最简洁的几句话,从村子里一边敲


过,一边喊:“一亩一章,一人一章按章纳税,月内j齐,抗拒不j者,以革命军


法处治。”白嘉轩绕村一匝,回到祠堂放下大锣的时候,通告前已经围满村民。大


家议论纷纷,听不清楚,只听得一句粗话:“这反正倒反成个杒子了!这县长倒是


个杒子县长……”


祠堂门外的嘈杂声,搅扰了徐先生的安宁。后晌放学以后,孩子们背上竹笼,


提上草镰去给牲口割草,徐先生就到河边去散步。杨柳泛出新绿,麦苗铺一层绿毡,


河岸上绣织着青草,河川里弥散着幽幽的清新爽朗的气息。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就


吟诵出长短句来。待回到祠堂里,就书记到纸上。现在已有一厚摞了,题为《滋水


集》。


徐先生到白鹿村来坐馆执教,免除了在家时沉重的田间劳作之苦,过一种平静


无扰的清闲生活。他沿着河岸悠悠漫步,眼前总是飞舞着祠堂门外那张盖着县府大


印署有县长姓名的通告,耳畔又响起村民们的议论和粗鲁的谩骂,心里竟然怦怦搏


响。清廷的皇帝也没有征收过如此名目的赋税,只是缴纳皇粮就完了。“苛政猛于


虎!”徐先生不觉说出口来,随之就吟出一首长短句词章。在他的吟诵山川风月的


《滋水集》里,这是唯一一首讽喻时政的词作,别具一格。


徐先生保持着早睡早起的良好生活习惯。他刚刚吹灯躺下,就听到叩击祠堂大


门铁环的响声。他穿戴整齐之后,又叠了被子才去开门。黑暗里听出是白嘉轩,忙


引入室内。


白嘉轩说:“我想起事。”徐先生忙问:“你……起什麽事?”白嘉轩说:“


给那个死(史)人一点颜s瞧瞧,s一s他的脸皮!”徐先生急问:“咋样闹呢?


造反?”“我一个笨庄稼汉,一不会耍刀,二不会弄棒,快枪连见也没见过,造啥


反哩!”白嘉轩说,“按人按亩收印章税,这明明是把刀架在农人脖子上搜腰哩嘛!


这庄稼还能做吗?做不成了!既是做不成庄稼了,把农器耕具j给县府去,j给那


个死(史)人去,不做庄稼喽!”徐先生沉默不语。白嘉轩接着说:“你是知书识


礼的读书人,你说,这样弄算不算犯上作乱?算不算不忠不孝?”“不算!”徐先


生回答,“对明君要尊,对昏君要反;尊明君是忠。反昏君是大忠!”“好哇!徐


先生,我还担心你怕惹事哩!”白嘉轩说,“我想请你写一封传帖。”“j毛传帖?


写!”徐先生竟是凛然慷慨的气度,“你说怎么写?我听老人”说过j毛传帖的事,


可没见过。”“谁也没见过。我也是听老辈子人说过那年杀贼人就用的j毛传贴。”


白嘉轩说,“你想着写吧!只要能把百姓煽起来就行咧!怕不能太长。”


徐先生取了一张黄纸,欣然命笔,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一气呵成:“苛政猛于


虎。灰狼啖r,白狼吮血……”写罢装进一个厚纸信封,j给白嘉轩。白嘉轩说:


“徐先生,这事由我担承,任死任活不连累你。”徐先生说:“什么话!君子取义


舍生。既敢为之,亦敢当之。”


白嘉轩未进院门,直接走进对过儿的马号。鹿三悄声问:“写好了?白嘉轩说


:“好了。”白嘉轩掏出三封同样的传帖,往开口里分别c进三根白s的公j尾毛,


对鹿三说:“你先到神禾村,进村西头头一家,敲响门,从门缝把传帖塞进去,只


给主家招呼一声‘货到了’就走,甭跟人家照面。记下了没?”鹿三说:“这好记。


”白嘉轩接着吩咐:“剩下这两份,你送给贺家坊村的贺老大贺德敖,贺家村街心


十字南巷西边第六家。下来你就甭管了。来回路上碰不见熟人不说,碰见熟人装作


不认得低头快走。记下了没?”鹿三说:“贺家坊的贺氏兄弟我闭着眼都能摸到,


你放心。”说着把三份传帖接过来,扎进蓝布腰带里,又在腰里缠了三匝,外边再


套上一件夹衫,说:“我走了,你睡去。明早见话。”白嘉轩说:“我等你,就在


这儿。听着,万一路上碰见熟人躲不过了,就说你给我舅送牛去了…鹿三倒有点不


耐烦:“哎呀嘉轩!你把我当成鼻嘴娃子,连个轻重也掂不出来?”说罢就走出马


号去了。白嘉轩突然觉得浑身松软,像被人抽掉了筋骨,躺在鹿三的炕席上。


鹿三早已取掉了苇席下铺垫的麦草,土坯炕面上铺着被汗渍浸润得油光的苇席,


散发着一股类似马n的汗腥味儿。他枕着鹿三的被卷,被卷里也散发着类似马n的


男人的腥膻气息。他又想起老人们常说的j毛传帖杀贼人的事。一道c着白s翎毛


的传帖在白鹿原的乡村里秘密传递,按着约定的时间,各个村庄的男人一齐涌向几


个贼人聚居的村庄,把行将就木的耄耄和席子裹包着的婴儿全部杀死。房子烧了,


牛马剥了煮了粮食也烧了,贼人占有的土地,经过对调的办法,按村按户分配给临


近的村庄,作为各村祠堂里的官地,租赁出去,收来的租子作为祭祀祖宗的用项开


销……


骡马已经卧圈,黄牛静静地扯着脖子倒沫儿,粗大的食管不断有吞下的草料返


还上来,倒嚼的声音很响,像万千只脚在乡村土路上奔跑时的踢踏声,更像是夏季


里突然卷起的暴风。白嘉轩沉静下来以后,就觉得那踢踏声令人鼓舞,令人神往了。


白嘉轩后来引为终生遗憾的是没有听到万人涌动时的踢踏声。四月初八在期待


中到来。初七r夜里,白嘉轩一宿未曾合眼。他把那个白铜水烟壶端到鹿三的马号


里,俩人坐着抽了一夜烟。天刚麻明,鹿子霖领着田福贤堵在门口。田福贤说:“


嘉轩,赶快敲锣!给大声吆喝,一律不要上县,不要听逆贼煽动。”白嘉轩冷冷他


说:“那锣我不敢敲。”田福贤说:“你是宫人又是族长,怎不敢敲?”白嘉轩说:


“传帖上写的明明白白,谁不去县府j农具,谁阻挠去j农具,一律砸锅烧房。我


不敢。我怕砸了锅烧了房。”田福贤说:“谁敢!真的有谁烧了你的房,我让谁给


你赔!”白嘉轩蔑视他说:“你吹啥哩!传帖连县长都敢反敢弄,谁把你个总乡约


当啥!”田福贤的脸臊红了。鹿于霖也觉得被轻视了不大自在。白嘉轩说:“锣和


锣槌在祠堂放着,要敲你们去敲。我今r个不敲。”这当儿村里传来三声惊天动地


的铳响,临近村子也连续响起铳子的轰鸣。白鹿村一片开门关门门板磕碰的噼啪声,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村巷里回响,一个个扛着犁杖,夹着杈耙扫帚的男


人,在蛋青s的晨光里跃进,匆匆朝村子北边的道路奔去。白嘉轩站在门外的场地


上说。”决堤洪水,怎么掩挡?谁这会敲锣阻挡……非把他捶成r坨儿不可!”田


福贤煞白着脸:“硬挡挡不住,咱们好言相劝或许可以?走吧!”白嘉轩推诿不过,


跟着鹿子霖和田福贤在村巷转着。村里已经变成女人的世界,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了。


没有男人的村巷就显出一种空虚和脆弱。白嘉轩心急如焚,那些被传帖煽动起来的


农人肯定已经汇集到三官庙了,而煽动他们的头儿却拔不出脚来,贺家兄弟一怒之


下还不带领众人来把他砸成r坨!白嘉轩情急之下就拉下脸说:“二位忙你们的公


务,我失陪了。”说罢就走。田福贤跑上前来堵住说:“嘉轩,实话实说吧!有人


向县府告密,说你是起事的头儿。我给史县长拍了胸瞠,说你绝对不会弄这号作乱


的事。既然挡不住也劝不下,让他们去吧!你可万万去不得。”鹿子霖则笑嘻嘻他


说:“我根本不信嘉轩哥会跟那些人在一块闹事。走走走!嘉轩哥,到你屋里坐下,


让嫂子给咱沏一壶茶。”


白嘉轩再也找不出借口,就硬着头皮回到屋里,心里只希望贺氏兄弟领头进县


城j农器了。但他尚不知,贺氏兄弟跟他一样,此刻也被田福贤安排的几位官员和


绅士缠住而不得出门。这原是史县长的精心安排。


时势和机运却促成了鹿三人生历程中的一次壮举。他扛着一架没有安装铁铧的


犁杖,走出白鹿村就拥入从各个村子涌出的庄稼人当中,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打


起招呼。人往往就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一种样子,好多人汇聚到一起又完全变成


另一种样子。临近三官庙,从四面八方通三官庙的大道小路上,人群汇成一股股黑


压压的洪流。三官庙小小的庭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门外的场地上也拥挤着人群,


齐腰高的麦子被踏倒在地,踩踏成烂泥的青苗散发着一股清幽幽的香气。鹿三刚停


住脚就听到了一个可怖的流言,说起事的人被吓破了胆不敢出头了!又说起事的人


收受了史县长的赏金被收买了!最可怕的是说不愿意收受贿赂的两个头儿被史县长


抓走了,现在正捆绑在城墙上示众!谁也无法证实,因而也无法辨别其虚实,但举


事的头目没有出面却是既成的事实。随之最粗野的不堪人耳的咒骂不再对着收印章


税的史县长,而是集中到j毛传帖的起事人头上,但至今谁也搞不清究竟是那个村


的张三李四王麻子煽起了这场事件。于是,纷乱而愤怒的庄稼汉们哄哄嚷叫着要去


惩治起事的人。人群开始s乱,朝来时的大道小路上倒流,鹿三心里急得像火烧,


却终究束手无策。


这时候,从三官庙的院墙里突然传出了欢呼声:“起事的人出头露面了!”消


息像风一样卷过去,倒流的人又从大道小路上折回来。鹿三看见人群从三官庙的大


门里流水一样涌泄出来,农具被踩断的咔嚓声,夹杂着被踩倒的人的惨叫,围墙上


不断有人翻跳下来。一伙人架着一个光头秃脑的和尚从庙门里卷到场地中间。和尚


踩着两个人的肩膀,左手扶着举到空中的一把木叉,右手在空中大幅度挥舞着那只


c着白s翎毛的传帖:“苛政猛于虎!灰狼啖r,白狼吮血……”和尚有一副好嗓


门儿。朗诵起传帖,嗓音洪亮,抑扬顿挫,感情炽烈:“贪官不道,天怒人怨,黎


民百姓无计无路,罢种罢收……”众人鸦雀无声。鹿三忽然羡慕起和尚来了。和尚


诵完传帖说:“我一人孤掌难鸣。各位父老再举荐三个头儿,带领众人进城j农具


去!有哪位好汉自告奋勇站出来更好……”鹿三听了大叫一声:“白鹿村鹿三算一


个!”话音未落,他立即被身旁的人抬了起来,鹿三站在陌生人的肩膀上,高高地


俯视着乌压压的一片黑脑袋,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鹿三而是白嘉轩了,直到死亡,鹿


三都没有想透,怎么会产生那样奇怪那样荒唐的感觉。众人又推举出两个人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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