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同时,它也产生了与它正在反对的东西的某种不可思议的相似性。
虽然马克思主义在运用中最初是科学的一部分,并且是以科学和技术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但它却制造了对思
1这一时期,弗洛伊德经常想到“文明过程”这个观念。在《文明及其缺憾》中,他好几次谈到它;在《战争的原因》中又再次提到它。而这个观念与另一个已产生很长时间的观念具有密切关系。那个观念是关于作为有机物发展过程的抑制的假说。在《文明及其缺憾》第四章开头和结尾的两段长脚注中,弗洛伊德对这一点作了充分说明。——英译注。
想的限制,而且正像宗教过去所做过的那样冷酷无情。
对马克思主义的任何批评性考察都遭到禁止,对它的正确性提出质疑即被宣布为异端邪说,而它采用的方式与天主教教会曾采用过的方式如出一辙。马克思的著作取代圣经和古兰经而成为启示的本源,虽然比起过去的宗教书籍来,它们之中的矛盾和晦涩之处看来亦不相伯仲。
虽然实践的马克思主义已经无情地清洗了所有的唯心主义体系和幻想,然而它自己却又形成了种种幻想,它们同较早的幻想一样,也存着不少问题并难以被证实。
它希望经过几代人的时间就改变人类的性质,使人们在新的社会制度中几乎是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并将完全自觉地承担起劳动的职责。
与此同时,它把那些在社会中是必不可少的各种本能性限制转移到其它地方;把威胁到所有人类团体的攻击性倾向转向它的外部,并把它的基础建筑在穷人对富人的仇恨、至今无权力者对昔日统治者的仇恨之上。
但是,像这样去改进人类的性质是完全办不到的。只要新的制度不完善并面临来自外部的威胁。
那种推动着大量群众追随布尔什维克的煽动的热情,就不会确信今后这种新制度将完全建立起来,社会将摆脱危险。
与宗教所采取的方式毫无二致,布尔什维主义也不得不向人们许愿一个更为美好的未来,那时人们的一切需要都将如愿以偿,以此来补偿它的信徒们今天所蒙受的痛苦和匮乏。
而且,这种天堂将在此生、在地球上建立,并在可能预见到的时期内成为现实。
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犹太人——它的宗教并不重视来世——也期望弥赛亚1降临到地球上;在基督教的中世纪,人们多少次地相信上帝的王国即将来临。
当然,布尔什维主义会回答这些反对意见。它将会说:只要人们的性质尚未改变,就有必要运用今天这些方法来影响他们。不实行强制教育,不禁止思想自由,不动用武力甚至杀戮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在人们身上唤起那些幻想,他们就可能不会接受这些强制。
也许有人会很有礼貌地问我们:你们认为怎样管理才好呢?
这种要求将击败我们。
我无法提供建议。
我应该承认,是这种试验的那种状况,使我以及类似于我的那些人不敢赞成这种试验。但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关心者。有一些活动家,当他们处于有利于实现其意图的地位上时,其信仰不可动摇,不会产生疑虑,没有对他人痛苦的感受。
正是这种人,使得创建新制度的惊人实验目前正在俄罗斯实际进行着。当着很多国家都宣布他们将仅仅从保持基督教的虔敬中期待拯救时,俄罗斯的革命尽管在细节方面令人讨厌,却似乎仍不失为一种关于更美好的前景的启示。
遗憾的是,无论是我们的怀疑还是另一方的狂热信仰,都没有说明这个实验的结局将会怎样。这个试验的未来将会告诉我们;它可能会表明,这个实验进行得过早了;只有到新的各种发现增强了我们对自然界力量的控制,从而使我们各种需要的满足变得比较容易时,对
1弥赛亚为希伯莱文mahsian的音译。原意为“受膏者”。古代犹太人封立君王、祭司等职位时,常举行在受封者头上敷膏油的仪式,故君王等人有“受膏者”之称。公元前一、二世纪到公元一世纪,犹太国处于危亡时期以来,犹太人中流行一种说法,称上帝终将重新派遣一位“受膏者”来复兴犹太国。弥赛亚遂成为犹太人想象中的“复国救主”的专称。——中译注。
社会制度的彻底改革才有成功的希望;只有到了那时,新的社会制度才可能不仅消除了群众的卑俗需要,而且把注意力转向满足个体的文化需要。当然,即使到了那时,我们仍将与各种困难作长期斗争;人类本性的不驯服特征,在任何社会形态中都会显示出这些困难。
b请允许我在结尾时,对上述就精神分析与宇宙观问题的关系所进行的论述,作一个总结。依我之见,精神分析没有能力创建它自己的宇宙观。它不需要宇宙观;它是科学的一部分,可以遵循科学的宇宙观。但是,论述这种关系几乎不值得使用这么大的标题,因为科学宇宙观没有囊括一切,它也是不完善的,没有权利要求具有自足性和构造各种体系。
人类的科学思想也还非常幼稚;也存在许多它至今无能为力的问题。
以科学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宇宙观,除去对现实的外部世界的强调之外,其性质主要是消极的,如服从真理,拒绝幻想等。
我们的同胞中那些不满意这种情况的人,那些要求获得比这更多的短暂安慰的人,可以尽其可能去寻找那种安慰。
对此我们毫不介意,我们也不可能阻止他们;而如果为他们着想的话,恐怕他们也只能那样做。
本能及其蝉变
b滕守尧 译
人们常常坚持这样一个观点:科学必须建立在清晰明确的基本概念之上。
但事实又怎样呢?
我们看到,没有一种科学,甚至包括最准确的科学,是从所谓明确的基本概念出发的。
科学活动的真正开端是对现象的描述,然后才是对这些现象进行分组、归类和找出它们之间的联系。即使在描述阶段,人们也免不了运用某些抽象的概念去称呼眼前的材料。这些概念有看不同的来源,但决不仅仅是来自新的经验中。
这样一些观念——它们迟些时候将变成科学的基本概念——会随着材料的加工而更加不可缺少。
开始时,这些观念有可能具有某种经验的不确定性,但毫无疑问都有确定的内容。
只要它们保持这种状态,我们就能最终理解它们的含义。要达到这个目的,关键是要反复联系它们指向的观察材料,虽则我们会从这些材料中推导出抽象概念,但它们本身却仍然处于从属地位。
严格说来,它们仍然是一种习俗性的东西。虽则如此,对每一种证明材料的选择仍不是随意的,而是根据它们同经验材料之间的重要关系而决定的——这种关系在为我们证明和认识之前,对我们都是神圣的。只有通过对这个领域的进一步研究,我们才能更加清楚地提出关于它的基本科学概念。这些概念经过进一步改进之后,便广为人们接受和使用,与此同时又达到逻辑上的前后一致。紧接着要做的,便是给它们下一个定义。
然而,科学要想取得进步,即使在为其下定义时,也要求有一定的灵活性或伸缩性,物理科学
本文根据《弗洛伊德选集》第4卷(伦敦,弗拉德福出版社,1946年第三b版)译出。
中的例子为此提出了很好的证据。
在这个领域中,即使那些已经用定义形式确定下来的最基本概念,也会随着这门学科的发展而不断变换着自己的内容。
在心理学中,这种最为常见的和对我们来说仍然很模糊的基本概念,当然是“本能”。下面我们所要做的,是要从不同角度来探明和确定这一概念的内涵。
我们首先从生理学的角度来分析它。
生理学中,有刺激和反s弧这样的概念。
按照这样的概念,一种来自外部世界的刺激如果作用到活的机体组织上(神经器官),就会使它释放出一种朝向外部世界的行动,这一行动之目的,是使已经受到外部刺激物作用的机体避开这件刺激物,撤离到这一刺激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外的某一地方。
那么在“本能”和“刺激”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肯定会不加思索地把“本能”概念归并到“刺激”这一大概念中,认为本能只不过是对心理(mind)的一种刺激。但是过后我们马上又会想到,把本能同心理刺激当作同一种东西看待是不太合适的。很明显,在对心灵的各种刺激中,除了来自本能的那些刺激外,还有种种其它刺激,这些刺激看上去更像是一种生理的刺激。
举例说,当一束强光照s到眼睛时所造成的刺激就不属于本能刺激。
但是,当食道上的分泌粘膜因为干渴而变得干燥时,或是胃部因为饥饿而开始疼痛时,这种刺激便成为本能的1。
我们现在已取得足够的材料,把来自本能的刺激同作用
1我们假定这些内部活动是构成干渴和饥饿这样一些需要的机体基础。
于我们心理的其他刺激(如生理刺激)区别开来。
首先,凡是来自本能的刺激都不是来自外部世界,而是来自机体自身。
因为这种刺激会激起一种完全不同的心理效果,而且需要采取一种完全不同的行动才能消除这种刺激。
进一步说来,一种外部刺激的最重要和最关键的特征,是它总是作为一种单一的冲击力出现,因此只会引起与之相应的单一的反s行为。
最典型的例子是某些刺激引起的逃跑行为。
当然,这样一些冲击力会重复发生,它们的力量会积聚得愈来愈大,但是,在我们心目中,它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因为用来消除这种刺激所需要的基本条件并未因此而改变。
从另一方面说,任何一种本能从来都不是一种瞬间即逝的冲力,而是一种永恒的力量。但是,如果它的冲击不是来自机体外部,而是来自机体本身,那么任何逃避行为都不可能将其消除。
因此,为了把这种来自本能的刺激区别出来,我们最好称之为“需要”。
凡是能够消除这种“需要”的行为,我们称之为“满足”。
“满足”只能通过适当改变内在“刺激源”而达到。
设想有一个完全无助的活的有机体,它在这个世界上还未找到一个稳定的定向,这时恰好有一种“刺激”作用于它的神经组织上,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机体很快就能作出第一次区别和获得第一个定向。
一方面,它会分辨出那些仅仅通过肌r的逃避活动便能消除的刺激,并把它们归并到外部刺激中;另一方面,它还会分辨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刺激,对这种刺激不能用肌r的逃避行动消除,它们是内部世界的标志,是本能需要的证明。
这就是说,生命机体本身的统觉能力会发现其肌r活动有着这样一种特殊的功效:把“外部”和“内部”区别开来。
这样,我们便对“本能”的本质特征有了初步的认识,这种初步的认识是通过考虑它的主要特征而得的,如它来源于机体内部的刺激,它呈现为一种持续不断的力等等。
由此我们又进一步推导出它的另一个明显的特征:这种本能力量不能通过逃避的方式予以消除。
在列举出这样一些特征之后,我们不由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实,这件事实促使我们的探讨更加深入一步。
在这儿,我们不仅仅是把某些习俗的东西当作基本概念而运用于我们通过经验而获得到的材料中,而且还运用各种各样的复杂假设,去引导我们探索各种心理现象。
我们已经对这些复杂假设中的最重要的一个作了引用,它要求我们即刻对它作出重点考虑,这一假设基本上是从生物学角度提出的,而且运用了“目的”(换言之,是手段同目的的适应)这一概念。
这一假设如下:神经系统乃是这样一种装置,它的作用就是消除那些到达它的刺激,或者说,将这种刺激引起的兴奋减少到最低水平。
如果上述假设说得通,神经系统就应该处于一种似乎未被刺激的状态(或非兴奋状态)。如果暂时先不考虑这一假设中提到的事实是否有例外,我们就应该承认,神经系统的任务就是控制刺激(或消除刺激)。我们看到,当我们使用“本能”
这一概念时,原以为很简单的生物反s机制就变得大大复杂起来。外部刺激为机体带来了一个单一的任务——使自己避开这种刺激。这一任务是通过肌r的运动完成的。如果某种运动可以达到预定的目标,而且最适宜于达到这一目标,久而久之便成为遗传的倾向。
但是,那些来自于机体内部的本能刺激却不能以这种方式消除,所以,它对神经系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并迫使它做出种种复杂的和相互依赖的活动。
这些活动能引起外部世界的变化,使它们为内部刺激(需要)提供满足。
最主要的是,本能的刺激(需要)会迫使神经系统抛弃其避开刺激的最终意图(或目的),因为这种刺激总是源源不断地到来,因此,我们满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进步的真正动力是本能(内在需要)而不是外部刺激。
正是这种动力,才卓有成效地促进了神经系统的发展,使它达到现有的高水平。当然,我们也会由此而想到,本能本身按其需要(至少是部分地)积淀或制造出种种不同的外部刺激形式。这些形式在生物的种系发生过程中,又反过来改造了机体本身。
以后,当我们进一步发现,即使那些发展到最高水平的心理器官(装置)的活动,也都服从“快乐原则”,换句话说,也会自动地被那些属于“快乐—痛苦”系列中的感情所制约,就会不可避免地得出另一个假设:这些感情反映了一种支配刺激物的过程。这就是说,痛苦的感情与刺激的增加有关,快乐的感情则与刺激的减少有关。
但是,由于这样一种假设目前还极不确定,所以我们只有小心从事,才能取得成功。在可能情况下,我们还可以一方面发现“快乐”与“痛苦”之间究竟有一种什么关系,另一方面又能发现“刺激”在量的方面的起伏变化对心理生活的影响。可以肯定,我们会发现各种不同的“关系”,有些并不那么简单。
假如我们从生物学角度去考虑心理生活,“本能”在我们眼里就会成为一个位于精神和物质之间的“边缘概念”。它既代表着来自机体内部(一直到精神领域)的刺激,同时又是衡量精神为了r体的需要应付出多少精力(由于它与身体之间的联系)的一个尺度。
现在我们应该做的,首先是讨论与本能这一概念有关的某些字眼,如本能的动量,本能的目的和源泉。
本能的动量是指它的动力部分,如力的大小或是需要付出的能量的程度等。
冲动或刺激是一切本能共有的典型特征,也是它的本质。实际上,每一种本能都是一种活动,如果我们有时说某种本能是一种被动性的本能,那就意味着它的目标是被动性的。
至于说本能的最终目的,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指“满足”。
而“满足”只有靠消除本能中产生刺激的条件才就达到。
但是,虽然满足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本能的终极目的,但导向这一终极目的的方式却各各不同,所以我们往往会发现一种可能有各种较近的或处于中间位置的目的的本能。这些目的既可以相互结合,又可以相互交换。经验还告诉我们,本能的目的还有被抑制的时候,这时,每当它向着“满足”的方向前进一步,就要受到抑制甚至偏离这个方向。
我们可以设想,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本能也可以得到部分的满足。
本能的目标,则是指本能可以在其中或通过它达到目的的东西。这是与本能有关的所有因素中一种最易变换不定的东西,它最初与本能无关,只是由于它特别适合于提供“满足”,所以才开始附着于它。
目标不一定是一个外部事物,它也许是主体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许时时变换着,在生命的进程中,本能转换多少次,它也就变化多少次。目标所起的重要作用,是它在本能中的置换作用。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同一种目标可以同时满足好几种本能。
对于这种现象,阿德勒称之为本能的“合流”,然而最能表达本能与目标之间的密切关系的字眼是“固置”,“固置”常发生于本能发展的早期,它可以结束本能的运动状态,通过激烈的抗争,这种“固置”终于变得牢不可破。
所谓本能的源泉,主要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