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
瑶姬回国的时候,已经是战争开始后第二年的夏天了。前线的战事正如火如荼,她和爱德华教授在上海港下船,一踏在地上,就有使馆的人派司机来接他们。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掠过,房屋鳞次栉比,行人川流如梭,她记得自己四年前从这里乘船离开去英吉利,那时候的上海也是这样的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只是如今这繁华之上,仿佛笼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路过的报童大声叫卖着:“号外!号外!湘军又失一城,西线告急!”为这阴霾更是添上了无声的注解。
爱德华教授见她沉默不语,遂出言道:“安,我记得你是金陵人吧,这次回国,有没有想过回家乡看看。”
她笑着摇了摇头:“去年我大姐回来,已经把家里人都接到伦敦去了,家里的老宅子虽然还在,也只留了一房老家人守着,我想还是不必。”
爱德华教授有些唏嘘:“那里应该有很多过去的回忆吧……”
是啊,她生于斯,长于斯,金陵于她,就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留在她心里的残影。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了,从那一天的决裂过后,她踏上了去往英吉利留学的邮轮,一切便已经结束。
四年的时间,她一心一意在国外学习外科手术技术,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每当报纸上有那个人的报道时,她都刻意跳过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放不下的,怎么能放下呢,他们明明已经互许终身。
大姐孔瑜知道那件事后,拍电报过来将她大骂了一通:“糊涂东西!你现在这么做,总有一天会后悔!”只是听瑶姬说她想去英吉利留学,孔瑜过了三天后还是给她回了电报,电报上只写着短短一句话,“过来罢,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哭。”
她见到那封电报的时候,当场泪如雨下。
老爷子什么也没说,把她叫到书房里,问她:“决定了?想好了?”她点点头,老爷子长叹一声,“那就去罢,不怕,有什么事,家里都给你兜着。”
只是瑶姬知道,不会有任何事的。他有一千种方式可以轻而易举地困住她,但他永远也不会那样做,就算痛到了极致,一颗心被她剜得鲜血淋漓,他也不会。
她确实,是这样的狠。
“到了,”汽车在一栋装饰典雅的西式红砖楼前停了下来,使馆的工作人员抢先下来打开车门,“麻烦两位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会有专人来接两位过去。”
“器械、药物和护理人员,那边都准备好了罢。”爱德华教授有些不放心。
那工作人员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事儿我们可插不上手,都是那边安排的。”
瑶姬知道他说的“那边”,应该指的是军方。原来此番她和爱德华教授回国,是因为爱德华教授受人之托,来给军方的一位大人物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