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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2 / 2)

尤老太轻轻喟叹一声:“浙江、江苏是紧邻,松江与杭州休戚相关,形同兄弟。五儿,胡老板虽是道外之人,却侠义心肠,懂得变通,老五,胡先生这个朋友你一定要交!今后,你们就以兄弟相称吧,不要大爷、大人……”


胡雪岩见机跪倒在尤老太的膝前:


“那我就拜老前辈为干娘,同尤五哥结为兄弟!患难与共,生死同心!”


尤五也只行得跪倒在地:“好!我在娘面前发誓:我与雪岩兄弟义结金兰,形同手足,永不分离。”


两人站起,用青帮的礼节互相行礼。青帮有个规矩,兴混不兴赖。有此一拜,以后到各码头,胡雪岩可以堂而皇之打青帮旗号,并自称是尤五爷的结拜弟兄,但不能对做过的事不承认,耍赖皮,而必须好汉做事好汉当。


混乱不堪的松江码头一夜之间模样大变,那些横七竖八、乱泊乱靠的船只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浙江粮台一艘官船雄踞码头,端的醒目。


尤五扬手朝前方一指:“王大人,你们要的十万斤漕粮,已全部装船停当。只等你王大人一声令下就可扬帆启航,直奔上海港!”


这日,粮船到港,尤五领着王有龄一行,走黄浦江方向进入南市区。街道上,各色人等,熙来攘往,华洋杂陈,服饰缤纷。乍入洋场,众人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他们下榻在四明旅社。这里是闹市的中心,着名的“大三元”钱庄就在近旁,离码头也不远,吃饭坐车都很方便。大家感叹一回,这才分头行事。


胡雪岩 第一部分


尤五与胡雪岩去拜沙船帮这个码头。


王有龄自然关注漕粮海运之事,但照官场上的规矩,他得马上去拜访上海道,办理免征(粮食)落地捐、粮食报关等手续。


用租界里流行的计时方法:两礼拜后,漕粮走上海启运。一切顺利,大家欢天喜地。次日下午,大三元钱庄一位襄理,专程来请胡雪岩去钱庄用茶,聊表谢忱。


在钱业赫赫有名的大三元,为什么对他这个外省来的无名小卒这么客气?因为他代表浙江粮台,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官商。官商经手的往往是大宗业务,而且用行话说属于“长线”,比如漕粮,怎么可能就这一回这一桩生意?“浙省这批漕粮,出面的虽系开泰,但大三元应该很松爽地捞了一票。漕运改海运,浙江漕粮,以后落上海的时候可就多喽——”胡雪岩笑嘻嘻的,笑容与笑语都如同伸出一束鲜花在人面前晃颤。襄理早把胡雪岩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笑意写在脸上,在金丝眼镜后面如波光闪烁:“漕运大省,在新老八大行中,粮食始终摆在首位。又是公事生意……何况胡先生本来就是‘开泰’钱庄的人嘛,我们钱业的门道还能瞒得过你?这是胡先生对‘大三元’生意上的照顾,我们不会忘记你。”


说着,襄理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存折,一点不加掩饰地搁在他的面前:“这是‘大三元’专为胡先生开的户头,里面已有一定底金。胡先生到各地‘大三元’分号都可以取款、存钱。”


胡雪岩打开存折看了看,知道数不在少,客气道:“你们‘大三元’太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胡雪岩盘算了一下:十万漕粮的官价银,浙江藩司肯定还没有拨到大三元,但除了付给尤五的漕粮漕运银,他还有一笔重要开支要大三元预付!于是正色道:“李襄理,我想请你以‘浙江粮台’的名义,划拨二万两银子到福州去!算是这次漕粮交易中的一项开支。不知可不可以?”


李襄理倒很干脆:“可以!汇给福州的什么人?”


胡雪岩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让襄理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汇出银两。当然,或许连王有龄都不曾料到:这是浙江巡抚黄大人福建老家的详址,收银人是黄中丞的老父亲。长线,这才是最有效能的长线投资呢!


这日,胡雪岩袖出大三元那张汇单的存根对王有龄说:“你去见中丞大人时,顺便把这张单据交给他,请他查实一下。”


王有龄接过一看,数额巨大!胡雪岩以实相告:“是以你的名义,汇给中丞大人的老父亲的。”


王有龄有些担心:“报答,当然要报答!但做得如此明显,是否会惹恼中丞大人?”


胡雪岩以他对世事人情的观察,用一种坚定的语气为王有龄打气:“别担心!虽然我从没见过中丞大人,但我听到过对他为人的评价,也摸透了当官的性格。我完全可以断定:收到这张银票,他不光不会生气;还会夸奖你办事得力,处世有方。既然朝廷可以买官鬻爵,黄大人就是浙江的朝廷。上行下效而已。”


王有龄压低声音:“雪岩,我问你,这一进一出,我们可赚到多少银子?”


胡雪岩给他透底:“这些,全在章大伙的账上。中丞大人是按照杭州的粮价核准这笔购粮款项。可我们付给松江漕帮的,是按尢五哥定的价。这一进一出,我估计,一趟能赚到三四万两银子。


王有龄的惊喜是不言而喻的。怪不得谁都说粮台坐办是个肥缺,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值此多事之秋,战乱不断,且有旷日持久之势,粮价肯定上涨。谁做粮食生意,尤其是公事生意,肯定发财无疑!他不禁感叹道:“为王前驱,君子于役。看来只要肯经营,一夜就能暴富。”


船过松江,一行人受到尤五的盛情款待。从大三元拿到漕粮款,补发了拖欠的工饷,稳住了漕帮,也避免了漕帮内部的一次分裂。而今,太平军虽已攻占镇江、扬州。但有清军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的拦阻,松江暂时无事。出松江地界就难保了,太平军已派兵东征,听说太湖周围已有成群结队的难民出现,浙江的安宁被打破了。


胡雪岩 第一部分


临离开松江,尤五来船上送行。说过一路顺风之类,尤五拱手道:“局势变化太快,江苏战事一吃紧,松江的粮食肯定也紧俏。这几日,米价一个劲儿飙升,一天一个价,不少米店已经抢购一空,有行无市了。”


王有龄担心自己看走了眼:“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多久吧?”“谁知道呢,王大人,你们回到杭州请赶紧把十万漕粮运来松江,填补我的空缺。否则,万一朝廷急着向松江催要漕粮,我尤五拿不出,岂不是罪责难逃?”


王有龄频频点头:“好,我回到杭州,一定抓紧办理!不过,目今这战云密布,社会动荡,漕粮能否早日运到松江,下官不敢担保。”


尤五大度地挥挥手:“这倒不怕,王大人如果担心人手不足,或者路上不安全,我可以派松江漕帮前来杭州协助……”


王有龄摆摆手:“这倒没有必要。反正下官尽力,尽力。”


果然世事难料,官船刚刚走出松江地界,运河前段一个叫风口的地方发生沉船事故,堵塞河道,过不去了。船主急忙派人前去打听,约一个时辰,打听情况的人回来报告说,沉没的是一艘很排场很气派的官船,有的说是当地的天地会、有的说是太平军派出的间作干的。他们专门袭击官船。这艘沉船把整个河道都堵死了,连当地的蠡壳船都难以通行。


王有龄下令改道,走运河支流。


途中,眼见得逃难的多了起来。经打听,说真是太平军驻扎、太平军占领了城池倒也没什么。不掳不抢,借了东西还给你。商铺、r案乃至钱庄,照常营你的业做你的事。但遇上官兵过路官兵驻扎就糟了,无异于洪水过境狼群过路。最惨的是遭遇打仗,坐在家里的人死了还不知是怎么死的。现在,各地的官兵都往江苏靠拢,说是要把太平军占据的镇江、扬州围起来,老百姓不逃往哪儿躲?


王有龄眉头打结,叹口气:“是啊,杭州离南京并不远,太平军巳向浙江边境近,中丞大人恐怕控制不住全省的局面。”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浙江的政局,而是另外一件事——粮食啊!”胡雪岩愁肠九结,不住地踱来踱去。


他长时间眺望着河上、河下“百姓流离,田地抛荒,粮食无收,由于战事影响,粮价肯定暴涨。‘民以食为天’,没有饭吃,人心势必大乱,到那时恐怕谁也控制不了浙江的局面。”


王有龄的表情有些复杂:“雪岩,这次……我们可说是帮了松江漕帮一个大忙,他们真该感谢我们。回到浙江,我们能不能不还松江漕帮的粮食?而还给他们钱……”


“这怎么可以呢!”胡雪岩毫不犹豫地加以否定。


王有龄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你刚才不是预测粮价会暴涨吗?既然漕粮有钱可赚,与其叫别人赚,不如我们自己赚!你给尤五打个招呼,到时就不还他粮食了,大不了再多补他们一些钱。浙江库存的那批漕米,我们囤着,到时卖个大价钱。”


胡雪岩断然反对:“那不行!“做官,你不用心机不行!欺上瞒下,阿谀奉承,行贿受贿,撒谎撂白,乃至贪赃枉法,失格变节,只要能保住官位、有望升迁,你怎么做都不为过。你自己就是花钱买的官,正经科考上了没用,这第一步就是走的邪路,你还能怎么正?你想正,你上头的官就会凉着你,你周围的官就会防着你。如果你觉得这粮台坐办的官做到顶了,不想再升迁了,你就先跟兄弟我打个招呼,我再设法去找第二个王有龄。”


王有龄不吭声了:话虽难听,却是实情。


胡雪岩稍稍放缓了语气:“经商,面对各色人等;商场,直接跟平民百姓打交道,你得遵循商场上那些最正当也是最有效的法则!比如双方有利的法则;童叟无欺法则;诚信法则;以有通无法则等等。答应了松江漕帮的事,决不能反悔,否则坏了江湖的规矩。常在江湖上走,讲的就是一个义气!说一句,算一句,言必有信,一诺千金,把友情看得很重,决不干损害朋友的勾当。王兄,见利忘义,这种事我们可万万做不得哟!”


胡雪岩 第一部分


胡雪岩又谈到生意场上的一个潜在规则:“虽说漕运渐衰,漕帮势力大不如从前;但地方运输、安全等方面,还非得漕帮帮忙不可。就说运河上沉掉的那艘船,漕帮不出面,谁去疏通它?同所有的人搞好关系,做生意就顺利;朋友少,路难行,朋友无,路不通!”


王有龄若有所悟:“领教,领教,官场经,商场经,看来各是一本经。”


回到杭州的第一件事,是将府库存粮十万斤拨付松江,连夜装船启运。王有龄修书一封,对尤五再三表示感谢。因浙江未直接受战事影响,此时粮价较一夕三惊的松江、青浦要便宜得多。胡雪岩探得明白,立即组织购进,并请尤五的松江漕帮专运,减少包雇船队、转埠运输、中途受阻等诸多麻烦不提。


这日,王有龄来巡抚衙门探问漕银之事。


黄巡抚一派往日惯常模样:“王大人办事得力,救急有功,户部这次拨付浙江的七十万两漕银,就不入藩司,而悉数交浙江粮台专用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王有龄高兴得只差要跳起来,他手中有这么大一笔资金可以调度,什么事不可办,什么生意不可做啊!见黄巡抚已经把茶盅捧到手中,王有龄赶紧告退。黄巡抚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压低声音道:“贤弟汇到福州的二万两银票,家父已经收到,多谢王老弟代愚兄尽孝。”


王有龄也压低声音:“不瞒中丞大人,提醒我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黄巡抚面露得色:“又是你那位结拜弟兄胡雪岩?此人经商理财,倒也称得上是一位行家里手,为官为宦,更是一位怪才……”王有龄连连称是,他得赶紧把好消息告诉胡雪岩。


回到家,胡雪岩把一大堆从上海买回来的洋玩艺儿交给妻子。王有龄派人来请他在茶馆相见,有事商量。


见了面,两人也不寒暄,王有龄通报了户部七十万两漕银直拨浙江粮台的消息,喜形于色道:“你不是早就想办一家钱庄吗?这七十万两,就可作为你独自创办一家钱庄的本金。一旦有了我们自己的钱庄,这一次次购粮的款项,就完全可由我们自己来掌控、周转,其中的好处就不必让‘开泰’、‘大三元’去得了,雪岩,你说对不对?”


胡雪岩胸有成竹:“当然,虽然目前因为打仗的关系,银价常常有涨有落。但只要眼光看准,兑进兑出,就两面好赚,办个钱庄,还真是个好机会!”他跃跃欲试地搓着双手。


哪知他回到家中p股尚没有坐热,“开泰”何掌柜便下大红帖子邀他明日游西湖,说有要事相告。


次日一早,何掌柜租了一辆马车来 到西湖边上。何掌柜挑了个凭窗的座位,未开口,先上了一张银票:“雪岩,这次到上海海运漕粮,你照顾我们‘开泰’大大赚了一票,这点小意思,务请笑纳。”说着,从袖筒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胡雪岩。


胡雪岩把银票推了回去:“已经谢领了,何掌柜可不能把我当外人噢。”


何掌柜这才切入正题:“雪岩,你现在出息了,已攀上王大人这株高枝。听说,王大人主办的粮台,有近百万的漕粮银可以动用。闲搁着多可惜哟,何不存到我们‘开泰’钱庄来呢?我可以给你三分利的高息。”


“何掌柜的消息真灵通!真不愧是名不虚传的‘铁算盘’,脑筋动到漕粮银款上头来了。这笔钱是官银,随时要动用它来购买漕粮。倘随便挪作它用,或是误了京师漕粮大事,或是钱庄管理调度失灵,都是要吃官司的哟!”


何掌柜把银票一拍:“这你可以放心!你们什么时候要用钱,就随时来提款,要提取多少就多少。”胡雪岩微笑着摇摇头:“储户随到随时提取银子,这是钱庄的本分。浙江粮台这么大一笔漕银存放哪家钱庄并不是最重要的,我马上就能开办一家钱庄把业务做开。我最担心的,洪、杨之乱已有数年,声势越来越大,这场战事,对江浙的粮食市场到底会产生多大影响?还有,何掌柜从何得到朝廷有大宗漕银拨付的消息?”


胡雪岩 第一部分


何掌柜压低声音:“茶博士秦少卿,他曾是宁波钱业的一把好手。”


胡雪岩哦了一声:“有关漕银,待我回去和王大人商量商量,再作聚议。”


王有龄初涉官场,立足未稳,把这么大一笔官银放在结拜兄弟的钱庄里引人注目,没事也会生事。王有龄要获得一个清廉公正的好形像,行事便不能不谨慎,尤其在银钱上头!而官兵同“粤匪”的这场战事,因粤匪盘踞长江下游重镇金陵,使长江中上游数省漕运艰难,独浙江偏安一隅,水网密布,粮食生意及漕运定有着巨大空间。同时,又因百姓流离、人心惶乱,就银钱来说恐怕是存少提多。因此,胡雪岩决定,推迟建立自己的钱庄,一心一意做粮食生意。他对王有龄道:“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浙省藩司申报,把朝廷拨下的七十万漕银提取出来,存在‘开泰’银庄。单独开户,另立账册,这样我们就独立了,也自由了。还有三分的月息呢,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嘿嘿……”


王有龄心领神会:“以钱生钱,到时再建立我们自己的钱庄。”


胡雪岩诡秘一笑:“我反复考虑过了。靠目前手中这点钱,本钱太小。直接动用漕银,目标又太大,会给你带来数不尽的麻烦。现在机会来了!放到‘开泰’去,就是‘借j生蛋’!朝廷的钱一分不少,个人又有好处。我要到各处去做粮食生意,也不必随身带着重重的官银,只要带一本薄薄的‘开泰’银票,反正到各地的‘开泰’分号都可支取。这不是一举数得吗?你呢,就稳稳做你的官吧——”


接下来的几年,局势果然如胡雪岩所料想的那样,除了小刀会起义,在上海县、青浦一带闹腾了一年多,从杭州到松江、上海基本上是平静的。漕运通畅,粮食生意当属暴利,不数年间,胡雪岩就拥有了一个雄厚的家底!


该是创办自己钱庄的时候了。


他找到了前几年透漏漕银消息给“开泰”的茶博士秦少卿来做掌柜。“茶博士”曾经是宁波钱业的一个理财好手,八面玲珑,打一手好算盘。


按照胡雪岩的想法,钱庄的店面一定要讲究。所谓天大的面子,地大的本钱,门面不壮不华,怎能吸引储户?即使银库里剩银无几,店面也要显出内有雄兵百万的样子!


这天下午,他们终于选定一家转让的书画铺。地处一条古老大街的东段,不但门面轩敞,而且进深数丈,有扩充的余地。


钱庄的名字是王有龄取的,选“物阜民康”中的“阜康”二字。并由王有龄出面,请黄中丞题写“阜康钱庄”四个大字。胡雪岩分派秦少卿和家骥往各处分送喜帖,一定要让钱庄开张的“堆花剪彩”办得隆重、气派,有看头!他自己则亲领一帮匠作师傅修房子、饰店面、封银库、种花草,以及购置用具、招收学徒,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送喜帖的罗家骥回来秉报:各处送花篮、贺仪都已通知到了,就是去藩司费了些周折。胡雪岩一听,脸色陡变:“藩司怎么了?是不是藩台贵福老爷不肯送?”


“不是!是贵福老爷家中出了点事,她那个姨太太上吊自杀了。”


胡雪岩对这位贵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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