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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1 / 2)

电话里是一个年轻女声,外地口音。她在电话里说,她叫黄秀秀,目前在黄色一条街的红楼里,是个三陪女郎。但,她是被人以招工的名义骗到这里的,一进红楼就失去人身自由,被强迫卖y,还遭到轮j,收入所得也全被老板占有,还不许她离开。最后,她哭着说:“在这里,象我这样的姐妹还有好多……我上午打过一次电话了,你们一个同志接了,可不信我的话,求您发发慈悲,快来解救我们吧……”


电话到这里就挂断了。


李斌良被电话里说的一切震动了。他早就听说过黄色一条街不是好地方,知道红楼是铁昆开的,什么事都干,只是投鼠忌器,也没有直接证据,无法介入,这回机会终于来了。


放下电话,他扭头问值班民警,上午是谁接的电话,为什么不报告,不采取措施,值班民警吱吱唔唔的不说,再三追问下,才不得不说出是胡学正接的,接后说是报假警,没理睬。


李斌良十分气愤,接到求救电话不予理睬,还说是报假警,这是什么警察,报警的人会怎么想?可气愤归气愤,却不能当着别的同志说。他把愤怒压回内心,转到这个电话上,心情激动起来:如果能从此入手,查处黄色一条街、打击一下铁昆固然是快事,或许,还可以从此入手,查到毛沧海案件的一些线索,从而牵出杀手。


但是,经过几个月的磨砺,李斌良已经不是刚到刑警大队的时候了。放下电话后,他没有急于行动,思考后,先找到秦副局长汇报,听取指示,但没有说出自己想从中获取杀手线索的打算。


秦副局长听完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在李斌良的催下,带着他走出办公室,走到蔡局长办公室,让他直接向蔡局长报告。


蔡局长边听李斌良的汇报,手揉着左胸,脸色十分难看。汇报还没听完,他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从抽屉拿出一个药瓶,困难地说:“我心脏不舒服,实在坚持不住了,你们研究着办吧,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


蔡局长谢绝关心,摇着手把他们赶出办公室。


出来后,李斌良问秦副局长怎么办。秦副局长没好气地说:“他不是说了吗?你们研究着办吧!”


秦副局长也不管了。


李斌良明白,两位局长都是怕担责任,才采取了这种态度。因为他们知道,黄色一条街轻易是动不得的,搞不好就得挨批,自己最好也装作没这回事……可他不能,他挥不掉那年轻姑娘的哭声,那充满希望的恳求,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终于,他下了决心:不行,我一定要管,我是人民警察,我不能看着这种事不管,你们不是让研究着办吗,我们就研究着办。


李斌良先把吴志深找到办公室,问他的意见。吴志深听后皱起眉头,想了想道:“能不能是报假案?!”


他居然和胡学正一样的态度。李斌良不高兴地:“胡学正这么说,你怎么也这样,有假案的可能,但万一是真的呢?难道我们就置受害人的求救于不顾?”


“不是,”吴志深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这事还真不能怪胡学正,现在报假案的就是多,你忘了,前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有卖y嫖娼的,可带几个弟兄去了一查,根本没这回事,还让人给反映到市领导,挨了批评……我这是为你着想,红楼的主人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弄不好,打不着黄皮子惹个满身臊。依我看,蔡局和秦局都往外推,咱为啥当这大头!”


听了这话,李斌良心沉了下来。他知道吴志深说得对,也是为自己好,自己也完全可以象蔡局长和秦副局长那样推开不管。可是,自己的心能平静吗?


这时,门被人推开,是胡学正,一副欲进又退的姿式,李斌良见状忙问有什么事。


胡学正看看吴志深,然后y沉着脸对李斌良:“我接受批评来了!”


李斌良一愣:“什么批评?”


胡学正麻搭着眼睛:“我说教导员,您总是讲,有话说到当面,这回怎么装起糊涂来了?对,上午我是接了那个电话,确实没报告,可我没别的意思,就以为它是报假警……再说了,就是真有这事你处理得了吗?好,现在我向你检查,而且将功补过,你说句话,该咋办,要是查,我马上带人去红楼,查他个底朝上,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出了问题可不能光让我一人兜着!”


吴志深在旁哼声鼻子,想说什么又忍不住了。李斌良听了虽不高兴,也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对胡学正说:“那好吧,正好咱们三个都在,现在就研究,这事该咋办?不过,无论有什么理由,对群众求救我们都不能袖手不管!”


胡学正哼了声鼻子:“我也没说不管哪,那就管呗,我听领导的,现在你主持刑警大队工作,你说咋干就咋干!”


吴志深实在忍不住了:“你这是啥意思?什么主持工作不主持工作?有责任大伙负,干啥分得那么清楚?好,我先表态,干,今天晚上咱们就行动,把红楼查个底朝天,出了问题,我绝不推诿!”


胡学正斜了吴志深一眼,冷笑一声:“这话谁不会说?依我看,要行动就快,为啥非要等到晚上?等着跑风啊?咱们马上行动!”


胡学正说着就要往外走,李斌良连忙把他拦住。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公安局里有一些人和黄色一条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铁昆的威焰更使人不能不三思而行。年初就出了这么一件事:治安大队长接到举报,带人去抓赌抓嫖,结果走漏了消息,不但扑个空,还被铁昆告到了市里,市领导追究到局里,态度非常严肃,直到撤了治安大队长的职才作罢。因此,今天这事是要管,但确实需要慎重。为此,他想了想后说:“咱们别义气用事,你们说的也对,是应该慎重,我再考虑考虑吧!”


胡学正冷笑一声:“你看,我说马上行动吧,你们又……好,我可有言在先,如果行动晚了跑风透气,可不能怪我,本来我在有些人的眼里就不可靠,把啥事都算到我身上,那可受不了!”


胡学正说完扭身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却把话留到屋子里,留到两个人的心上。李斌良的心跳加快了,他看了吴志深一眼,见他的黑脸已经泛紫。


李斌良低声地:“咱们俩的话你是不是跟谁说过?”


吴志深:“这,没有哇……”


李斌良听出他的口气不太肯定,就严肃地说:“吴哥,咱俩好是好,可这是个大事,真要传到他耳朵里,咱们可太被动了,今后的关系也更难处了,如果再传出去,影响就更坏了!”


“这……”吴志深挠挠脑袋,看看李斌良的眼睛,终于说了实话:“有一回,我喝了几口酒,实在忍不住,跟秦局说了两句……”


严重了。李斌良的心跳得更快了,语速也加快了:“你……你怎么跟他说呀,你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吗?肯定是他传过去了!”


吴志深:“这……不能吧,我也没说透,只是话里漏出那么点意思,还是秦副局长他先提起来的,他有一次碰到我,好象有意对我说,‘学正的事真奇怪,杀手为什么要杀他呢?为什么失手了呢?’我就顺着他的话说了句:‘你搞了这么多年的刑侦,不比我明白!’我就说了这么一句,真的……哎,他平时跟胡学正挺好的,是不是有意试探我呀……妈的,我他妈上当了!”


吴志深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胡学正真的知道这件事,产生想法,肯定是秦副局长传过去的,他们俩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呢……还好,吴志深没说过多的,胡学正也抓不住什么,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过,这事还真得琢磨琢磨,是啊,就算杀手真要杀他,那动机是什么呢……当时,自己正在金岭开展工作,他却在本市来了这一手……这……莫非……


刚刚平静的心又跳了起来,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妈的,莫非是调虎离山,通过这一手,把自己从金岭引回来?这么说,金岭那里还是有问题,自己的行动使他们害怕了,看来,金岭还得去……


可是,调虎离山也罢,为什么刺杀胡学正失手呢?是不是不想伤害他,只是造成声势。那么,又为什么不伤害他……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


尽管心中早有这样的想法,可到现在才更为明确,然而,他有点不敢往下想。因为,一切都是推想,没有证据。


吴志深在旁轻声地:“斌良,你在想什么?”


李斌良看看吴志深担忧的脸色,说出了心里话:“我想,咱们还应该到金岭去一趟,把那边彻底查透。我总觉得,杀手和那里有关,十有八九是那里人!”


“这……能吗?”思考片刻,吴志深眼睛闪了闪,还是同意了李斌良的意见,边想边说:“对,你分析得对,过些日子咱俩一起去……不过,眼前红楼这问题该咋解决呀?我看,咱们动吧!?”


李斌良思考着慢慢摇摇头:“动是要动,可要想个万全之策……你先忙别的去吧,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吴志深狐疑地看了看李斌良走出去。


是的,眼前需要解决的还是红楼的事,那里有人在等待解救。其实,李斌良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红楼的事一定要管,要是不管,那他就不是李斌良了。他一定要行动,必须行动。但,行动要讲究方法策略……


下班前,他找到本队的内勤,从未来得及交局财务的罚没款中借了两千元钱。


晚上,吃过饭后,李斌良开始翻柜子,不时拽出几件便衣,往身上比划着。妻子不明白地问他要干什么,他只说要出席一个场合,要换套拿得出的行头。平素对穿着打扮很随便的他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挑选衣服,使王淑芬也来了兴致,就帮着从柜子中选了一套浅色的休闲装。他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看看,觉得确实比平常精神多了,好象换了一个人。王淑芬在旁看着,也忍不住抿嘴露出笑容。最后,他又找出一副墨镜卡在眼睛上。女儿看得拍着小手叫起来:“嗷,爸爸变喽,爸爸变流氓喽,爸爸不是爸爸喽……”


李斌良对女儿的反映很满意,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好认出自己。他又打个榧子,吹着口哨,一副消洒的姿态走出家门。


看着李斌良的背影,王淑芬的心中生出一种少有的满意。这时,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的。虽说他有很多缺点,但人诚实,可靠,有才华,这是人们对他的共同评价。而且,他长得一表人材,虽然不是十分英俊漂亮,但那种自信、坚定和认真精神及身上的书卷气,使他显得与众不同。自调进公安局、特别是当上刑警大队教导员后,他的身上又增加了一种阳刚之气,一种神秘之气,有时觉得他好象变了个人,这也使他更吸引人,更有魅力。她还觉得,他的身上有一些非常宝贵的潜质,这种潜质足可以使他有远大的前途,这也是她当初选择他的原因。只是,她也感到,他的这种潜质有很多不确定性,也可能招来祸患。他在有些方面还十分幼稚,不成熟,甚至象个大孩子,有时太较真,太犟,太爱激动,并且动真感情,对生活缺乏一种理性的态度,不善于保护自己,这对他的仕途是十分不利的。特别是,他总爱思考问题,对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观点,很多看法和观点还与众不同,这是很危险的。还有,他还爱写诗,这已经为他惹过祸,可他并没有接受教训,现在虽然写得少了,是因为刑警大队的工作太忙,可有时仍然见他在暗中划拉一些东西。这些,都使人感到不安全,如果他能改掉这些缺点和不足就好了。今后,自己要多下点功夫,改变他,改造他,如果成功,那他就十全十美了。自己有决心、有信心、也应该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而且要首先要从劝他不再写诗开始。


想到这里,王淑芬心中生出一种柔情,自言自语地说:“哼,你呀,哪知道别人为你c的心!放心吧,我一定要保护你,让你改掉那些坏毛病,让你有大前途!”


她被自己的好心所感动,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眼睛也湿润了。


3


李斌良走进了一条街。


这里是本市一个特殊的去处,人们谈起它,总是带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它本是一条步行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它的称呼发生了变化,有叫赌博一条街的,有叫黄色一条街的,有叫黑色一条街的,还有叫它红灯区的。叫得最多的是腐败一条街。因为它把上述一切都概括在内了。


顾名思义,从人们送给它的称呼上,就能领会这一条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商家林立,但除了几家饭店之外,更多的是娱乐城、休闲中心、洗头房、泡脚屋、按摩室等。在这些场所中,最大的就是红楼,它实行吃、洗、玩、住一条龙服务。一层是饭店,各种风味俱全。二层是娱乐大厅,各种玩乐设施齐备。三层是洗浴中心,中外洗法繁多,还设有包房,异性按摩。如果有足够金钱的话,连洗澡都有异性陪浴。四层是旅店,各种客房俱全。整个大楼内外装璜讲究,豪华气派。


对这一条街,尽管舆论不一,特别是基层干部群众暗中骂声很多,却受到市里的特殊保护,享有很多特权。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全。市里曾明确告之公安机关,一条街的事不许他们c手,如果确有必要,也要事先请示市里同意才行。可这么一请示,再研究同意,什么都晚了,因此,市公安局虽也曾经按照上级公安机关部署查过两次,却每次都是人走灯灭,平安无事,后来公安局也明白了,没特殊情况也就不来讨这没趣了。


其实,市里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已经不能用八十年代以前的眼光和标准来评判事物,要解放思想,转变观念,要有更开放的胸襟,从新的角度看待一些事物。比如,大家都知道,人有钱就要享乐,而要享乐就要消费,这也就给社会提供了就业机会,促进了货币流通,使有钱人手中的金钱投向了社会,也就给社会做出了贡献。更重要的是,人家想来我们这里投资,却连个娱乐的地方都没有,死气沉沉,人家能愿意来吗?人家来了,在工作之余娱乐一下,你公安局今儿查一下,明天罚一把,不就把人都给赶跑了吗?繁荣昌盛——繁荣娼盛吗!


对此,公安机关有自己的看法,广大警察也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们的看法等于零。李斌良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那些有钱的大企业家、那些外商会因为你这里有条腐败街,可以随便吃喝嫖赌而来投资吗?这条街到底给社会能做出什么贡献呢?除了某些开办它的老板发了横财,交点营业税外,还能有什么贡献?它的危害和贡献相比,到底哪个更大呢?


现在,他走在这条街上,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心情很不平静。一方面,是有任务在身,唯恐被别人认出,有点紧张,另一方面,也对眼前的景象感慨颇多。天已黑下来,这条街格外的繁华,各色霓虹灯争鲜斗艳,瑰丽多姿,把夜色映照得五彩缤纷。很多行业场所的门外,还站着婷婷玉立l露臂腿的年轻女郎。更引人注目的是,这条街上停着众多的各色轿车,在霓虹灯的辉映下闪着高贵的光华,而且,多是公家牌照,有的号码还很靠前。一些衣着挺括入时的男男女女喜笑颜开地出入其间,看上去真是消洒至极,快乐至极。


望着眼前的情景,李斌良忽然有些生畏。尽管他已经三十多岁,也在本市生活了多年,当了快四年警察快一年刑警,还没真正见过这种场所的内部情况。还是在政工科当副科长的时候,有一次全局统一行动,他随着治安、刑侦部门的同志进入过一次迪士高舞厅,但因走漏了风声,人家正在关门,室内冷冷清清,灯也闭了,没留下什么印象。听说,三年多过去,这种行业场所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了。


那么,现在,里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未知世界。


他想了又想,没敢贸然闯进红楼,而是走进一家店面稍小的电子游戏厅。


一片杂乱、吵得脑袋发胀的“咔咔”声迎接着他,满眼是闪烁的莹屏。尽管李斌良在大学里学过电脑,对游戏机却是外行,只看到屏幕上不断闪动的人影和色彩及枪炮响声。更使他吃惊的是,玩游戏机的多是未成年的孩子,他扫了一眼,大约有三十多名,有的书包还放在旁边,不知是放学后没有回家还是根本就没上学。他们个个全神贯注,进入了忘我境界,根本不管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电子游戏厅对青少年思想、心灵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政府早有明文规定,严禁未成年人入内,可在这一条街上,一切规定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这些玩游戏机的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的钱又是哪儿来的,没有人过问。初到刑警大队时,李斌良曾办过一起少年抢劫盗窃团伙案,共有四十多人,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一岁,盗窃、抢劫什么都干,目的都是一个,弄钱,而且,钱全花到游戏厅了。为此,局里还专门发了简报,称电子游戏厅为培养犯罪分子后备军的基地,引起较大反响,人大、政协也议过一阵子。但反响归反响,最后都无声无息了,游戏厅整顿一下,收敛几天,很快又固态复萌,且愈演愈烈。


游戏机的声音伴着思考,搅得李斌良心慌气短,他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正要往外退,里屋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拦住他:“先生,往里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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