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太师可算是极力支持海郦成婚成为东宫助力的幕后推手,他就算要过河拆桥,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下手,何况这时候还没过河呢。他没参与昨夜计划,对海世子突如其来的冷漠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家琪在旁略微提点,说昨夜他们两个喝到毒酒,并没点明是东宫。
池老太师是个老官僚,一听这话,就明白海世子脸色从何来,他大惊失色,道:“不可能,绝无可能有此事。”
“这事儿谁做的谁心里清楚。”顾家琪淡淡道,挽着司马昶,打温情牌,“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有今天,只想过几年太平日子。朝里的事,我们不想掺和太多。年节过了,我和他就到外面,不碍谁的眼。老太师您出的力,小辈不会忘恩。”
“老夫一定查清楚,给两位一个交待。”
顾家琪一笑置之,虽然说她与司马昶新婚夜被太子毒杀,应该落井下石再踩他数脚才解气。但是,东宫是海郦的盾牌,抵挡抗击太后、二皇子、皇帝暗势力的最好靶子。
两人赶大早点明自己的暗棋,就是要保住东宫太子,不会被池老太的死拖下水。
过后,这账当然要算的。老太师说什么交待,两人都没在意。
“那老太太的事,就烦劳太师了。”顾家琪温温柔柔地说了这话,告辞,她紧贴着司马昶向外走,一副小女娇柔态。
司马昶很享受她这般黏乎劲,回到马车上,就搂着她亲个不停。
顾家琪连拍他脑袋,有没有搞错,等会儿要她怎么见人。司马昶很厌烦地嘟哝:“要我知道谁做的,非阉了。”
如果没有池老太这事,顾家琪答应陪他一整天的事还能兑现。
“女人,你也阉?”顾家琪笑着打趣,司马昶的手停在她的胸前起伏处,念道:那个老妖妇,我要把她活剐炖了喂狗。
顾家琪打个哈欠,倚着他,微微打盹。司马昶见她要睡,没再折腾她,只手托着她的脸,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车到半途,有人靠近马车,传话:“爷,那人丢了。”
司马昶抬手一记隔空拍飞暗卫,怒斥道:“一个死人都逮不住,要你们何用。”
外面又换了个人回话,顾家琪问道:“怎么把人追丢了?”
“回主子,那人进了六扇门。”
“哦,”顾家琪微感吃惊,半仰起身,再问道,“那谢天宝怎么说?”
“谢捕头说,没追上。”
顾家琪暗暗生奇,司马昶把她脸板正对自己的眼,生气道:“你昨晚答应的,还不到六个时辰!”
枯六回 鸳鸯惊起水流长 扮猪吃虎(三)
却说池老太之死被卷进党争,幕后黑手狗急跳墙脚杀人证逃窜,被追入六扇门衙门跟丢了人。顾家琪好奇这人身份,司马昶误以为她在想谢天宝,提醒她注意如今她可是嫁人了。
“这都哪跟哪,”顾家琪嗔笑,“我不过在想这人总不能是谢天放的。”
司马昶得意一笑,道:“我认识,你也认识。”
谢天宝的妻子,一个叫小梅的女人。
“他成亲了?”顾家琪不得不惊,司马昶不快道:“不成亲,还等着娶你?”
顾家琪暗忖事后叫人查,当下却是不能再说了。新婚第二天就吵架,这可是在打自己的脸。她确定车外没人,问道:“我说,你好好地问话就问话,杀人干嘛?”
司马昶不明所以,道:“那个女人中了我的附骨钉,根本跑不远,这样都抓不到人,不该死吗?”
顾家琪头痛,又没办法劝他,他就是被这样教着生这么大的,环境也着他必须如此。她道:“那你以后收点力道,哪天你也给我这么一掌,我可就活不过来了。”
“不许胡说!”司马昶用嘴堵住她的,满身怒意,抱着她,恨不得把她变成自己身体一半,“我不会打你的,我怎么会打你,你就算嫁别人我也没打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好了好了,那事你准备记得多久啊?”
“记一辈子。”司马昶低哼道。
顾家琪笑无力,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两人进宫是要向李太后谢恩。
太后召见了他们,司马昶解释今早赶到池家大院处理老太太的身后事。太后道这事她知道了,卢总管也给宫里捎过信,她没有怪他们来晚。
“不过,顾家丫头啊,”李太后用针尖似的眼扫过新人,训斥道,“你这妆也太艳了。老太太生前疼你,你也该知道体统分寸,少做这妖妖挠挠的打扮,让人说闲话。”
这宫里头,李太后最大,她说谁没规矩,就没规矩。让掌礼嬷嬷重新管教,谁也不敢反对。
顾家琪谢太后教诲,跪了小半个时辰认错。司马昶脸色越来越难看,福嘉公主得信赶来救场,劝太后宽勉小姑子。顾家姑娘昨夜新婚,未来得梳洗打扮也是有的,不要太苛责了。
李太后哼哼唧唧地没接话,福嘉公主推出个娇人来,正是博远侯家的吴姑娘。这人是李太后给接到宫里的,福嘉公主知道太后此举安排用意,就借着这关头,把人推出来。
吴家姑娘说了通好话,李太后眉开眼笑,显是给她哄得开心,就道:“看在你妹妹份上,今次就饶了你。”
顾家琪拜谢后起身,接着听太后发话:“你家长辈新去,你要带孝持戒,不能服侍丈夫,也不能不让他找别的女人。这吴家姑娘也是你丈夫明媒正娶皇帝赐婚的妻室,你回府里安排安排。别使小性子,女人要大度,要贤惠,多给海陵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福嘉不忍地看着小姑,顾家琪只道谢太后千岁教诲,应下话把人接回府里住。
李太后满意了,摆出语重心长的态势,训导她一些女人的话,这做姑娘时和结婚后是截然不同的。这女人呢首要会持家,会管教仆人,后院是女人的根本,外面那些什么的都交给男人。女人就是要侍候好男人,要三从四德,要恭顺驯服,要懂得忍。
叭啦叭啦,训了一个时辰,李太后换杯茶,打算再训,宫外人宣泾伯侯夫人安阳侯夫人等求见。这群老妇人可不是来救场的,而是李太后请来一起教新妇规矩。
海世子家是没长辈,李太后就给顾家姑娘找一群长辈来听训。
这天下间新妇头天敬茶,都要受婆家这顿教育。新人态度要温顺恭谨,表示新媳妇遵守婆家规矩受婆家管教;要头天敬茶训话出点小岔,传出一点不好,那这新媳妇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特别是郦山公主这新妇,还是婚前有污点的,更是要严厉地教导,以免日后再踏错悔都来不及。
李太后就借着这点子由头,把顾家姑娘硬留在跟前五个时辰。
等这帮子老太太肯放人,太阳早落山了。
顾家琪昨夜给人折腾地就没睡过觉,今早又急巴巴地赶到池府主持大局,连站一整天,别说走路,两脚都僵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了,一动就跟针扎似地痛。
在一群讲规矩体统的老妇人们前头,顾家琪科学家得微笑拜谢,不徐不疾地走出景福宫。
福嘉公主从后面追上来,道去她宫里歇歇,这怎么走得出去。
顾家琪谢过嫂嫂好意,道自己嫁了人不好留在宫里;由两丫环扶着,慢慢走,就是了。司马昶沉着脸,慢慢地跟在她旁边,掌心都捏出血来了。顾家琪还有力气打趣他:“你这是要我更疼呐,快松手。”
司马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小寸一小寸地挪步,额上冷汗一阵阵地冒。
两个半时辰后,顾家琪挪出宫门。司马昶立即把她抱进马车里,给她舒缓筋骨时,不停地打哆嗦。顾家琪叹气一声,抓过他的手,那上面全是干黑的血渍,她拿手绢给他擦洗,道:“你呀,就是不听我的话。”
“你本来就是我妻,我为什么要让你做妾?”司马昶以为她在说,他非要娶她做正妻一事。
顾家琪轻笑,道:“哪里是因为这个,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三媒六聘地把我抬进门,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她们训得多,训得久,说明啊,我就是你结发妻子,没得改了。”
“你该告诉我的,我会安排好的,你不会吃这苦的。”
“女人就这样,小心小眼的,你跟她们去折腾,多些c心。”顾家琪帮他上好药,用医用带绑好,轻语道,“以后你再这样对自己,我可不管你了。”
“知道了。”司马昶脸yy地说道,“那个老虔婆,我非得让她知道厉害。”
顾家琪忙拦,道:“别,你一动手,我今天这罪可算白受了。”
“我不怕她知道。”
“那你想便宜狗皇帝?”顾家琪好气好笑道,“我也忍这一回两回的,啊,就让她以为万事都在她手心里,让二皇子、太子跟她斗去,咱们这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会儿。”
司马昶抱着她,脸沉沉地不说话,顾家琪也劝不了多少,她实在是太疲累,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枯六回 鸳鸯惊起水流长 扮猪吃虎(四)
第二天起来,冬虫夏草回话,吴家姑娘请安来了。
顾家琪惊地啊哈一声,梳洗打扮好,吴雨婷脸色惨惨白的,满眼惊惧,给世子妃敬茶的时候,两手抖得直打颤。
“不用行这般大礼,”顾家琪让丫环扶她起来,例行公事般地问话,“昨夜侍候世子爷了吧?”
吴雨婷牙齿一抖,哇地哭出来,又惊恐地直咬唇,想止哭又止不住。
顾家琪皱眉头,道:“侍候过了,就去宫里回一声,别让太后娘娘挂心。”
吴雨婷猛地趴到地上,重重磕头,嘴里又呜呜地害怕,说不出声。顾家琪厌烦,道:“把她的人叫进来,送她进宫,回话。”
旁边丫头低语:“就一个人来的。”
“她的陪嫁呢?”顾家琪心中有不祥的感觉。
身边人不答,顾家琪猛地一拍桌,茶碗哐哐当当地震响。她命道:“去把世子爷请回来!”
不多会,司马昶迈步走进院子,道:“你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家琪指着缩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的吴家姑娘,道:“她的人呢?”
“跟你告状来了,胆子倒不小。”司马昶yy地道。
那吴雨婷吓得屎nshī_jìn ,整人都晕去了。顾家琪头痛,叫人把吴家的弄干净了,先放屋里看情况再说。
“我昨儿怎么跟你说的,你没事折腾她干嘛?”顾家琪不得不训,他这样干,是在煽太后耳光子,表示不服太后管教。那李太后还不可着劲针对他们两个,这不白白便宜景帝,正中他下怀。
司马昶卷关她发辫,嗅香气,道:“我还剪了九段舌根,你是不是还要骂我?”
“你!”顾家琪一口气堵在胸口,疼得她胸骨直发疼。司马昶忙给她揉顺气,却是死不认错的。顾家琪火了,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做皇帝,啊?”
“不是很想。”司马昶回道。要让她像昨日那样忍气吞声受尽折磨才换来的东西,他没兴趣要;要就用他自己的法子。
顾家琪手抚额头,表示教育无能。
“行,你去折腾,随便你。”顾家琪气愤地喝道,司马昶拦她,道:“就一个。知道你要发火,其实我真想全剪了。”
顾家琪拉着他的手,看着他那绞人舌头就跟他要去修花园一样平淡的表情,忍不住又想叹气,道:“年过了,咱们回南边去。”
“好,我听你的。”
“还有,把吴家姑娘的陪嫁了还了。”
司马昶嘴动了动,又很温驯地点头。顾家琪给他整整衣领袖襟,道:“我瞧着那年石先生把你教得挺好的,怎么现在就乱发脾气?”
“石先生说你喜欢那样的人,”司马昶眼珠子转了转,“可是,你没喜欢关靖南。”
顾家琪笑拍他一记:“故意跟我闹呢,嗯?”
司马昶在她唇角亲了亲,自得地笑,道:“就跟你闹,你拿我没法子,就不会想别人。”
“不知道哪来的歪理,”顾家琪再仔细看看他周身,没有不妥,说道,“记着,别跟李太后硬碰硬,真不想应话,就叫吴家姑娘说。”
司马昶道他记下了,又嘱咐她休息。那边人已把吴雨婷收拾好,按放在轿了里,司马昶自乘一骑,两人进宫回话不提。
两人回来时,人群里多了十个宫女太监,个个武艺不俗,宫女太监虎视眈眈,定要吴家姑娘怀上孩子才肯罢休。吴雨婷心里苦真是没法说。
司马昶实在烦这些人,叫暗卫替扮他,办了吴家姑娘,他自己扮成个丫头窝在顾家琪的小楼里,颠龙倒凤自在快活,他易容术缩骨功都高明,扮什么像什么。这年头只防男人,不防女人,平日里也没人起疑。
顾家琪却有点担心,这孝期不小心弄出个孩子,那就难以交待了。
司马昶戏言,保管她不生孩子;问他理由,起先不说,后来才道,他学的后宫房中秘术,能决定她怀孕与否。顾家琪绝倒,古人比较强。
时间来到正月里,所有蕃王世子及命妇家眷都要进宫,道声年节好的。
李太后心情好得很,很痛快地跟大家说件喜事,海世子的二妻吴家姑娘有喜了。热闹的大蓼里,顿时笑语声嘎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御瓷碗掉落在地,清脆声炸得所有人神经大跳。
“哪个不知规矩的东西?”杨林逋怒问道。
徐雅言颤颤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不知所以。
太子妃池文秋打个小圆场,道:“老话说,碎碎平安,太后万福,海世子家的是在给太后娘娘贺平安呢。”
一些女眷纷纷起言说吉祥话,揭过这场子去。李太后么,看在吴家姑娘得孕,而顾家的、徐家的都没消息,就大人大量地免了这惊扰之罪。
池文秋把徐雅言叫到身边,把人安c在郦山公主身边。让海世子这两房女人套套近乎。池文秋意思是让顾家琪尽快安排徐雅言服侍海世子,不能让吴家的抢先了。
“阿南呐,表姐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池文秋说起知心话,“可吴家有太后做靠山,若生个儿子,你这位置就不稳当了。这徐家姑娘进去了,能帮你治着吴家姑娘,她们两人斗得厉害,你这位置越牢。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个,听表姐的话,表姐是不会害你的。”
顾家琪清清涩涩地应了,徐雅言只看她一眼,眼神空dd的又移向他处,找司马昶的身影。
这头刚静下,那边又开始闹,秦广陵拍酒盏喝道:“真是没用!”
李香凝劝拦她,秦广陵越发起劲,道:“顾念慈,你看你窝不窝囊,嫁那么个y阳怪气的,还不如嫁程昭。好歹他只娶你一个,哪里要你像今天这样受辱。我说,你那点小聪明都去哪了,哄着那么多男人团团转,怎么就治不了个女人,还让她怀孕了!要不要本小姐教教你,怎么管教后院子!”
“她喝醉了,喝醉了。”李香凝抱住她,硬把她按坐下,“青青,你醒醒。”
秦广陵推开她,道:“我没醉!”她冲着顾家琪又讥讽道,“怎么不说话,还是被我说中了,你也就那张脸骗男人,其实骨子里根本就耸!”她哼笑,“就你这样,难怪我爹不要你。”
宫人领着卞衡安过来,他匆匆捂住秦广陵的嘴,致歉:“内子醉酒,胡言乱语,请太后娘娘恕罪。”
“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李太后冷冷淡淡地吩咐。
秦广陵在卞衡安怀里奋力挣扎,李香凝在旁边急劝:“小叔,你让着她点儿,她肚子里可是有你的骨r了。”
“你跟他说什么,他巴不得没这块r!”秦广陵终于脱离了男人人的阻止,手指着顾家琪方向道,“你想娶她,去娶啊,你看看她现在多可怜,成亲不到三个月就遭这么大的罪。哈哈,我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你怎么不去保护她啊?去啊,你去啊,你现在就休了我去娶她好了!”
司马昶一个酒杯扔过去,力道恰到好处,没伤着人又让她感到迷糊。
秦广陵晕乎乎地栽倒,卞衡安抱住她,秦广陵抓着司马昶的袍子,叫道:“阿璧,阿璧——”
司马昶扯过袍子,走到顾家琪身边,低问要不要提前走。
“飞卿,不要走——”
卞衡安神色微淡,抱着人快步离席,李香凝提着裙子,连连跟左右人赔罪:“她喝醉了,醉了。”跟在秦卞两人后面出宫。
海郦两人说悄悄话当口,徐雅言用做梦似地口气唤道:“世子爷。”
司马昶大皱眉头,顾家琪指指太子妃,又指指吴家姑娘,低语数句,其实是说她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出恭,过会儿她直接出宫了。
“路上小心着。”司马昶让她带足人手,顾家琪微笑,放心。她不会忘的。
顾家琪到景福宫的恭房,冬虫夏草等人候在外面。这里顾家琪其实是熟的,早前她住在宫里头,这里总是要用的。她解开里裤坐下,冷不防坐板陷落,悄无声息地她掉进地底。
枯六回 鸳鸯惊起水流长 扮猪吃虎(五)
上头来了几个女人,纷纷叫着:“好了没有啊,真慢,在里面干什么。”把她发出的声响盖过了。
一个和同样嗓音的女人,说道:“冬虫,叫太医。”
等用恭房的女人们厌恶地噫声,原来在拉肚子,走啦走啦,臭死了。夏草担心道:“别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
冬虫应道:“主子,您且忍忍,婢子马上叫爷。”
“嫌我不够丢人呢。” 这女人连顾家琪不快时用什么口吻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顾家琪也再没机会发警讯了,她一落下,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接住她,堵住她的嘴,困住她的腿脚动静。
等冬虫夏草把“假顾家琪”带走,恭房里静下来,两太监带着她转过地道,道是新挖的,潮泥叶儿还挺重。
在弯弯曲曲的地道里走了小半个时辰,两监把人带进一间暗室,大方石块贴砌,正面有个石梯,下面有个铁炉。烧红碳铁,另三面墙上各挂有铁铐、钉板、g锁等物,中间一个吊人的铁环,地上扔着些许带齿的兽夹,血迹斑斑的,透着一股子恶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