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哼!皇后以后还是莫要叫木公子为妹妹了,若是旁人得知木公子乃女扮男装,朕首先拿你是问!”刘恒愤恨地躲开皇后抚摸向他腿的手,说道。
皇后听闻脸色不经意地一喜,仰首问道:“难道皇上不是想让妹妹入宫么?”
“你……你竟然还敢违背朕的旨意?竟然还叫妹妹,你还有资格做烟儿的姐姐么?你莫要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皇后蜷缩着身子,低声道:“臣妾不敢!果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你还有脸说?若无当日你在母后身边挑唆,烟儿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朕当日因母后一味袒护于你便未曾向你问罪,想不到你年纪越大越不晓得轻重。如今皇后也给你做,一应事物皆顺着你,难道烟儿来与朕叙叙旧都不成么?”
我看闹得实在不象话了,一国之母竟然如此争风吃醋,竟然如此大失体统,不得不c话道:“还请皇后宽心,如烟并未有入宫之打算!”边说边起身想扶起蜷缩在地上的皇后。
皇后一把打掉我的手,狠狠道:“休要装好人,皇上如此对本宫,难道不是你教唆的结果么?这许多年,皇上从未与本宫红过脸……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不要以为本宫不晓得,皇上辛辛苦苦抓住了贼首,都是因为你的到来而下令明日释放。一国之君如此轻率,要朝臣如何信服?”
“放肆!朕看皇后的确是想去冷宫中住几日了!”刘恒一把拉过我,抚摸着我的手说道:“烟儿莫要管这贱人!可打疼你了?这些年我的确是太过纵容她了。如今她身为皇后越发恃宠卖乖,飞扬跋扈,平日在后宫中便作威作福,我宠幸哪个她便挤兑哪个,如此下去,她还会将谁放到眼里?今日能顶撞朕,明日便会干涉朝政。今日正好杀杀她的戾气,让她晓得如何去母仪天下!”
我微微叹息,历史上的窦姬当皇后时很是宽容得体,看来今天的她的确是缺少教养。何况我这个外人本不该参与别人夫妻间的事。我抿抿嘴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刘恒再次怒道:“皇后,今日朕也让你清楚,烟儿如今虽不愿做皇后,但举国之下,朕心里最看重的就是烟儿,你若再敢对她耍甚手段,即便是母后撑腰,朕也断难容你于这世上。朕以为,日后你还是好好修身养性,日日期盼烟儿莫要再出甚意外才是。否则朕全记到你头上。如今你已贵为皇后,却仍不知足?难道还想骑到朕头上不成?”
“臣妾不敢!臣妾祝木公子长命百岁!”皇后惊恐地嗫嚅道,打死她,她也想不明白,往日对她恩宠有加的刘恒怎会变成今日这副面孔?殊不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自打我离开刘恒的那天起,她已不再是刘恒心中那个需要得到的女人。就因为刘恒也很清楚永远不可能得到我了,所有才显出我的珍贵。何况今日我来找刘恒却是为了救东风,他的满腔怒气无处挥洒,皇后正好在这个时候触了刘恒的霉头……这个女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往日装的乖巧宽容,今日竟然如此不知进退,看来是这些时候皇后做得太幸运,而我的到来使她误以为我是来和她争夺皇后的位置,让她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往日的刘恒尽量满足她,才使得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以为跟刘恒撒撒娇就会使我知难而退。殊不知,今日的刘恒已不再是那个不得志、忍气吞声的皇子,而是位于权势顶端的皇上,他今日谁也不再惧怕,又怎会在我面前失了了作为皇上的威严?我想,以后的窦皇后又会回到从前那个小心谨慎的聪明女人吧!
刘恒冷冷说道:“若皇后不想旁人知晓今日的不快,还请尽快退下,日后你若能收敛,朕自不会再计较你往日的y毒。”
“是!还请木公子大人大量,对皇上美言几句,今日本宫得罪了!”她挂着泪珠从地上爬起,深深对我与刘恒行了一礼,凄凄惨惨地退了下去!
“来人!给朕换酒杯!”刘恒厌恶地看着与皇后撕扯时弄倒在地的酒杯,仿佛就连看一眼也会觉得不可忍受。
我拿起自己的酒杯轻酌一口,默默看着太监上来小心翼翼地更换着酒杯、打扫着“战场”。
老太监收拾着,刘恒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被皇后打了一巴掌的手,柔声说道:“方才可打扰了你的兴致?你若不解气,我将她打入冷宫便是!”
老太监的脸色甚是惊愕,慌忙快速的打扫着,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仿佛即使是不经意的一个斜视都会引来刘恒的勃然大怒。他虽然没有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傻子都能想到皇后因为我而被刘恒收拾,那我在刘恒心中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往日皇后在宫中的飞扬跋扈刘恒是默许的,就连如今贵为皇太后的薄姬也是能忍则忍。皇后方才撒娇的手段一定时常使用,而且屡屡成功,可是遇到我这个“不男不女”的男宠却败了……
我也异常惊慌,连忙低声说道:“万万不可,皇上,如今皇上新登基不久,此刻若传出对皇后不利的消息只怕会影响皇上的威望,何况以在下如此尴尬的身份。皇上能如此待在下,在下已心满意足。”
刘恒感激地看着我,目光柔和,叹息道:“你总是如此宽宏大量,那些妇人断不能与你相比,可惜啊……”
我微笑着挣脱他的手掌,站起来,对那老太监说:“公公耳朵背了,但手脚勤快,皇上身边能有此忠仆,在下也放心了。”
老太监慌忙跪倒,颤声说道:“公子所言极是,老奴耳朵一贯不好,眼睛也花了,好在皇上不嫌弃,老奴才得以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我微笑颔首,好聪明的太监。
刘恒淡淡道:“既然公子喜欢,那朕日后重用你便是。”
老太监慌忙谢恩:“谢皇上隆恩!”
“你下去吧!”刘恒微笑示意。
我与刘恒相视一笑,这些事还是莫要传出去为好。
翌日一早,我便在老太监的带领下去刑部提人。那刑部的官吏看到刘恒的手谕,一句话也没有多问,便将我带到天牢。
到了天牢,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跑不出来,别人也万难救出。因为天牢深入地下,是埋在刑房下面的一间坚固的石屋,刑房上面有机关,触动的话会打开天牢的顶,而那里有很多毒气与机关,一旦打开,牢房顶端会落下一张坚固的大网,站在机关上面的人万难逃脱,只有落入天牢中。而天牢只有一个出口,深入地下,用坚固的铜锁锁了十几道,送饮食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窗口,只能容一个碗进去,想来刘恒就是在这个窗口里见的东风吧。
东风与诚伯就是被关在这里,刑部官员带我从地下走到天牢的石门前,低声说:“贼首相当彪悍,公子还是小心些。”
我微笑颔首道:“多谢大人提醒。”
那官员命令士卒打开牢门,牢头浑身颤抖道:“大人们还是躲躲吧!这贼首太凶悍,平日里送饭小的们都提心吊胆的,万一这门一开,伤到大人们,小的可吃罪不起。”
那官员也紧张地看着我,能拿着皇上手谕来提人的我自然不会是很小的来头,万一我有个闪失,他也吃罪不起。
我微笑道:“诸位大人放心,在下能确保诸位周全。”
牢头拿着钥匙开门,只剩最后一把锁时手颤抖得都找不到钥匙孔。我轻轻一笑,拿过钥匙,c进了锁孔。那锁应是许久未曾打开过,开起来很是费劲,半晌,才打开。我使劲推推门,但沉重的石门却纹丝不动。正犹豫间,门被里面的力量一把拉开,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带着满身戾气闪了出来,那彻骨的寒意使我的j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慌忙上前喊道:“东风,是我!”
灰白色的身影一顿,低头吼道:“你怎在此?莫急,等我杀了这几个狗官再与你说话。”
我上前紧紧抱住他,低声说:“万万不可!你先随我出去,我再告知你始末,听话!”
东风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收了满身戾气,不再言语,只是警惕地望着那些官员牢头。我这才放开东风站到一旁。此刻诚伯也一跃而出站在我身后,默默向我一鞠。
我颔首回礼,转身对那官员说道:“请大人再带在下去提另外三位人犯。”
官员浑身颤抖着应喏道:“下官这就给公子带路,请公子随下官前来!”
牢头凑到我跟前低声对我说道:“公子还是小心些。这石门里面没有任何把手,若要从里头打开只能凭内力将石门吸开……这人犯……着实凶残……”
我默默颔首道:“哥哥放心,在下自有主张。”
东风满脸疑问地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警惕地跟着那官员走出地道。诚伯也警惕地一直护在我身后……
春风与其他两位将士则关押在重犯牢房,并不如天牢那般坚固。很轻易,我便将他们三人提出。他们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只是默默跟着我们出来,而未多问一句。我给了那官员和牢头一些银两,道谢后,便带着东风等人去客栈与菁儿汇合。
东风一路上都警惕地牵着我的手,毕竟这长安城乃刘恒的地盘,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诚伯与另外几人也死死护在我身后。
我打量着东风,那身白衣已变成灰色,浑身污浊不堪,散发着天牢特有的腐臭味,真不知这个一贯清高的人是如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
到了客栈,菁儿惊呼着扑了过来:“小姐果真将少主救出来了……”
我打断她道:“快快收拾上路,此地并非久留之地。”
一众人等迅速换了干净衣服,改扮后即刻上路,出了长安城,我才将事情始末说与他们听,只是略过了与皇后的那段,自然少不了春风的一场抱头痛哭……
东风默默地看着我,眼中欣喜多于感动。
我趁旁人不注意,低声调笑道:“想不到我会来救你么?”
东风表情古怪,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嗫嚅道:“原来你为了我也可以不要命,东风知足!”
他扬鞭策马向前飞奔而去,大呼道:“东风此生足矣……”
我的眼睛慢慢湿润,傻东风,我为你做了这点事又算什么?你怎会如此知足?你为我又受了多少磨难……
“柳姑娘!”我正思如泉涌之时,诚伯拍马上前,低声说道,“老奴果真未看错,姑娘真乃是少主的福星!”不等我回味过来,他也策马去追赶东风。
我微微一愣,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的么?
正沉思,菁儿悄悄过来低声说:“小姐,方才您未到客栈时,姑丈微服前来找奴婢,说要奴婢转告小姐几句话。”
“哦?”陈平?陈平应已得知我将东风救了出来,难道他还有什么想法吗?
菁儿低声说道:“姑丈说,皇上今日早朝过后便唤了姑丈过去,限姑丈三月内平定叛乱。”
我低声笑道:“他平他的,碍我等何事?”
菁儿为难道:“姑丈说……”
“说甚?别吞吞吐吐的!”
“姑丈说,要公子此次去后,劝少主退兵并散去人马,确保少主不再起义,若三月内少主向皇上表示忠诚,他便放了先生,否则……否则少主若仍起兵,起兵之时便是先生归天之日!”
“啊!”冷汗从我的后背渗出,难道这就是命吗?救了一人便要牺牲一人。天呐,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我也想起了刘恒的话,若东风再与刘恒作对,刘恒也不会放过东风,难道到最后我一个亲近的人也留不下吗?
“小姐……奴婢晓得姑丈对小姐做了许多坏事……”菁儿低声啜泣。
我叹息着摇摇头,说:“此乃命数,其实东风原本就不该起义。好菁儿,你晓得你此次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么?若你当日不信任我,而去山寨求助,只怕去多少人便会死多少人!我见过那天牢,谁能活着出来?”
菁儿看看左右无人,也低声泣道:“奴婢省得,奴婢省得小姐的仁慈心肠。奴婢也省得小姐一直在为少主担忧,其实奴婢也不想要少主成日过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现在局势对我方甚是不利,只是残喘罢了……奴婢真怕有一日少主也与老主公一般下场……”
我叹息道:“若他非要起义,注定会是一样下场……”
“那请小姐救救少主,少主一贯听小姐的!”
我默默摇头,这事谁会听谁的?若旁人劝我放弃救师兄我会吗?
菁儿急切道:“奴婢求小姐了……不然死的人会更多……”
是啊,战争就意味着有死伤。我没有试过又怎知他会不听?为了师兄,为了东风自己,为了刘恒,也为了天下苍生,我试试……
半月里,因为东风担忧战事,便与我等日夜兼程,赶往山寨。一个秋天的午后,我们终于到了山寨,山寨上仍是往日的光景,只是越发萧条,枯黄的落叶加上伤员的呻吟,使得东风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牙牙听说东风回来,高兴地带着众人下山迎接。东风不在的这些时日,大家感觉很是心慌,仿佛出了什么事,战事基本也是以防守为主。今日终于盼得东风回来,当得知东风竟然中计被抓时,牙牙紧张得小脸变得苍白,颤声对我行礼道:“牙牙谢过姑娘对师弟的救命之恩。”
我微笑道:“姑娘莫要客气,如烟与东风之间谁在救谁怎分得清楚?我二人原本就是过命的交情。”
牙牙颔首道:“看来师弟的确是未曾看错人,柳姑娘的确非池中之物。”
晚上,为了给东风洗去晦气,众位只要还能行动的将士在山寨为东风接风洗尘。在山中自由了很久的猫头鹰花花也兴奋地穿梭在我与东风中间。这是一场露天的酒宴,漫山遍野都是篝火与将士们的进酒声。东风亲自到每个小队与战士们同饮,士气空前高涨。而我与女将们虽然喝不了多少酒,却也跟着热闹起来……
过了好几个时辰,东风的一圈酒已喝完,正要回到主帅位置,却被那里的将士首领们牵绊住,正吆喝着要与东风拼酒。和东风拼酒,这不是找死嘛!我轻轻酌着手中的米酒,回头,却发觉牙牙的脸色微红,痴痴地看着不远处,她的目光满含柔情与崇敬,那热烈的眼睛仿佛要将一切融化……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一袭白衣的东风。东风发髻束起,云冠轻扣,白衣飘飘……他那俊朗的脸庞与明媚的笑容,还有那洁白的牙齿都被火红的篝火印上了绚烂的金红色,挺拔的身躯,坚实的臂膀正随着爽朗的笑声一起晃动……那哪里是项隐?仿佛是十年前不羁而快乐的醉东风,仿佛是深深刻在我记忆里的深情少年。其实不只是牙牙忘不了他,我也忘不了他,更不能舍弃他,因为他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朋友……
我能看着这样明媚的少年走上末路吗?我能承受他万一会战死的可能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这漫山遍野的铮铮铁骨最后都化为灰烬吗?我能忍受那许多许多甚至包括江东的所有妇孺失去亲人的啼哭吗?
这所有的所有我都不能,任何一个我都不能……
所以……
我慢慢站起来,轻轻走到东风身边,笑着对将士们说:“你们说甚好玩的东西呢?”
东风看我过来,温柔一笑,那笑容直扎我心扉,仿佛下一秒我就会如同失去师兄一样失去这美丽的笑容。我一定要珍惜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下一秒你根本没办法预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傻丫头,又发呆?打小你就爱发呆,如今怎还是这般?”东风嘻笑着将我那缕让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的心更加痛,痛到想马上求他放弃起义……
我掩饰地笑道:“你们说甚好玩意,怎我来了就不再说了?”
东风笑道:“将士们说,我项隐大难不死,必能成就霸业,如今士气高涨,楚军定能打败汉贼……”
周围马上鸦雀无声,方只一秒的功夫,立刻有一将士站起来喊道:“既然狗皇帝今日放虎归山,便是少主一展雄风的时刻到了!楚军定能打败汉贼!少主必胜!”
漫山遍野顿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喊:“楚军定能打败汉贼!少主必胜!楚军定能打败汉贼!少主必胜!……”
东风的眼里布满了喜悦与希望,还有浓浓的斗志,等喊声停歇,大声说道:“今日项隐与诸位将士痛饮此杯,他日亲征,攻下汉贼皇宫!”
漫山遍野再次响起雷鸣般的呼喊:“少主必胜!楚军必胜!少主必胜!楚军必胜!少主必胜!楚军必胜!……”
我的心痛到眼泪夺眶而出,哀伤地看着踌躇满志的东风……
“烟儿,你怎哭了?难道你也为我军士气所感动么?”东风怜惜地伸手擦去我的眼泪,“相信我,烟儿,我一定要光复父亲的霸业……”
我喃喃说道:“东风,我想为你唱支歌!”
“哈哈!想唱歌?想唱歌就急哭了?好,众位将士听令,如烟姑娘要为项隐高歌一曲!”
山寨马上鸦雀无声。
我静静走到篝火旁,站在秋风中边舞边唱: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y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y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