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良感到黄以恒的话确实很交心,指出了自己的缺点,甚至透露了一些内部的秘密,但事后一想,那又算什么秘密呢,放在桌面上讲也是没什么出格的地方的,而且黄以恒断然否定了后台一说,等于是否定了他会为他在五十岁时扶正而出最后一把力,一切都在原则下进行谈话,所以这个谈话也是可以放在办公室里进行的。
尽管如此,郑天良要做的事是先把女儿郑清扬调到市里去。
郑天良告别黄以恒的时候,黄以恒将他送到了楼梯口,两人紧紧握手。
赵全福的本田车停在宾馆外面,郑天良一出宾馆大门,赵全福就上来扶住郑天良的胳膊:“老板,上车吧!”
郑天良没有立即上车,他向四周看了看,夜已经很深了,只有一些卖小吃的大排档的摊子在夏夜里苦苦等待着下一个客人,这些孤独的摊子像妓女一样寻求谋生的出路。
确信无一个熟识的人,他才敏捷地钻进车子里。
车到红磨坊后,两人直奔三楼的桑拿房里间的豪华的按摩间,茶已经提前泡好了,郑天良无心喝茶,他想撒n,在撒完n后,他坐下来与赵全福一起抽烟。赵全福问:“老板,你跟黄市长谈得怎么样?”
郑天良说:“回迁的事问题不大,但要等工业区下一步改革方案出台后统一考虑。”
赵全福说:“合和并不打算在工业区落户,我想在东门城外单独买一块地盖厂房。”
郑天良说:“这件事你不要急,目前我还说不上话,等到黄市长当书记了,一切就好办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的。”
赵全福说:“老板,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你有什么要办的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天良说:“你去市里活动活动,给我在市政部门搞一个调动名额来,要正式工身份,能不能办到?
赵全福笑了起来:“我以为有多大事,调一个人又不是杀一个人,我在一个月内给你把调令开来,要调的这个人是谁?”
郑天良说:“这你就不要问了,开调令的时候我告诉你。我这个身份不好到市里去为一个普通的调动再去卖面子了,所以请你帮个忙。你打算怎么调动?”
赵全福说:“老板,这种小事你当然不要出面了,你帮我们办大事,迁厂买地,我帮你办小事。怎么调动太简单了,三五万肯定能搞定,要是关节太多,大不了十万块钱。”
郑天良说:“你这不是搞行贿受贿了吗?”
赵全福说:“老板,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怎么能叫行贿受贿,这叫互相帮助交朋友,你说我们这些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吃喝玩乐一年花不了十几万,多挣钱不就是为了多交一些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郑天良被赵全福一开导,也就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于是就说:“反正你给我抓紧办了。今天我开了一下午会,晚上又喝了不少酒,跟黄市长磨嘴皮子磨了两个多小时,我回去休息了。”
赵全福说:“洗个澡再回去。”
郑天良抓起手提包要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想腐蚀我呀?想抓住我把柄是不是?”
赵全福将郑天良拉住又坐下来:“我只是让你洗一个澡,没有任何意思。也不会安排任何人给你按摩,我也是共产党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上次我就说过了,反正我这里没小姐,也没什么其他服务,除了一楼餐厅外,二三楼从来不对外开放。”
说着赵全福就一个人走了,留下郑天良关在屋里。
屋内只剩下空调器里流淌出的扫地一样的声音,含糊而暧昧的灯光暗示了这个空间胡作非为的合理性与安全性。此时,郑天良被一种巨大的孤寂包围着,他感到自己活得太累了,黄以恒似是而非的态度以及他出卖了全部尊严的举止言谈像钉在他骨头里的钢钉,五十年梦游一样的岁月使他面对自己就像面对一个空d的j蛋壳,这个炎热的天气里他身心疲惫情绪被捂在一床棉被里窒息,他想摔碎一点什么,但眼前都是别人的东西,于是他只好将烟头死死按灭在烟缸里,烟头如同一个十恶不赦的敌人。
郑天良非常马虎地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在伪装被剥尽后,他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敌意,毛孔里流淌着汗水和欲望,臃肿的肚子里装满了酒r和形形色色的动机。于是,他迅速跳进水池里,让滚热的水和雾气掩盖起身体的真相,然后他在自欺欺人中怀念乡下的水稻和母亲留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个痛苦的造型,他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没娘的孩子。
桑拿间里蒸去的只是能量,而不是毒素,玻璃钢罩是一个透明的棺材,他在棺材里安排自己的四肢。
洗好后,他躺在沙发上接受空调的抚摸和安慰,他想离开,但他的腿脚并不听从大脑的指挥,大脑是领导,腿脚是群众,这是一种典型的下级不服从上级的表现。
那个让郑天良第一次领略到掠夺与征服意志的少女王月玲终于出现了。她还是第一次进来时的装束,身上所有衣服都是象征性的,就像一个苹果上贴了一个激光仿伪标签一样,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先生,您好,我来为你服务。”
郑天良和王月玲都感到很放松,他们没有丝毫的陌生与紧张,郑天良轻轻地将王月玲拉进自己的怀里,极轻松地剥去了王月玲粉红色睡衣,他的手在少女的身上紧张地忙碌了起来,王月玲以最快的速度在郑天良的怀里贪婪地呻吟了起来,郑天良被这呻吟声激怒了,他站起来将王月玲抱到按摩床上。
当郑天良心满意足地从王月玲身上下来的时候,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自己的女儿郑清扬的影子,一种被击穿了的感觉让他浑身痉挛。他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吼道:“快,快穿上衣服。”
王月玲像在手术台上被突然中止了麻药一样地惊恐万状,她嗫嚅着将衣服套上,然后瑟瑟发抖地看着郑天良。郑天良示意王月玲坐下来,王月玲小心谨慎地坐在郑天良身边,她颤抖着说:“先生,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郑天良已经穿好衣服和皮鞋,他点上香烟,扭曲的脸在烟雾的后面破碎。
郑天良跟王月玲保持一段距离,问:“你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
王月玲小声地说,“二十一岁,家在湖南,爸爸开石头被炸死了,妈妈有风湿病,弟弟妹妹上学没钱。我是赵总从长沙带过来打工的。”
郑天良发现这个王月玲比自己的女儿清扬还小一岁。他咬了咬牙,将包里的四百块钱,掏出来全都给了她。王月玲说:“谢谢先生,我有工资,赵总不许我收先生的钱。”
郑天良说:“你拿着,不要对赵总说就是了。”
王月玲吃惊地看着郑天良,忽然说了一句:“先生,您穿上衣服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你。”
郑天良说:“你不要乱说,我从来没上过电视。”
王月玲有些兴奋了:“真的,我在《合安新闻》上看到的就是你呀。”
郑天良说:“你看错了,以后不允许再干这种事了,知道吗?”
王月玲点点头说:“赵总说这是我的工作。”
离开红磨坊,赵全福送郑天良回家,郑天良对赵全福说:“老赵,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要是再让王月玲做这种事,就不要怪我跟你过不去了。”
赵全福说:“老板,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但我的客人需要呀,没办法。你要是不让她做服务员,我就让她换一个工作。我听你的”
郑天良说:“你在县城不是有一个仓库吗,让她在你的仓库当保管员怎么样?”
赵全福说:“老板怜香惜玉,真是大恩大德之人。你看要不要在县城给她买一套房子?”
郑天良说:“这就不是我的事了,随你的便。你付出一套房子都不能偿还对人家的伤害。”
20
车子在县政府大院里划了一个弧线,停在郑天良家门口,在郑天良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赵全福又塞给郑天良两条烟。
夜已经很深了,县城沦陷在梦中,梦中的人们过着无比幸福的生活。
这一年夏天天热得有些过分,县城道路两边的树从早到晚卷着叶子以保存维持生命的最后的水份,一些进城的驴车咕吱咕吱地从大街上辗过,大街上就留下苍白的车印和一缕浅浅的灰烟,驴的舌头吐出来拖在夏天的阳光下,喘息声粗重而焦渴,驴消极怠工,主人于是从车后舀一瓢水给驴喝。中午时分,大街上已没有行人,商铺的主人们有的坐在吊扇下喝茶抽烟,光膀子搭一条毛巾不断地抹汗,有的就趴在柜台上睡觉了,他们的嘴里情不自禁地流出了一串口水。
这个闷热而寂寞的中午,郑天良和沈一飞、沈汇丽、于江海先后来到了赵全福城郊的“红磨坊”。今天是沈汇丽做东请郑天良吃饭,她邀请的几个人都是郑天良这条线上的人。
郑天良是先到的,他在赵全福的办公室里聊天,赵全福从黑色的真皮包里掏出一串钥匙:“老板,根据你的最高指示,我已经将王月玲小姐调到了仓库,房子在梦园小区八幢四零六,一百二十平方,花七八万简单装修了一下,家电也配齐了,你哪天有空去看看,这是钥匙。”
郑天良说:“这可是你给她安排的,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看的。再说你跟王月玲什么关系,不归我管,我也不会管。”
赵全福急了:“老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跟这丫头上过一次床,天打雷劈,人家才来还不到一个月,我一直是为最重要的客人留着的。你可千万不要冤枉我。”
郑天良说:“你说这些话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从来也没有要调查过王月玲是什么身份和做了哪些事,我只是觉得人家小姑娘是很纯洁的,不要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