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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1 / 2)

胡雪岩又一次亮了亮手中的银票:“所以我们要和‘开泰’合作,利用他们的庄票到上海去兑现。”


王有龄沉吟地以手指叩桌:“不过……从杭州不带一粒米稻去上海,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在上海买不到米,那岂不是猴子望月,急得双脚跳也没用。”


胡雪岩似乎胜算在握:“这件事你别担心,我已反复打听过了:上海的漕粮集中在松江,最近还积压着不少。只要能在松江购买得到粮食,就能在上海港顺利地装船‘海运’去北京。这样既安全,还能从两地的差价中……赚钱。”


王有龄大为惊骇:“雪岩兄弟,你这想法真是胆大包天哪……但此事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否则是欺君之罪!”


胡雪岩慎重地:“对!不光有这一层,还有商业机密。运河经营漕粮的不在少数,风声一旦传出去,米商会立刻提价。差额太大,事情就难办了。”


胡雪岩为他打气:“老兄!只要把漕粮运到北京,解除朝廷燃眉之急,皇上就高兴!还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王有龄仍然顾虑重重:“此事我当禀告中丞大人……就是这一笔巨额粮款,藩司不知能否出得起?”


胡雪岩伸手在这位官兄的肩头按了按:“别担心!即便藩台无法筹措这笔巨款,我也自有办法。”说罢,小心地收起了《两江图舆》。


王有龄追问不休:“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胡雪岩神秘地:“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胡雪岩首先以赔礼还债的名义来找开泰钱庄。自责自罪的话说过了,胡雪岩又依伙计之礼,送给何掌柜一个红绫包着的银质寿桃,因为后天就是何掌柜的生日。这件小事,令何掌柜泪眼涩涩,好不感动。他把那张债据还给了胡雪岩,由衷道:“雪岩,这笔陈年老账,由于赖知府的拖‘赖’,也由于我的糊涂,把你也牵连了进去。现在真相大白,银钱两讫,这件事就此了结。这张单据就由你保管吧。”


胡雪岩一笑,拿过何掌柜点旱烟的打火石,打出火苗,把债据用火烧掉。这才说明来意道:“我已在浙江粮台王大人手下当差。最近,我们受抚台大人之命,将要到上海、松江一带去采购一批漕粮,通过‘海运’运往北京。由于路上不安全,我们不想带现金,想带钱庄的银票去上海。这笔业务,我想介绍给‘开泰’,不知掌柜有没有兴趣?”


钱庄的要务是拥有足够的本金。而吸纳官银、沾上公府和国库的专用款项,是最有效的“融通”手段。胡雪岩给开泰注入浙江漕银这样一股“活水”,何掌柜自是大喜拍案:“太好了!这可是一笔大业务。胡老弟,你究竟没有忘记老娘家呀!这样吧,你们所需的购粮款,我们‘开泰’可预先借贷,带上足够的银票,到上海‘大三元’钱庄去兑付。这样,你们粮台不必事先筹措资金,一切到事后结算。雪岩,你看怎么样?”


胡雪岩 第一部分


这正是胡雪岩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他向王有龄所诩的“自有办法”。他笑嘻嘻地点着头:“这当然好,可我们没有任何商家担保,就凭王大人省粮台坐办的官职和我的信誉,不知何掌柜放心否?”


何掌柜正思对胡雪岩作些弥补,在开缺胡雪岩这件事上,自己确实做得过了点儿!由衷道:“雪岩,你的人格就是信用、就是担保!这一次事件,就足以证明你的为人。换了另一个人,这样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而你居然愿意委屈自己,保全别人的面子,足见你居心仁厚,心胸豁达。雪岩,掌柜佩服你!”


章胖子与何掌柜用眼神交换过了,拍着胸脯道:“胡老弟,我可以陪你们去上海。需要什么银两,我可一路代你们设法。沿途钱庄有不少我的朋友,业务上都有往来。”胡雪岩高兴地举起双手,与二人击掌:“好!此事就这样一言为定。”


临离开杭州前,胡雪岩又去了草桥门外螺蛳姑娘家,意外地撞上了螺蛳姑娘的弟弟小螺蛳,衣不蔽体,又脏又臭,一年多不见,依然精瘦干巴。思来想去,胡雪岩决定把小螺蛳带在身边。


傍晚,垂挂着“浙江粮台”旗纛的官船,准备停泊在运河上的一个小镇上。船工拉下风帆。有几个船古佬已经收拾齐整,准备上岸去风流快活。船老板来到船头甲板,正欲开口,王有龄道:“请问老板,像今日这样顺风顺水,几天可到上海?”


船主久经风浪,说最少也得十天。像今日这样,大后天可到嘉兴,再有七八天,就可以抵达松江。松江离上海就不远了。上海,现在还属松江府的地盘。


王有龄心中有事:“坐船,人是舒服,就是太慢!呆在船上太单调乏味。”


船主道:“那就打麻将,这是船上最好的消遣。”不一会,船头就响起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船尾,桅杆上垂下一盏马灯。罗家骥趴在一张小杌凳上,挺认真地复习胡雪岩今天教他的西湖诗。胡雪岩有点百无聊赖,目光散漫地望着岸上。


黎明时分,官船启动,胡雪岩被船工的吆喊声惊醒,两个船工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来到船头报告说,有个河南逃荒女子躲到船上来了,她躲进了货舱,想白乘船去松江。


船主呵欠连天,有点懒心无肠:“哦,那就按船家规矩:来个‘吊白鹅’吧……”


她不住挣扎着喊:“救命啊——救命……”此时,桅杆又转动了一个方向,把她朝河水中垂放下去。


“住手!快住手……”传来一声断喝,胡雪岩大步从船头赶了过来。


船工神情讪讪地将逃荒女拉上来,放到后舷甲板上。罗家骥闻讯赶来,连忙上前去为逃荒女解开缆索,扶她坐了起来。胡雪岩下细打量姑娘:容长脸,闪闪发光一双丹凤眼,长长斜入鬓角的吊梢眉。稍稍安定下来,白黑透红的脸上便浸出桃晕。不光身量,那模样神情,果然象煞螺蛳姑娘!他心中一阵莫名惊喜,脱口道:“着实像你姐姐……”逃荒女猛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地向胡雪岩磕头:“这位大哥,小女子俺不知咋样感谢你才好。”


胡雪岩感叹:“唉!别谢了,天下苦命人太多,理应互相帮忙……你小小年纪,怎么会从河南流落到浙江来?”


逃荒女含着眼泪:“甭提了,大哥!五年前,黄河发大水,将俺村庄全冲掉了,俺爷、俺娘全死在洪水中……俺跟着乡亲讨饭到江南,全是躲在船上一路逃过来……到了松江,被一位有钱的老太太收留。老太太腿脚不利索,俺就成了她的丫头。”


逃荒女比划着:“前些日子,俺上街替老太太买瓜果,被码头上一个船霸头抢走。终于昨夜让俺逃出他的船……俺想搭船回松江,再去找那个好心的老太太,没料到被刚才那俩船工发现了……幸亏大哥危难中相救……”她歪头打量着胡雪岩,那感激的微笑中,透着率真和大胆。


胡雪岩同情地:“哦,原来是这样……刚好我们的船要路过松江,就搭我们的船走吧!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了,到了松江,我们帮你找那个富太太,好吗?”


胡雪岩 第一部分


逃荒女又要跪下去,胡雪岩把她拉住:“你就和罗家骥一样,叫我胡大哥好了。你有名字吗?”


“有,俺叫巧珠。胡大哥,在船上俺可以帮助你们做事,洗衣、洗菜、烧饭、打杂,俺样样会来。”


从此,单调寂寞的官船上有了生气,添了笑声。早晨,迎着晨光,罗家骥在船头练武踢打。旁边,放着大盆衣服,巧珠从河中用吊桶打水,轻捷利索地为大家洗衣。那种俏丽,那种轻盈,那利落中偶尔伴生的草率,都会让胡雪岩情不自禁地想起螺蛳姑娘。


松江乃苏南门户,水陆冲要之地。自上海开埠,成为列强海国冒险家的乐园,松江这个古老的商埠更加繁华。大凡洋货转运,无不走松江转埠,而洋商需要的土产国货,大者如棉、油、茶、丝,小者如生漆、药材、猪鬃、皮张,更微如川东桐油、商洛白蜡、雪峰锑钨、竟陵花伞,无不把松江作为一个大堆栈、大库房,堆山积海,让洋人买办以最低价、滥便宜淘了去!


上了码头,走在街上,但见两旁店铺招牌林立,行人熙熙攘攘。王有龄换了便装,随同胡雪岩、章胖子,由巧珠姑娘领着,穿街走巷,浏览市容。来到一个三叉路口,街上的行人忽然分开,纷纷避开到街道两侧的店铺檐下,看时,前方汹涌着一股人流,潮水般朝着路口拥来。这里是米市,空气中流走着稻米的味道,他们被人流冲到了一家米店门口。


一大群漕工!胡雪岩有过同他们打交道的经历——以中老年居多,手持扁担、扛棒,气势汹汹追赶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扁担、杠棒随着漕工的手臂齐举,一起一落:“快派我们活!给我们钱!……”有的漕工拉住管事的衣服,有的怒且叉腰,将他团团围住。


王有龄和胡雪岩站在米店门口的石阶上,便和米店老板交谈起来。王有龄问老板:松江怎么有这么多的漕工?老板解释说,松江地处江浙两省交界,是运河、长江双料水陆码头。松江漕帮,也是中国最大的漕帮。因为长江三角洲所产粮食,大部分走松江集中,然后走大运河运走。


胡雪岩:“这我们知道。可最近不是听说朝廷要将河运改为海运吗。”


“对!现在太平军把南京、镇江的口子卡住,河运只好彻底改为海运。在这之前,因大运河苏北、淮南段逐渐淤塞,松江的漕粮,慢慢已运不出去了。只是外头不清楚这个情况,粮食但只还往松江涌。漕帮呢,管粮食卸船,管粮食进仓,可做了工拿不到钱,怎么能不闹事呢?”


胡雪岩眼前一亮,立刻捉到了商机:“老板,松江的漕粮存了不少吧?”


老板叹息:“这,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一座座仓廪里的白米堆积如山,都快要发霉、腐烂,可以酿酒了。真可惜啊!”


胡雪岩压低声音:“老板,向您请教一下:我们如要求做大宗粮食买卖,是去找松江府粮台,还是找漕帮?”


老板竖起一个指头:“你只要找到一个人,一切都全在他身上。”


“谁?”


“尤大伟,人称他尤老五。他是松江漕帮的首领,名震江湖!在松江、在上海,甚至千里运河上,只要一提松江漕帮,没有人不知道尤老五。”


此时,两人才发现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走散。罗家骥肯定是陪巧珠去寻主人家了。章胖子呢,没准已在花街柳巷入港了。两人打听到漕帮会所的所在,立即回船准备。


稍懂点江湖“海底”的人都知道,漕帮会所实际上是青帮设在码头上的一个公开办事机构。青帮是个组织十分严密的秘密团体,而漕运则是它衍生的载体和渊薮。据米店老板说来,这尤老五恐怕就是这样一位水陆两栖的双料角色!


两人准备了礼品、拜贴,王有龄袍带加身,正好章胖子探花回船,一行人浩浩荡荡,迤逦往漕帮会所而来。


尤老五得到通报,早已在台阶上等候。他的身材高大,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纠纠武夫的味道,但细瞧就不是了,不仅精明,而且冷静,那冷静中又有些彬彬儒雅的仁者之风。


胡雪岩 第一部分


王有龄拱手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天下漕帮是一家,我也就不说两家的话。只因浙江粮台的官船停靠松江,见码头上情形极度混乱,泊靠甚难。上得岸来,又遇漕工聚众闹事,其势汹汹,绿营出动,形势有些不堪,故此有些担心。”


尤五毫不掩饰:“王大人所见不差。这几个月来,太平军卡住南京、镇江,运河漕运中断。松江的漕粮无法转运出去,大量囤积此地,造成大批漕工停业。再加上工头从中克扣工饷,打骂漕工,从而激起漕工义愤,风潮不断……我们公所,已几次受到松江知府衙门的申饬了。”


胡雪岩侃侃而谈:“尤舵主,在下胡雪岩,原在杭州钱庄当过跑街,跑的就是各家商号,如何流通、如何交换、如何把生意做活,让死钱变出更多的活钱,依我之见,你们松江把这么多漕粮积压在仓禀,则成了死水一潭,腐烂、发臭……能不能采取变通办法,把这些囤积的漕粮,变成源源活水、哗哗银子……”


尤五深受蛊惑:“怎么一个变通法,胡相公能否明说?”


胡雪岩放缓语气:“这次,王大人率我们去上海,就是要购买十万斤粮食,火速完成朝廷下达的浙江漕粮的海运任务。很巧,路过松江,看见你们这儿漕粮积压如山。王大人有心想在松江就地采购。这样,既可立即从上海港运走,又可解决你们漕帮一时的困难,岂不两全其美?”


尤五语气毫无掩饰:“我之所以急于将囤积的漕粮出手,是要换取现银,发给漕帮兄弟救燃眉之急,我甚至可以以优惠价格卖给你们。不知你们……”


胡雪岩嘻嘻一笑:“我知道尤五大爷的担心,毋需过虑,”他指着在一旁端坐的章胖子,“这位是杭州‘开泰’钱庄的大伙计章水祥大爷。王大人这次特地带他同行,就是为了随时随地可以结清粮款。”


但尤五还有他的顾虑:“王大人,胡大爷、章大爷,多谢你们关心我们松江漕帮,在下感激不尽!但你们也知道:国以粮为本,漕粮事关重大,万一朝廷要松江急送皇粮,我无法如数交解,那就是天大的死罪!甚至落个满门抄斩。尤某如何担当得起啊?”


王有龄神色庄重,是提醒,也是叮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们暂时借调你们的漕粮,也仅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以后悉数归还你们的还是稻米。绝不会影响你们上缴朝廷的漕粮。”


胡雪岩到底更熟悉商场,微笑道:“我们路过松江,见这里漕粮积压严重,有心替尤掌舵分忧。再说,江苏大部沦陷,连省城南京都落入太平军之手,朝廷怎会向偏安一隅的小小松江征调漕粮?请尤掌舵三思。”


尤五慎重地:“事关重大,容在下细细斟酌一二。实在对不起!”说着,尤五端起了茶盅,表示送客。


王有龄知趣地站起身:“那我们告辞了。”


大家回到船上,巧珠和家骥去了这许久却不见回来。


大家正有些着急,却见家骥一跳一跳朝官船奔来。


原来,两人在松江城里苦寻大半天,都没能找到那老太太家。家骥提议换种方法:既然是松江一个富贵人家,那就找上了点年纪的人打听,告知他们老太太的特征,老太太家里的特征。巧珠一说特征,立刻就有一位白髯飘飘的老者给他们引路,并告诉他们要找的府第准是“筠秀园”,松江第一豪宅,里头住的是有着“江南佘太君”之称的尤老太太。松江漕帮,当年就是尤老太和她夫君创建的。老人说,尤老太早不管事了,因为当年在帮会门派的械斗中折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早早便在这筠秀园内养老纳福。现在接她班的掌门人,是她的第五个儿子尤珏,外号尤老五。


胡雪岩大喜过望,拿手拍着家骥的脑勺,频频道:“天意!这是天意!这尤老太,倒是必须去见的一个人物……”


尤老太在“舍身寮”里接待他们。


尤老太并不糊涂,拿眼瞅着他:“你们今天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天下漕帮是一家,咱们漕帮兄弟最讲义气,有什么事,你尽管对老身直说。”


胡雪岩 第一部分


胡雪岩毫不遮掩,将浙江粮台想找松江漕帮购粮,以及去漕帮会所会见尤老五之事,说了个详细。尤老太声音缓而低沉:“尤五这样做,自有他的苦衷。”据尤老太称,松江漕帮会所,的确掌控着松江的粮食业。但漕帮购买粮食的本金,例由入会的会员共筹分摊,只不过尤家出的本金多一点,因此,有关粮食买卖,无论多寡,他都要找帮中的“会董”、俗称“三老四少”商量。但问题不在这儿,因运河淤塞,漕工失业、半失业者众多,人心浮动,一触即发。偏偏占据金陵的太平军派人来找漕帮联络,让漕帮在松江起事,响应太平军。并派“间作”多人,在漕工中活动。而各国列强为保其在华利益,保护所谓的上海租界的安全,要求把松江、青浦一线划为中立区,让中国政府和太平军都作出承诺,不在中立区交战,不把战火引向上海方面。上海租界,已派华商来漕帮会所游说:“维护地方稳定,力争松江划为中立区。而地方政府松江府却莫名其妙,一会儿说中立不中立,在粤匪长毛而不在于我大清,一会儿又说中立与否,由圣意朝命传檄而定,松江岂可自专?此情之下,漕帮会所行事能不多加小心,慎之又慎?


胡雪岩再三称谢,感谢尤老太没把他当外人, “不过,倘为松江地方着想,为松江的黎民百姓着想,我们应该借助洋人这个意图,力争松江成为交战双方的中立区,以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只要漕工肇乱,松江中立便势不可能。太平军兵指松江,战事难免。举事漕工或可分享战争的成果,像巧珠这种松江百姓,像我这类过路商旅,未必就有好果子吃……”正说着,尤五匆匆来到“舍身寮”,乍见胡雪岩,不由得愣了一下。


尤老太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胡相公不是外人,他是巧珠女婿,人家代浙江方面来买米,你因何不卖?这道理满天下都讲不过去!”


尤老五终于发急道:“娘,我得到线报,有一伙漕工准备后天举事,松江的大局,眼见得没法收拾!”


尤老太拿过龙头拐杖,巧珠搀她一把,稳稳地立了起来,她把拐杖一顿,目光如电:“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弟俩如何处置这桩粮食买卖——!”


尤五还在犹豫。胡雪岩嘴快:“将浙江粮台所需十万石粮食连夜调运出仓,连夜装船,明日一早,扬帆启碇!抽准备起事漕工之一半或三停参加漕运,削其力,挫其锐,不足人手以普通漕工补充。告诉大家,漕粮到沪,落地转为海运,即兑现全部漕银。不知尤掌舵尤大爷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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