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烨与钱龙锡面面相觑,放声大笑。
“问你们一个正经事。”李春烨说,“你们知道一个叫景翩翩的吗?也是在……在这类地方,还会写诗。”
两个女子一个说不知道,一个则说知道,还读过景翩翩的诗。说着,她诵起一诗:
妾作溪中水,水流不离石。
君心杨柳花,随风无定迹。
李春烨大喜,连忙说:“对对对!没错,这是她写的,题叫《怨词》,第二首!”
那女子受到鼓励,又诵一首:
莺去春如梦,梅黄雨尚痴。
可堪明镜里,独自画蛾眉。
华月流青天 七(5)
“没错没错,这是《画眉》!”李春烨抓起那女子的一只手。“快说,你在哪见过她?”
“我没见过她。”
“好好想想。”
“真的没见过。不好好想没见过,好好想也没见过。”
李春烨又把景翩翩的相貌具体说一遍,她们仍然说不知道,他只好死心。钱龙锡问要不要这两个女子陪上床,李春烨说:“多谢了,留着吧!”
华月流青天 八(1)
到杭州,弃舟登岸,还没到驿馆,李春烨看到很多人在买白布,有的人还放声痛哭。哪会那么多人同时办丧事呢?问轿夫,回答是皇上驾崩。不可能吧?李春烨不敢相信,直奔知府衙门。一进大门,就看到有人在布置灵堂。一问,果真是年仅二十三岁的天启皇上死了!李春烨觉得如雷轰顶,双腿一软,随即面北跪下,嘶声呼唤:“皇上啊——!”
杭州到北京,最快也得个把月。皇上的葬礼不会拖长久,李春烨无法赶回京城。杭州知府设有灵堂,供当地如丧考妣的官吏祭奠。六十来岁的人了,亲朋好友已经故去不少,皇上也死过两个,可李春烨从来没有这么伤心。江日彩死了,李春烨只是觉得这么一个亲密的人永远离去,深感悲哀。万历、泰昌两个皇上死去,他可以说没多少感觉。皇族丧事,要求文武百官声泪俱下,否则须问罪。可是对于像万历皇上及皇后等等面目都不曾见过,哪哭得出来!官员们只好变通,在怀中藏辣椒,暗暗咬出泪来。如今天启皇上死了,李春烨觉得像死了父母,一下变得孤苦零丁,无依无靠,举目四顾,茫茫然然,哭得昏天暗地……
李春烨在杭州得悉噩耗已经是第五天,连续两天守在灵堂,算是守了一个七,第八天继续南归。又乘轿走了十几天,才到泰宁。但泰宁普通百姓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事,见李春烨头上缠着麻布,以为是他母亲归天了。他纠正说“皇上……”,泣不成声。家中妻儿终于盼到他进家门,欢天喜地迎出,走近一看,惊慌失色。他抱着母亲痛哭,嘶声嚷着:“我们没皇上了……”
老母亲听闻,陪着老儿子抹泪。她安慰说:“莫哭了,哭也没用,尽了心就行。做了人呗,总有那一天。当皇帝也免不了,到老了……”
“皇上不老,才二十多啊!”
“二十多也没法子哩!黄泉路上无老少。阎王爷要收他,谁也没办法。皇上呗,总有人做,你不用愁……”
李春烨在家继续为皇上守七,决心守满七七四十九天。他学邻居那长着漂亮大黑痣的“赤坑婆”守夫,在书房安一个灵位,日夜追缅,三餐送饭。亲友来访,一概不见。妻妾受不了,一个个回避,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守去。他一心只思皇上,其他什么都不想。跟“赤坑婆”比起来,为自己皇上守这点孝算得了什么?他要坚持守下去。
在李春烨来说,天启皇上不单是皇上,还是忘年交,情同手足,恩重泰山。没有这样一个皇上,他可能至今还是个七品小吏,哪想盖什么福堂!他想到皇上做木工活时候的情形。天热的时候,皇上会把衣服脱了,只穿条裤衩,干得大汗淋漓,把裤衩湿透,把那活儿也毕现出来,惹得魏忠贤直瞪大眼。干累了,主仆坐下来休息,大白菜客氏帮他打扇,李春烨泡茶,魏忠贤上点心水果,一起说笑。李春烨口才欠佳,只会说些文绉绉的对子。比如针对皇上脱在一边的龙袍出上联:“身蟠龙,龙缠身,身动龙动”,又指着客氏头上的凤钗对下联“头顶凤,凤骑头,头摇凤舞”。他自鸣得意,可其他三个人没什么反应,顶多干巴巴说两个字“不错”。魏忠贤虽然不识字,可是很能说,又会唱戏,会吹弹,能让人欢声笑语不断。记得魏忠贤讲过一个笑话:有个有钱的员外,亲朋好友来给他祝寿,宴中有人提议玩诗词对句,对句中一定要有“大、小、多、少”四个字。员外的三个女婿当仁不让。大女婿手拿一把扇子,风度翩翩说:“我这把扇子啊,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夏天用得多,冬天用得少!”众人鼓掌。二女婿站起往角落一比说:“我这把伞啊,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雨天用得多,晴天用得少!”又一阵掌声。三女婿急了,站起来往自己那玩意一比说:“我这老弟啊,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晚上用得多,白天用得少!”皇上听了捧腹大笑,说魏忠贤:“你这张嘴啊,用的时候大,不用的时候小,讲乱七八糟时候多,讲正儿八经时候少!”主仆关系就这么融洽。至今想来,李春烨心里还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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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月流青天 八(2)
泰宁地方小,李尚书回家的消息第二天一早迅速传开。有些人只恨没能早知道,没能到路口迎接,现在登门求见。李春烨想,会客总得笑脸相迎,可是为皇上守七怎么能笑?不笑脸相迎吧,老是哭丧着脸,又让人说不热情。左右为难,索性不见。他叫妻子江氏在天井边走道y凉处边搓麻线边等着,热情接待,但要说他不在家。听这么一说,来客不多坐了,拉三两句家常便走。
李春烨在书房里听着妻子笑盈盈对来访者说“他呀,不在家,要过些天回来”,很自然想起魏忠贤跟皇上讲的另一个笑话:父亲教儿子讲话要留有余地,不要把话说太死。儿子问,怎么叫留有余地?父亲说:“比如有人到我们家来借东西,不能直接说没有,要说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凡事可以类推。”儿子记住了。有一天,有人来找他父亲,儿子留有余地说:“我爸呀,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想到这,李春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完自责:“真是该死,在为皇上守灵呢!”
这时,又一个人来,李春烨从声音就听出这是为自己建了牌坊的知县伍维屏,心想他怎么还在泰宁,又想难得有他这样诚心,真该见见。转念又想,四七才开始,现在一破例,后面怎么守下去?心一狠,一样不理会。不想,伍知县第二天上午又来。江氏照例抱歉说李春烨不在家,可他笑笑说:“没关系!古人求贤‘程门立雪’,我这里路这么近,天气这么好,这算什么!”
李春烨在书房听了,心头一热,没想到姓伍的这么虔诚。又一想,觉得他肯定知道自己并没有外出。一传十,十传百。与其让人家去传我故意躲着不见,不明不白议论什么,不如挑白了,让人家理解自己对皇上的一片赤心,还能换得人家的体谅。再说,他心里非常明白:人们纷纷来求见,并不是想看他李春烨这个人,而是想看兵部尚书这个官。想当年,穷困的时候,一再名落孙山,谁会想着来看你?这世道,他早看透了。于是,他将太师椅摆到厅堂中央,将他的官帽、官服摆到太师椅上,还将他一双靴子摆在太师椅前,像是他本人端坐在太师椅。他对江氏说:“你实话告诉他们:我要专心专意为皇上守七,这段日子不见任何人。如果实在想见,就见见我这套官服吧!”
第三天,伍知县果然还来。听了江氏相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心里很是得意,对着官服就拜。可是,当他两眼从下往上抬的时候,瞥见那双靴子,心里不觉一惊:“还要我拜他的靴子?!”
江氏在厅上也没发现伍维屏心里的变化,李春烨在书房里头自然更不知道。他心里,也许正自鸣得意呢!
守七是寂寥的。在这寂寥的日子里,李春烨不知不觉更多地想到景翩翩。她也是寂寥的,有她的诗为证:
柳底繁y月易藏,无端寒露泣寒螀。
残秋莫坐空堂夜,二十五声点点长。
二十五声什么?不知道。他想,该是梧桐秋雨,点点滴滴,一点比一点长,一滴比一滴长。在那样点点长滴滴长的寂寥之中,她唱曲,唱《安东平》:
遣郎尺锦,是侬寸心。
十日一线,五日一针。
唱《小垂手》:
金垒溢倡酬,媚眼转惊秋。
折腰随鹭下,垂手与龙游。
夸容未再理,明月在西楼。
唱《休洗红》:
休洗红,洗多红色减。
色减无时归,质弱难重染。
祗将红泪其流东,退却无由缀落红。
这些清新绮丽,意绪缠绵的曲儿,让李春烨回味无穷。他想:那么,在这寂寥之中,我能唱什么?
李春烨想了个遍,觉得自己除了几首山歌,什么也不会唱;不会作诗,只会作“对子”。还进士呢,真是悲哀!
突然,一声尖叫撕破了地宫样沉寂的大屋。那是小女儿在痛哭,边哭边诅咒卓碧玉。卓碧玉一边利索地给女儿缠足一边安慰说:“好了好了,明天就不痛了。”
华月流青天 八(3)
还有其他人在帮忙抓住女儿死命挣扎的手脚,并且帮腔,大的说“缠了脚很漂亮,长大了更多人喜欢”,小的则说“我现在都不痛了”。
李春烨听了很心疼,可又无奈。有几个女人能免“小脚一双,眼泪一缸”?除了贱民丐户人家……现在丐户也开始兴小脚了!女人有女人的苦楚,男人有男人的苦楚。男人不要缠足,可是要头悬梁锥刺股读书求功名,并不比缠足好受。忍忍吧,孩子!
又过了些天,江氏惊慌失色跑进李春烨书房说:“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在我们福堂四周打井……”
“打井有什么不好?”李春烨差点发笑。
“打井……打井……说是太旱,可是又说……又说……说……”
“说什么?”
“人家说,打了井,要把我们家的福气都挑走!”
“别理那些乌鸦嘴!”李春烨不屑一顾。“去去去,去忙你的!有空多听听孙子哭,也别听那些胡说八道!”
七七四十九天终于要熬过去了!这天晚上吃完饭不久,卓碧玉到书房来。她叫门,李春烨不开。她说:“真有事啊!”
“以后再说!”
“不是那事!糯米饭锅巴,我拿来了!”
听这么一说,李春烨好像嗅到了香味,马上开门。果然,卓碧玉没骗他,他从她手上碗里抓过锅巴就往嘴里送,吃得窸窸窣窣。她讨功说:“我好吧?”
李春烨只是嗯了一声。
“今天这糯米饭,是我焖的!大姐说,你最爱吃糯米饭锅巴,我就特地多焖了一下,又烤了一下。好好的饭不吃,要吃锅巴,蠢吗?”
“有个员外喜欢吃猪r油渣,经常请人家帮忙炸油,炸出的油归人家,自己只要油渣。人家过意不过,在渣上多留点油,他还不满意,要人家炸干一些,你说好笑不?”
“真有那么傻的人吗?”
“你看我像那么傻吗?”
“像!你就是那样的傻瓜!”卓碧玉扑进李春烨怀里撒娇。
李春烨慌忙推开卓碧玉:“皇上的灵位在这呢!快了,明天就满七!”
“有好多事等着你哩!”
“我知道!等明天!”
华月流青天 九(1)
满七之日,已是十月中旬。李春烨捧着天启皇上的灵位,步出幽暗的书房,觉得目晕。他当着天日烧了灵位,让皇上上入天国下入自己的心房。
李春烨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首先,他想到的是朝中。他一出书房就听儿子说,新皇上是天启皇上的胞弟朱由检,改年号为崇祯。那么,他要不要提前返京?他犹豫不决。皇上变了,可依然是朱氏天下,依然是大明社稷。皇恩浩荡,当报终生。在这新旧交替,万象更新之际,他觉得应当提前回去,多替新皇上分些忧。可他又想,人亡政息,一朝君子一朝臣,眼下形势尚不明朗,人家惟恐回避不及,我既然请假在家,何必自投风口浪尖?他拿不定主意,便给魏忠贤写一封信,请予帮忙定夺。又写第二封,给王可宗,提醒他当前务必格外谨慎,如有什么不测发生请立即告知。
除了朝中的事,就是五福堂。第一、二、三幢已经竣工,只等李春烨回来举办乔迁仪式。第四、五幢泥水已经完工,不日转入木工。李春烨取出天启皇上嘱张瑞图写的“孝恬”字幅,请人制成金匾。这时,他才想起忘了请皇上赐“五福堂”三个字。如果写了这三个字,可以雕在门楣石匾上,那多风光啊!现在成了永远的缺憾。不过,有“孝恬”金匾高悬,也够荣耀。他打算择一个黄道吉日,尽快迁入。工地上的事,儿子和妻妾们分工负责。除了银子,基本上不需要他c心。需要他出面办的,还是春草堂的地基。这事说起来不大,可偏偏还没弄妥。
应酬也成了一件大事。三年前从京城回来,他只是湖广参政从三品,两年前从湖广回来只是太仆寺少卿正三品,如今猛然跃居兵部尚书兼太子太师从一品大官,已经与邹应龙旗鼓相当了!泰宁百姓也引以为荣,何况那群县官和学子们。家里天天有人来访,从早到晚,素未谋面的也冒昧求见。没几天,家里人也烦。那些只是想结识结识的人还好应付,三杯两盏淡茶打发就是。那些官吏就不好应付了,他们多半有着某种目的,稍不小心就可能给日后留下麻烦。有些人不会找上门,却需要主动去拜访,比如族长、舅舅、江日彩家属等等。
晚上,家里来客三大桌,都是特地来看望李春烨的亲友,留他们吃个饭。其实,好些人并不怎么亲,他连人都不认得。这些沾亲带故的人亲眼看到尚书大人,显示出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热情,挤着到他跟前,有着说不完的好话,还一个个要敬酒。他受不了,瞅个空当儿,装着喝醉要吐,溜到大门外。
月亮好圆,天上人间皎洁一片。世界很静,杉溪在不远处哗哗哗流着,远远近近不时有一两声犬吠。李春烨觉得这夜很惬意,只是有些儿凉。他溜回房间,加一件双层衣,托孩子把吴氏叫了出来。
“我带你去逛逛泰宁城。”李春烨说。
吴氏却说:“我早逛过!”
“你逛过?”
“我来这么多天了,又这么近,会没进过城?”
“你跟谁去?”
“二姐。回来第二天她就带我去了。”
“她肯带你去啊?”
“当然啦!二姐可好呢,不像你说那么坏!什么‘三句半’,吓唬人!诽谤人!”
“好好好,你们能和睦相处,有什么不好?她带你,逛得痛快吗?”
“p股大的县城,还没京城一个角落大,没逛几下就逛完。”
“那是白天吧?”
“当然!”
“晚上没去过吧?”
“晚上,黑灯瞎火,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这月亮……你看这月光下的山城,是不是比京城更漂亮?”
李春烨灯笼也不打,牵着吴氏的小手直奔利涉桥,过泰阶门到三贤祠。这里还有一小块荒地,有几分y森,吴氏不由把他的手拽更紧了些。她忍不住问:“你想干吗?”
“看我们的房子啊!”李春烨哈着酒气说。
吴氏躲了躲李春烨的酒气:“明天不会天亮吗?”
华月流青天 九(2)
“明天?明天还早呢!我一个时辰也等不了,早就想看一眼,想了多久啊!”
这是五福堂的南面。后两幢就在这一面,还没建好,木材堆成小山似的,有月亮也不好走,何况带着这么个三寸金莲,不啻于跋山涉水。李春烨止步,回转到雷半街,绕到北面。北面是福堂的后门,可是先期兴建,现在已完工,连门廊及其匾额应有尽有,并且已经安排人员看护。这门卫是个远房亲戚,从没见过李春烨,不让他们进入。吴氏说他是老爷是这房子的主人,门卫不信。她说她也是这的主人,白天来过几回。门卫想了想,对这漂亮的女人有些印象,将信将疑,同意他们过门廊到房子大门口看看,但不允许进厅堂。
一列五幢,在夜里看来也壮观。李春烨挺满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每一幢还得有个名称,不然不好叫。按五福的意思叫吧,有点别扭。想了想,决定另外按“五常”命名,即第二幢主房叫“父义堂”,第一幢叫“母慈堂”,第三幢叫“兄友堂”,第四幢叫“弟恭堂”,第五幢叫“子孝堂”。
弟恭堂和子孝堂还没有建好,用大门隔开。李春烨从门缝里望去,除了建筑材料,空空如也。再从门缝望父义堂、母慈堂、兄友堂,虽然其他黑dd一片,但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第一进天井,天井里有大大的石水缸,还摆了花盆。抬头望门楣,父义堂上是“四世一品”四个楷书大字,四周镂雕着人物花卉,虽然看不清晰,可还是觉得精美。李春烨连连叫好。脖子吊酸了,退步看整体效果,觉得有些气势恢宏的样子。他想看远视的效果,退一步,再退一步,没退几步就碰到墙。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埃,一边转身看这墙。这墙虽也筑得精美,可是太仄了!他知道,这隔壁是世德堂,他早已计划在那里建亭台、鱼池、虹桥、花圃,这墙是临时的。他满意了,并不执意要进厅堂。
大街上没几个过往行人。李春烨大胆牵携吴氏的手,逢有挂灯笼的门口才放开,一过又牵上。
吴氏走得东倒西歪,几次差点摔倒,好在有李春烨搀着。他教导说:“你一步一步踩稳来啊!”
“没办法!”吴氏怨道,“这些石头圆圆的,太滑了!”
“哦,对了!你走中间,保险不会!”
街中间铺着平展的石条,三寸金莲也不怕。吴氏又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故意整我!”
“我忘了!我哪想过要带一个女人逛泰宁街呢?”李春烨说,泰宁这街有来头。那是宋朝时候,状元叶祖洽教太子描红,写:“十里藤吊岭,八里线吊桥;要吃j,j笼山;要吃鹅,峨眉峰……直石铺路三角灶,八人抬的高肩榇;二十四座文屏山,世世代代出高官。”皇上进来,看了觉得挺有趣,不知不觉念一遍。叶祖洽听了,立即下跪,叩谢龙恩。皇上莫名其妙。叶祖洽说:“皇上恩赐,岂敢不遵?回去,微臣就在家乡照办。”皇上明白失口了,说:“直石铺路三角灶,只有在紫禁城才能;八人抬的高肩榇,只有帝王千古才行。尔等泰宁区区小县,平民百姓,岂能用此规矩?”叶祖洽说:“微臣也知道不能,可微臣更知道君无戏言啊!”皇上无奈,只好破天荒让泰宁大街鹅卵石当中用直石铺一条路心,家家户户三角品字灶及八人抬的高肩榇。
吴氏听了,忍不住问:“怎么你们什么都要挂上状元、状元啊,没有他们难道活不成吗?”
“对我来说,恰恰相反!”李春烨深有感触说,“在泰宁,我简直不敢说话,一说,说不到三句就可能扯到状元;也不敢动,动一手一脚,说不定又会动到状元,你说累不累啊!”
“我不觉得!”
“你当然不觉得!你没在这里长期生活,不管那些传说真也好假也好,听着反而觉得有趣!”
从东阳街到衙前街,再到城隍庙。城隍庙边文庙路口,矗立起一座崭新的牌坊,就是“恩荣坊”。那是前年底动工的。当时李春烨曾回信劝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