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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白不是不想,他是实在不能。阮红旗的美貌与婀娜是他梦里都想过多少回的。事实上,他是刚刚和陈露疯狂地闹了一场,而且那场r欲的搏杀,其激烈程度前所未有,时间之长也远远超出身体极限,最终拼得他精疲力尽。此刻他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想觊觎已久的肥r摆在面前却眼睁睁无力吃下去,他心里不禁一阵懊恼。依阮红旗的性情,这样的机遇绝对可遇而不可求,也许此次失之交臂,将造成终生遗憾。——谁敢说他莫小白这辈子一定会和阮红旗结为夫妇呢。这一阵子,陈露一直在撺掇他尽快摆平阮红旗,说只要哄阮红旗上了床,剩下的事就会一路绿灯。莫小白又何尝不想与阮红旗成鱼水之欢?倒不是因为陈露的催促,而是为自己的将来,也是为阮红旗的美貌。
阮红旗心情欢快了一些,就教莫小白看她一上午的成绩。这时莫小白才发现,阮红旗整个人修饰得这么漂亮。他上上下下地看,阮红旗手也美脚也美,雪白的肌肤衬着斑斓的美甲,教他眼花缭乱。再细看,脸腮是光洁的,眉毛是妩媚的,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惹人情思。他啧啧赞叹着,心想,三十来岁的老姑娘原来也可以这般美艳迷人。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阮红旗说:“你真的是漂亮啊。”阮红旗低下头看自己那些彩色甲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你为什么看上了我。你一只眼睛看的是我,另一只眼睛瞄的是我老爹和他的乾坤混沌汤。”莫小白愣怔着说不出话来。阮红旗又说:“我这么说太不留情面了吧?你也别在意。也许每个人都是这么一半对一半的吧。”莫小白镇静下来,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阮红旗笑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解释吧?你也不必说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不管你另一只眼睛瞄着什么。”莫小白似乎在挣扎似的,说:“不是,你听我说——”阮红旗拦住他:“最好还是别说。我已经说喜欢你了,这还不够吗?”
莫小白眨眨眼睛,像不认识阮红旗似的。他承认,他教这个看似单纯的老姑娘给不轻不重地“震”了一下。他想,自己这双眼睛还差得远,连这个玻璃球样透明的女孩子都看不透,还能看个什么?不行啊,还须熬炼呐。他心里有一点失败感,神情上也透出些沮丧,于是谎说昨天预约了个病人,便从阮红旗那里走出来。他自然没有看到他走后阮红旗流在腮上的两行泪水,那泪水是慢慢流下来的,慢得像是有多少幽怨在里面。
阮红旗百分之百猜得到,莫小白那所谓的预约是没有的。这会儿她感觉,自己一上午辛辛苦苦换来的那份宁静与喜悦,真的是荡然无存了。
她不想在家这么呆下去了。她想,家也不过如此,还是去上班吧。
一上班,她惊讶地发现,办公室又重新组合过,她的生物学科与物理、化学两科集中在一个办公室里。没办法,这回要每天面对那麻子教员了。
原来,这麻子住得离阮红旗家并不太远,只是两家素无来往,阮红旗才对他知之甚少,印象中似乎只有炖草鱼。如今低头不见抬头见,再是隔膜也不可能熟视无睹了。
因为课程安排的缘故,阮红旗发现,一个星期当中有许多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跟麻子两人。虽有那段闪电式倏明倏灭的恋爱经历,阮红旗也未觉得两人独处一室有什么不便,你看你的书,我备我的课,漫不经心地搭几句话也都是有嘴没心,应付局似的。今天搭几句是漫不经心,明天搭几句是有嘴没心,日复一日的,阮红旗竟觉着,每天不和麻子搭上那么几句,似乎缺了点什么。有时备课正备得入情入境,就忽然分出神来,说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抬头。那边的麻子也总能适时地回应一句,照样不抬头,十分默契似的。跳出恋爱的圈子,阮红旗发现麻子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只知草鱼而不知人间还有纷纭万象。她还发现麻子有个口头禅——“据我所知”,每次麻子使用这句口头禅时,阮红旗都觉得对方很得意,那语调是格外慢一拍的,带有强调的性质,因而也就带几分优雅和渊博的气度,又绝不居高临下。这就教阮红旗很喜欢听他的这句口头禅,有时她单为听他这句口头禅而与他搭话,至于说的内容倒在其次。
阮红旗还发现,跳出恋爱圈子的麻子其实是个很直率的人,有时那话冲口而出,显然是没顾忌什么。阮红旗曾问他:“你那时为什么老讲炖草鱼呢?”麻子挠挠头,颇显窘迫地说:“我知道你是本分人,多半是喜欢带点傻气的,所以一见面我就讲炖草鱼。”“那也不能回回讲草鱼啊。”“也许……我那时患有某种话语强迫症吧。”“话语强迫症?”阮红旗觉得有趣,“那你现在怎么没有了?”麻子长叹一声:“咳,不瞒你说,我那时是心怀鬼胎呀,所以说起话来就言不由衷,又怕言多语失,就只好讲炖草鱼了。”阮红旗越发觉得有趣,忙问:“你那时怀的什么鬼胎?”麻子就摇摇头,现出一副何必再提的神态。经阮红旗一再追问,麻子才慢悠悠地说:“所谓鬼胎么,我不否认,贪图你的美貌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对令尊的乾坤混沌汤极感兴趣——哎,你别误会,我指的不是它的经济价值,而是它的那种神秘感,我觉得那东西太神秘了,尤其是那只圆咕隆咚的r团,它突兀而出,无名无姓,任谁也说不出它的来历,见多识广如令尊,博学多才如雪庸校长,都对此困惑不解,连声称通晓y阳五行的王天佑也说不清,那里面包藏的简直就是东方的神秘主义。据我所知,东方的神秘主义正是当今世界神秘文化的重要流派之一。”阮红旗忘情地盯着麻子脸上那几个浅淡的麻点,听得着迷,就问:“那么,你跟我即使谈成了又怎么样呢?”麻子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那样我就可以朝夕地接近那东西,我自信,假以时日,以我的悟性,我可以破解它,而破解这样一个神秘的事物——你能理解这其中的无穷乐趣吗?”说到这里,麻子的脸上放出异样的光来,眼睛里满是神往。阮红旗笑道:“这么说,是我破坏了你的宏伟计划了?”麻子摆摆手,一脸的达观:“哪里。正如雪庸校长常说的那句话,此乃时也,运也,命也,我怎么好怪你呢。”
又一回,阮红旗实在憋不住,两眼盯着麻子,问道:“你说你当时并不在乎乾坤混沌汤的经济价值,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对金钱那么超脱?”麻子沉吟半晌才说:“钱是身外之物,又最能移情乱性,看透了,那是最没意思的东西,人活世上要是被拴在那上面,就成了一具行尸走r。你没见如今世上那些钱奴吗?弄得亲朋好友跟乌眼j似的,自己呢,其实也半人半鬼,更有多少执迷不悟的,一门心思往绝路上奔。”见阮红旗不做声,麻子以为她多心了,赶紧解释:“我倒不是针对你家。”麻子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阮红旗反而揪住不放了:“我家?我家怎么了?你真得给我说说,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麻子见她很诚恳,又品出她是个吃凉不管酸的,就知道她是真的不了解自己家的内幕,于是感慨道:“也罢,索性跟你说说吧,你明白明白也好,省得整个那个圈子里就你一个糊涂人,那不公平。”就扳起一个指头,“先说咱雪庸校长,你那位李叔。他在令尊和日本人之间牵线搭桥,那是要拿好处费的,眼下时髦的说法叫中介费,那数额是以万为单位的。”阮红旗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会呢?你可不能胡猜呀。”麻子淡淡一笑:“这件事就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又扳起一根手指来,“再说你那位莫小白。先声明一下,我这绝不是因为吃醋而有意攻击他,我还不至于那么低级趣味。这个莫小白呢,目前正在实施声东击西战术,他表面要攻取的目标是你阮红旗,而实际上却是乾坤混沌汤。他这一招实在厉害,在下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番话没教阮红旗多么惊讶,她对莫小白原本是有些底数的,这功夫听了麻子的分析,心里便暗暗称是。麻子自管说下去,他又扳起一指:“再说另外三个——阮红兵、陈露、潘凤梅。你那哥嫂——别怪我嘴冷,那眼睛都是刮骨的刀子,两手都是搂钱的耙子,说难听点,钱在他们眼里比爷娘老子重要,为金钱可以不择手段的。至于说潘凤梅,拔下她身上一根寒毛,那上头恐怕都沾满了欲望,而我个人认为,围绕着令尊的这些人当中,最终能达到目的的,非潘凤梅莫属。”阮红旗像是在听神话,她不知道,在她生活的周围,竟会有这么多离奇的故事每日地上演着,她说:“我不明白,怎么就非潘凤梅莫属呢?”麻子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问道:“你听说过这样的真实故事吧,在西方国家,有的国王宁可放弃一国之尊,也要与他的情人终生厮守。你想想看,区区一个秘方,又怎能和一国之尊相比?”西方世界的那些浪漫故事阮红旗是知道的,可现实中,在自己至亲的人身上,难道也会重演西方世界那些浪漫传奇吗?
下课的钟声打断了阮红旗的遐想。麻子早已结束话题,正专心一意地看物理参考书。刚刚在课堂上打拼的教员们纷纷走进来,洗手的洗手,喝水的喝水,还有的在骂街,嫌如今的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太难弄,骂孩子王真不是人当的。阮红旗的思想就又回复到充满烦恼的校园生活中来。
阮红旗不再觉得麻子的草鱼有多么可笑了。她竟奇怪地觉着,麻子是个“大人”,而麻子所谈论的那些人,包括老爹在内,都是木偶样走来走去的“小人儿”,又或者说,麻子是个棋手,而他所谈论的那些人都是棋盘上的一个个棋子,麻子对眼前的棋局是了如指掌的,他可以看出每一个棋子的用途与走向,然后随心所欲地拈起其中的一枚,放到他想放的地方,那样子又是那么气定神闲。嘿,这麻子,当初竟看不出。不过,现在的阮红旗,也不是说对麻子产生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更谈不上旧情复发,因为压根也不存在什么旧情。她说不好自己的感觉,只是每日里总想和麻子聊上那么几句,仅此而已。而且,她抑制不住地总想看那张脸上的麻点,那浅淡的东西,看一眼,便教她浑身有种奇异的刺痒感。事实上,那种感觉是不舒服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劲头,和中了瘾似的,教她无法自制。
一个偶然的机会,教阮红旗看到了一幕丑陋的画面。这幅教她无法相信而又是那么真实的画面,彻底地毁灭了她对莫小白的幻想。那是学校组织师生去云峰山郊游。她嫌营地太闹,便一个人跑到月明湖边看风景。风景她还没来得及看,却看到了那幅画面。画面的背景是一处湖湾,在一片隐蔽的绿草地上,莫小白和陈露忘情地搂在一起,两个人的动作是阮红旗不敢正眼去看的,那么疯狂,那么赤ll,教她喘不过气来。她那一刻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气愤,也许这两者都不是,仅仅是被那狂热的r欲所震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地的,坐在草地上,她脑子里久久地一片空白,别人跟她说话,她只机械地微笑,点头。郊游结束了,阮红旗随着这支闹闹嚷嚷的队伍回到学校。一直到走回家里,她脑子里展现的仍是那幅画面,而且,那画面仍在活动着——蓝色的湖水在轻轻荡漾,湖风吹着岸边的绿苇来回摇曳,天上云是走的,鹰是飞的,地上虫是跳来跳去的,蝶是忽落忽起的,草地上的人在滚动,在扭结,看似激烈搏杀却又悄无声息。这一切搅得她心神恍惚,她已经疲惫不堪,不愿再想它了,可是不能,那画面已然深深地嵌入她的脑海。她承认,她一直没看透过莫小白,但在她的想象中,类似这样的画面是从未有过的,不是她的想象力不丰富,实在是她这个生物教员还不了解“人”这种特殊的生物。没办法,生物教科书上不可能告诉她这些知识。待头脑稍稍清醒,她就想,这件事不能声张,只可做冷处理,慢慢疏远那小白脸也就是了,因为若声张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会给小城留一堆饭后茶余的谈资与笑柄,再说,那样会教阮家乱了套,她不想使阮家的秩序因此陷于混乱。她还暗自庆幸,那几次亲热时没教莫小白突破自己的禁区,否则,现在自己又该是怎样一种狼狈的境地呢?
此后的若干天里,阮红旗感觉自己的心是支离破碎的,上班,下班,家里,家外,无论行走坐卧,都觉着自己不过是一具r身而已,灵魂已脱离躯壳。还好,给学生讲课,与别人应答,终归没出洋相。麻子教员似有察觉,问过一回:“怎么,出了什么事吗?”阮红旗摇摇头,苦笑笑:“我能出什么事呢?”一连多日的抑郁,麻子断定她是出了什么麻烦,而且,看样子麻烦还小不了。那么,阮红旗会有什么麻烦呢?柴米油盐从来不问,钱财上一向淡泊,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一定就是感情上的事了。麻子就像一个高明的老中医给人号脉一样,判断得分毫不差。麻子想,看来我和阮红旗之间还有戏,先前炖草鱼的故事还只是个开篇。
这一次,麻子教员踌躇满志。他的踌躇满志是有道理的。有了这段时间与阮红旗的近距离接触了解,加之阮红旗的此番挫折,可以说此麻子已非彼麻子,阮红旗的心气也注定不会如从前那么高了。有一天,麻子居然单刀直入,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起身走到阮红旗面前,邀她去他家坐坐,那理由却极其荒唐可笑,竟是——他家有只老猫,会给人叼鞋子,他教阮红旗去看看,也散散心。出乎麻子的意外,也出乎阮红旗自己的意外,她居然连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还显得十分的高兴。
晚上下班后,阮红旗随麻子去了他家里。
到那里一看,阮红旗愣住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家啊。原来,麻子的老爹死得早,多年来就和唠唠叨叨的妈凑合过日子。他妈没事可干,就各处地拾破烂。这些阮红旗大略是知道的,但实地一看,情形还是超出她的想象。三间北房,娘俩儿住着东间,西间堆放着她妈每日拾来的破烂杂物,什么绳头纸片,铁块铜丝,大大小小各式的玻璃瓶,一堆一堆地码着,攒得多了就卖几个零花钱用。麻子碍于脸面,曾劝阻过他妈,但他妈不听,仍乐此不疲,麻子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当中的一间是客厅。有意思的是,麻子还是个业余木工,手艺已具相当等级,这几日麻子利用业余时间正在这间客厅里忙几样木活儿。阮红旗像外国人参观中国的乡村农舍一样,瞪大了眼睛四处看。麻子冲她淡淡一笑,说:“怎么样,没吓着你这大小姐吧?”阮红旗看着他说:“真没想到。”麻子带有几分自嘲的口吻说:“告诉你吧,这叫寒门出贵子。”说完,忙着给阮红旗张罗拿饮料果品。
老婆子不在家,大约是早早吃了晚饭又出去拾破烂了。麻子就抱来那只老猫,让它给阮红旗表演叼鞋子的游戏,果然叼得有趣。阮红旗也想试一回,就脱掉一只鞋子,扔在一边,她像麻子那样一招手,老猫同样乖顺地给叼了回来。麻子看着阮红旗穿上鞋子,便问:“有意思吧?”阮红旗意识到麻子一直在看她穿鞋子,脸有些红,说:“有意思。”说完低下头去看猫,但她从眼睛的余光里发现,麻子又笑眯眯地朝她身上盯了一眼。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教阮红旗浑身一竦,她像被电了一下,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麻子也是个小眼睛,不笑的时候眼神还平和,一笑起来就不一样了,藏在里面的眼珠感觉特别地亮。她感觉出麻子的笑容和眼神后面有种胜券在握的意味,还有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韧劲。阮红旗心想,今生恐怕逃不出麻子的手心了。又一想,既是逃不出,就认了吧,就是这麻子了。她一再忍不住地看麻子脸上的麻点,身上的刺痒感也比以往更为剧烈,而且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躁热。
麻子见阮红旗有些尴尬,想教氛围变得轻松点,就拿自己的麻脸开起了玩笑,说:“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了吧?我把人家姑娘娶到这么寒酸的地方来,那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嘛。”阮红旗听了,噗嗤一笑,转个话题说:“我真想不出你干木工活会是个什么样子。”麻子一听,高兴了:“好,我就给你干一趟木工活,教你这大小姐开开眼。”走到客厅,c起一把刨子,当当地刨起来,还真一板一眼的,一边刨,嘴里一边捏细了调门唱李谷一的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这麻子,还挺有趣,阮红旗暗想。麻子刨着刨着忽然停下来,也不唱了,阮红旗见他举着那木料斜了眼吊线。左吊右吊,吊完了,乐呵呵地看着阮红旗说:“我这人呐,眼睛有准儿。”阮红旗接一句:“你这人心里更有准儿。”麻子一愣,然后开心地笑起来,说:“是有准儿。可我心里这根墨线是正的。”笑完,接着刨他的木料,唱他的李谷一。阮红旗正看得入神,忽然麻子停下来,朝门外问:“你这游神,又要唱哪段谣儿啊?”阮红旗向外一看,见是傻哥萎萎缩缩地凑过来。傻哥冲麻子说:“他们教我来问问。”麻子有些奇怪:“问什么?”“问你p股上有没有麻子。”麻子一听,把那刨子狠狠往木案上一礅,喝一声:“c!我劈了你!”傻哥趿着鞋跑了。远远的,响起他那嘶哑的歌谣来:“木匠的斧子,瓦匠的刀,跑腿子行李,大闺女腰。”麻子气得忘了阮红旗还在一旁,随口骂道:“这傻。”扭头看看阮红旗,歉意地笑笑。
阮红旗就想,麻子不仅能优雅和渊博,还能粗俗与浮浅,而且她觉得,这粗俗与浮浅与眼前的“寒门”更显和谐,就像那优雅和渊博与他办公室里的书本笔墨相互映衬一样。应该说,像麻子这样的家和麻子这样的人,都是阮红旗从未在近处看过的,现在她离得这么近,不仅将丝丝缕缕都看得真真切切,还嗅得到那陌生而又新奇的气味,那气味既粗犷又细腻,既鄙俗又鲜活,既教她本能地想回避躲闪,又教她好奇地挪动脚步一点点走近。她好像看到了生活的原始色调,那是接近本色的一种色调,那色调很驳杂,似乎还很陈旧,但阮红旗看着新鲜。她想,这样的生活也许称之为“日子”更恰当,因为它是掩盖在生活最底层的。这里没有老爹身上那种高傲气息,也没有乾坤混沌汤那样的神秘色彩,更不可能有李雪庸们的清辞丽句,王绝户们的妙理玄机,这里充斥着的,一例是清汤寡水,荆钗布裙,是老婆子委琐的唠叨和男人们极其鄙俗的粗话。奇怪的是,阮红旗却对这样的“日子”很着迷。她迷恋那股子气哄哄的烟火味。
这个夜晚,阮红旗做了个梦,她梦见了那麻子教员。梦里的麻子像哪部西方电影里的一个硬派杀手,很酷,很性感。那梦,是阮红旗不敢回味的。不敢回味她还是回味了。梦里的阮红旗在和麻子眉目传情,她禁不住麻子那锥子似的眼光,直觉得身子发轻,要往天上飘。随后麻子进了一个屋子,回头看她时那眼神几乎教她瘫软。她两脚像有人拉扯一样,一步步朝那屋子里走去,刚迈进屋内,她忽然变得赤身l体,浑身躁热难耐,麻子正在那里笑眯眯地等她……
在别人眼里,阮红旗这人是一根筋。事实上的确也是。她不细究吃穿用度,从不去做翻天覆地的发财梦,有点安贫乐道的意思。阮大可喜欢阮红旗这一点,他多次跟李雪庸和王绝户说,十个阮红兵也抵不上一个阮红旗,自己有了阮红旗,就算没白养一回儿女。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淡泊名利,这一天,他见女儿阮红旗下班回来,素淡的脸面,一身普通的休闲服,故意逗她:“这年头人们都热火朝天地赚钱,又置电器又置房的,像你这样甘于寂寞的如今都少见了。”阮红旗听了,无所谓地笑笑:“钱多钱少都是个活,还不都是一顿吃半斤,一夜睡三尺?”阮大可满脸的正经:“话是这么说,可大鱼大r跟萝卜青菜到底不一样啊。”阮红旗将拎包朝沙发上一扔,懒懒地说:“有钱的主儿整天鱼呀r的,这不假。可您四下里看看,如今什么高血压、糖n病、这癌那癌的,也净爱找那些人。没钱倒也没那些个富贵病。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阮大可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阮红旗看着老爹,忽然很想跟他说一句话,这句话她这些天来一直在脑子里转悠。阮大可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怎么了,有事?”阮红旗脸上显得有些庄重:“爸,我将来的生活可能很平凡,甚至很平庸。”阮大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也认真地说:“平凡,平庸,这些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你是否觉得幸福,快乐。”阮红旗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不无撒娇似的说:“爸,我正是为了幸福和快乐,才不惜面对平凡和平庸。”阮大可爱怜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另类”的女儿,点点头说:“嗯,像我的女儿。”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其实,过好一份平淡的日子并不容易,许多人包括大富大贵的人想过还过不上哩。”这一刻,阮红旗觉得自己跟老爹的心贴得很紧,很紧,她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老爹才真正理解自己,即使妈仍然活在人世,恐怕也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有哪一个当妈的愿意女儿去过平凡乃至平庸的生活呢?阮红旗为有这样一个通达的父亲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