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送来她们的窃窃私语:
“还当自己能爬上去呢,不就仗着肚子里有货吗!”“这下子可好了,看她还张狂!……”佟妃感到恶心,眼前金花直冒,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当晚,太医被紧急召进景仁宫。上夜的敬事房太监、御药房首领太监急得团团转,佟妃的呻吟已变成可怕的嘶叫了。
萨满太太头戴神帽,身系腰铃,手持皮鼓,摇头摆身地击鼓跳舞,满嘴里高声诵着神祝,鼓声铃声随着她越来越快、若颠若狂的舞动和叫喊,响得越急越乱。她从景仁门跳进前院,跳上月台,又在寝殿门口跳祝。佟妃的阵阵哀号,佟夫人带着哭声的劝慰,仍然透过跳神的鼓铃诵祝声传了出去。
黎明前,夜色最浓、天光最暗之际,一声婴儿的啼叫冲破黑暗飞上天空。他拚命地哭叫着,哭叫着,仿佛受了极大委屈,又愤怒,又响亮,用力呼吸着人间甘美的、又充满苦难的空气。他将走过漫长的一生,完成宏伟的大业,英名永留史册。但他的第一阵啼哭,和所有婴儿并无不同,也是一首动人的生命之歌。
第一颗晨星升上来了,默默俯视着九重宫阙。随在晨星之后,是渐清渐亮的黎明。
这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
—— 六 ——
顺治十一年六月十六,福临二次大婚。这一天行册立礼和奉迎礼,仪式最为隆重。由于连年征战,郑成功和朱由榔长期与清朝大军相持,互有胜负,军费开支浩大,财赋情况吃紧。但帝王的威仪必须维持,因而大婚典礼仍然那么豪华、奢侈和气派,一点不亚于第一次大婚。
这一天,京城和全国各地都奉到喜诏,人人须穿红戴绿,家家要张灯结彩,以示万民同庆。偌大一座北京城,登时打扮得花团锦簇。新增设的十三衙门里的管事太监,领了些差役往平民居住区发放喜饼,人们拥挤喊叫,有的哭有的笑,挤伤了许多人,热闹嘈杂的声音给喜洋洋的气氛增色不少。
这一天,是皇家的喜庆,皇城另是一番天家气派:宫内各处御道铺上了厚厚的红毡毯;门神、对联焕然一新;午门以内各宫门殿门高悬大红灯笼;太和门、太和殿、乾清宫和坤宁宫还要悬挂双喜字彩绸。从太和殿外直到天安门前,陈设着皇帝的法驾卤簿:五颜六色的旗、扇、散幡,金光闪闪的刀、斧、钺、戟,成百成千,站成笔直的队形,使人眼花缭乱;大辂、玉辂、大马辇、小马辇直排出午门,驾辇拉辂的大象和御马肃立在侧;午门外左右两列,站了四只巨大的开路导象、四只身背金色嵌珠玉宝瓶的宝象,它们庞大的身躯和凶野的外貌,足以吓坏初次进宫的人。中和韶乐设在太和殿前廊下的东西两侧,丹陛大乐设在太和门内廊下,与陈设在午门宝象之南的铙歌鼓吹相呼应。一旦典礼开始,三支大型乐队将把欢快的喜乐撒遍大内,撒遍整个紫禁城。
慈宁宫外陈列着皇太后的仪驾,数百人鸦雀无声、整齐森严。各宫主位及太妃们都集中在慈宁宫正殿,分列在庄太后左右,等候着典礼的钟声。
皇太后高坐在宝座之上,因为穿了全套礼服而显得越加庄严高贵:三重宝石冠顶上,珍贵的东珠围绕着一块硕大的红宝石,九只镶了珍珠的金凤环集在皇冠的四周,金凤嘴里各衔着五串珍珠垂挂,前面的垂向前额,侧后方的垂至耳下肩头;马蹄袖的深紫色朝袍外,罩着石青色绣行龙朝褂和披肩,上有山海日月龙凤图案,显示着无上的尊严。可是,即使面临这样的大典,又处在如此高贵的地位,庄太后仍不改她一贯的自然而慈蔼的大度。
午门上钟声响了。一派管笛悠扬,导迎乐队吹打着典雅的乐曲,在御杖的前导下,出隆宗门缓缓而来。后面,礼部尚书恭引身着礼服的皇帝,步往慈宁宫向皇太后行礼。一声口令,皇太后仪驾的卤簿高高举起,恭迎皇上。
乐队和礼部堂官留在慈宁门外恭候,福临进入慈宁宫。
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及太监宫女们跪下迎驾,懿靖大贵妃和康惠淑妃站在宝座左右,和太后一同受了皇帝的礼拜。
mǔ_zǐ 对视片刻,都微微一笑。母亲的笑容里满含着安慰与鼓励,儿子的笑容表示着体谅和一点无可奈何。
太后会意地说:“此女秉性温良,恪守妻职,孝敬节俭,淑仪素著,是皇儿佳偶。自此以后,中宫有主,内政可修,佳儿佳妇,永谐合好,我也放心了。〃福临深深一拜,按礼仪规定,说了一长段答辞,什么〃秀锺华阀,德备坤仪〃,〃溯懿亲于渭阳,定嘉祥于妫汭〃之类。最后,他添了一句规定外的话:“母后觉得好,想必是好的了。〃福临再拜而出。乐曲声又嘹亮地响起。太后耳边总萦绕着儿子多加的那句话,心中一丝不安在扩大,似乎有某种不幸的预感。她连忙稳定心绪,闭眼静了片刻。
白发苍苍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和承泽亲王硕塞在御杖的导引下进入慈宁宫,奏请皇太后驾临保和殿。太后将在那里接受皇后之母及公主、福晋们的朝见。皇后进宫后,太后还要在那里接受皇帝和诸王的礼拜,并赐宴皇后之母。
庄太后起身走下宝座出殿,妃嫔们按各人位号有秩序地跟从在后,到保和殿参加大婚典中的内礼。太后忽然停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疲惫、脸庞消瘦,身材细弱得绣袍在身上打晃的佟妃,在这群丰满鲜艳的宫妃中显得非常刺目。太后微笑着柔声道:“康妃,你产后体弱,失于调养。大典很累人,你怕吃不消。先回宫养息去吧,喜宴我着人送去景仁宫。〃佟妃因生了皇子,进号康妃。听了太后体贴的吩咐,她心里感动,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大喜日子是不能哭的,她连忙跪下拜谢,声音有点呜咽:“谢太后恩典。〃慈宁门外乐声大作,佟妃知道,太后升舆了。又等了片刻,料想太后已经走远,佟妃才扶着两名宫女离开慈宁宫。
今天,她不能如平日那样穿隆宗门、过乾清门,直接由内左门进东一长街回景仁宫,甚至也不能从启祥门过永寿宫,穿月华门、日精门到东一长街。正殿、中宫今天只属于正位的人……皇太后、皇帝和皇后。而她只不过是康妃,要想进到正位,还有贵妃、皇贵妃两大台阶。只是皇上一直没有册立贵妃、皇贵妃,她才因生子而存了那么一段痴心妄想。如今,全都破灭了!
她满心凄楚,缓缓地、悄悄地向北走,折而向东进启祥门,出螽斯门折向北,便是那条静寂的西二长街。两旁宫墙矗立,头顶只露出窄窄的一道蓝天,重重殿阙、层层宫院,仿佛都深深陷没在厚重的宫墙之下,只有一道道深黄琉璃瓦屋脊、高高翘向天际的飞檐和檐上九个欲飞的压角兽,求救似地浮出墙头。她们的脚步声在宫墙间空寂地回响着,直走到最北头,也不曾见到一个人影。要不是骄阳似火,真会令人感到y森可怖。
出百子门,向东直行,到了御花园。佟妃走得很累,天气又热,鬓发都被冷汗湿透了。乍一走进这座松柏如盖的御花园,y凉的风顿时使她打了个寒噤。
这边是千秋亭,对面是万春亭。福临刚立她为妃的时候,不是常到这里来的吗?他们不是十分恩爱吗?那时她还把〃千秋”“万春〃当作佳兆呢……不到一年,她就失宠了。生了一个皇子,也没能挽回她的厄运。他有了皇后,还会有皇贵妃、贵妃;还会册立很多很多的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她们还会为他生许多许多的皇子皇女。多子多孙,这是皇家的愿望,也是皇家的规矩,不然和千秋亭、万春亭遥遥相对的东西二门,为什么命名为〃百子门〃、'千婴门'呢?
午门钟鼓齐鸣,打断了佟妃的胡思乱想。皇后进宫了,中宫有了主人。一年多的幸福、甜蜜、期望、野心,如同一场春梦,消失了;如同御沟里的河水,流逝了。留下来的,只是那个小皇子,刚刚三个月。在紫禁城高大厚重的宫墙内,那小小的婴儿,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敢恨谁,甚至不敢恨自己命苦。怨望,是宫妃失德的一项罪过。不妒嫉、不申辩,才算恪守谨顺之道。此时,她只热切地想要见到她的儿子。……按出生时序,他是顺治皇帝福临的第三个儿子。
孩子刚落地,就被保姆抱走,交到早已预备好的r母手中,养在乾东五所。佟妃只在孩子满月时见过他一面:r母抱他到太后宫中朝见祖母时,她和其他宫妃以相同身份抱了他一会儿。宫里有规矩,尽可以有宫妃在自己宫中养育其他宫妃所生的皇子皇女、甚至亲王的子女……当然,这是对宫妃的特殊宠幸……却不许亲生mǔ_zǐ 同居一宫。清代吸取历代母以子贵或子以母贵,因而结党乱政的教训,采取了这种违逆骨r之情的宫规。
今天,不是去看望孩子的好机会吗?
她抬手抿了抿鬓边的乱发,掸了掸宫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庄重而有信心地走向琼苑东门,步履稳健,不要人搀扶。
两个宫女惊异地互相望一眼,紧紧跟上。
佟妃并不由长宁左门折向南,走东一长街回宫,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东走。宫女又互相看了一眼:娘娘难道要绕远走东二长街吗?
千婴门下,佟妃停步片刻,毅然转身向北。宫女惊慌地喊了一声:“娘娘!”佟妃象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向乾东五所大门。两个宫女紧跑两步,拦跪在佟妃面前,哀求似地齐声喊着:“娘娘!……”佟妃细眉一竖,瞪起圆眼怒喝道:“想挨鞭子吗?〃宫女无奈,只得让开。佟妃简直是凭着直觉,一脚踏进第二所,一眼就看见保姆抱着她的儿子在簷下逗弄。孩子又白又胖,因为大婚喜庆,也换上绣龙的黄色锦缎小袍,头上胎毛未剃,黑黑的披在额前、鬓角和脑后。〃孩儿!我的孩儿!〃佟妃暗暗地喊,仿佛啼血的杜鹃,心里在流着酸泪苦血。
孩子不知受了什么感应,慢慢转过头,黑亮亮的眼珠盯住了佟妃,随后伸出一只胖得象藕,手背上有四个小坑的小手,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佟妃再也忍不住了,猛冲过去,一把夺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发疯似地亲吻着孩子的小脸、小手、脖子、头发,一阵哭又一阵笑。
佟妃还是个孩子。儿子出生后被抱走,她并不觉得多少痛苦,仿佛抱走了一只心爱的小瓷猫或是景仁宫中一架精巧的自鸣钟,不大在意。她的感情和思虑,都被后宫的大事,自己的荣辱升沉吸引了。只有今天,只在此时,她身上那沉睡的母性觉醒了。怀里这个软软的、暖暖的、活生生的小东西,和自己竟是这样的血r相连,紧贴着他柔嫩的小脸,感觉那小手的触摸,听着他咿咿呀呀的娇嫩声音,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地在幸福和甜蜜中战栗。这张可爱的小脸上,有他的脸形、他的眉毛和鼻梁,又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她细细分辨着,大滴大滴泪珠滚落下来,落在孩子的小脸上。
保姆早吓呆了,跪在佟妃脚下不知所措。院里还有两个r母,也都原地跪着,头都不敢抬。两个宫女十分着急,对保姆连使眼色,保姆终于明白过来,对佟妃叩了个头,躬身退下。不一会儿,本所当值太监率领着侍奉皇子的四十人同来参拜娘娘,其中保姆八人,r母八人,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各四名,还有一些守门、清扫等执事太监。
当值太监陪笑道:“三爷饮食起居平安康泰,娘娘放心。〃佟妃全不在意,一门心思地撩着孩子柔细黑亮的胎毛。
“娘娘请回。上面要知道了,奴才们吃罪不起。〃佟妃视而不见地看看他。他浑身在发抖,不住叩头。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四面都在哀告,侍奉阿哥的四十人环绕着佟妃mǔ_zǐ 跪成一圈,连连叩头。她们谋得这分宫里差使何等不易,要是丢了,可怎么活!
宫女小声说:“娘娘回宫吧,叫人知道了,可就……”说着,她想从佟妃怀里抱过三阿哥。可是出生以来就不认识母亲的小皇子,却信赖地搂住母亲的脖子,全身伏在母亲怀中,谁也不要。佟妃全身簌簌发抖,她又怎么能舍得放开手?
前殿的中和清乐,随风时强时弱地飘到乾东五所,筵宴快要结束了。宫女急得连连说:“娘娘,不能耽搁啦!各位娘娘一回宫,事情就包不住啦!”“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四十个人一再叩头哀求。宫女对领班r母使了个眼色,r母向佟妃告了罪,站起身解开衣襟,露出半边丰满的茹房,终于把阿哥吸引过去。三阿哥舒服地躺在r母臂弯里,贪婪地吸吮着r汁,咽得咕噜咕噜地响,不时转过眼珠照应着母亲。
佟妃不忍再看,转身便走。刚到门口,阿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佟妃脚一软,几乎跌倒。宫女却在连连催促:“娘娘,快走,快走吧!〃佟妃低着头,咬紧牙关,一步不停,出了乾东五所,出了千婴门,进了长宁左门,走上东一长街。可是孩子的哭声紧紧追着她,象一记又一记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得她越走越快,越快越急,仿佛逃进了景仁宫。跨进寝殿的门槛,她就瘫倒了,耳边却还是她儿子那无限委屈的、抗议似的哭啼……太和殿和保和殿的内、外盛大喜宴结束了。皇上恭送皇太后还宫后,由内监持御杖、红灯导引,前往坤宁宫。
福临缓缓走着,不慌不忙,还在回忆方才的筵宴。他打定主意要仔细琢磨济尔哈朗的表情,心里怀有一种恶作剧的愉快,相信能从老亲王脸上看到沮丧。没想到郑亲王对这次联姻非常高兴,喝了许多酒,以至于满面红光,显得年轻了很多。福临心中纳罕,召他到宝座跟前,说道:“叔王,你象是非常快活。”“可不是嘛,皇上。我真的担心过一阵子,怕皇上鉴于废后的不快,在联姻的事儿上发生别的意外。亏得太后明断。科尔沁蒙古与大清世代相婚好,北部屏障如故,祖宗山陵可以放心了。有太后在,真是大清的福气呀!〃由于喝酒,他的话比平日多,但决不糊涂。去年朝廷命安郡王岳乐为宣威大将军驻归化城,准备应付喀尔喀蒙古的进犯。就是因为四十九旗蒙古、特别是科尔沁蒙古忠于大清,喀尔喀蒙古才没敢轻举妄动,乖乖地前来进贡,安郡王也才罢兵回京。要专力对付南方的郑成功、朱由榔,没有安定的北方是不可想象的。
济尔哈朗喜眉笑眼地连连说:“皇上,好!就是这样最好!……”
他的红脸白须相映生辉,更显出一派忠心耿耿。他并没有为佟妃谋立皇后。福临既感动又惭愧,连忙叫内侍用自己的金杯再赐老亲王一杯酒。
福临又召来了汤若望。他看看对方的眼睛,便明白两人都想起那次在天主堂关于选后的谈话。
“玛法,我……又结婚了。〃有什么话令福临难于启齿。汤若望点点头,同情和安慰的目光抚慰着苦恼的少年天子。
“玛法,我不知道她,我没有选择的可能,我……”“我都明白,皇上。你只能这样。尽力去爱那姑娘吧……你会幸福的。〃汤若望说罢低头告退,可是福临还是感到了他那没有说出口的惋叹和怜悯。
现在,福临就要走进他的新婚d房了,可是眼前仍然交替出现着两位老臣的面庞,耳边依然响着两位老臣的声音。他不由得感慨万端,长叹一声,迈进坤宁宫门。
在东暖阁门口,福临停下脚步,目光从右到左,掠过整个d房:南窗下一片大炕,炕桌东西设两个宝座;紫檀龙凤雕落地罩;玉如意、瓷器、珐琅瓶的陈设,鲜红的墙上、宫灯上、桌灯上连绵不断的双喜字;北边靠墙,东边一套简易宝座陈设,西边一座龙凤喜床:五彩纳纱百子帐、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字炕褥、明黄和朱红彩绣百子被,被上压着装有珠宝、金银、谷米的宝瓶;床前低头坐着新娘子:红衣红裙红花,连同喜庆的红帐红褥,以及整个d房的红墙红门红灯,暗红一片,得眼珠如同要凸出来似的,很不舒服。
福临立刻联想起上一次大婚。陈设、气氛全都一样,也这么暗红暗红的,叫人透不过气来。就连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也和上一次相似,一个从无所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是前一个皇后的侄女,也会象她姑妈一样骄横、刁钻吗?记得和她相处不到三年,事事不合,动辄争吵,看来天性相忤。
这一个能好到哪里?看上去也那么健壮高大……福临一下子觉得心里别扭,胸口发闷,扭头要出坤宁宫。太监们慌了。两个首领太监跪倒有地,全身匍伏着求告:“皇上,您千万可别……”福临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这是怎么啦!天气太热,我出去风凉风凉,就回来。别总跟着我!〃福临信步在坤宁宫檐下走动。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霞光涂抹在紫禁城这一片雄伟的建筑群上,使它更加金碧辉煌。一群鸽子从殿顶飞过,清脆的鸽铃声直重霄。福临目送鸽群消溶在风日晴朗的淡紫色天空,不觉精神为之一爽,回头想想,心下更加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