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过奖了。”刘文静笑着说道,只是没人知道他这是苦笑。他现在已经完全摸准了李渊的性格,凡是顺着他的臣子就被他信重,凡是逆着来的,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其实他并不想说这些话,因为经过独孤派叛乱之后,剩下的各个家族都会当起了缩头乌龟,在李唐不灭之前,都会安于现状,不敢私下搞小动作,惹来杀身之祸,此时大动干戈,只会将矛盾扩大。但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提,已经全面效忠的窦轨也会说,所以他干脆就顺着李渊之心先一步提了出来,既顺了李渊之意,也为朝廷平白多了无数能战之兵。
“儿臣复议。”这时,李建成窥得时机,立即站了出来,行礼道:“父皇,在座的诸位皆是朝廷忠臣良将,自然是不会像独孤氏这样反我大唐王朝的……”
大家的耳朵顿时全都竖起来了,眨眼之间,果真是等来了之后的‘但是’。
只听到李建成继续说道:“但是,边境有朝廷的jūn_duì 镇守、地方有郡兵巡视抓捕不法之徒。大家既然都是忠臣,为何还要保留私军?若是明天、后天,或是一个月后,又有哪位家主被家将、家兵挟持造反,国将不将。因此儿臣建议父皇将各家私军收归国有,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这对朝廷、对诸位忠臣良将都百利无一害。”
“诸位爱卿觉得刘相国和太子说得如何?”李渊开心的问道。
“儿臣复议。”
“微臣复议。”
“微臣复议。”
“……”
不出刘文静之所料,李世民、窦轨、裴寂、陈叔达、萧瑀、豆卢宽、赵慈景、屈突盖等人纷纷同意。
一些不甘不愿的人个个是怒火万丈,但是看这模样,交出私兵乃是大势所趋,若不然就不是忠臣良将,下一步就没果子吃,没好下场,这种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
心里盘算了几下,尽都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人人苦涩的称善。
李渊想不到这个一直看不顺的刘文静竟然帮他解决了老大难,忽然觉得这家伙蛮不错的,至少人家始终心怀大唐,而不像某些开国功臣,倚老卖老、妄自尊大、私心重重。
他兴高采烈重重一拍案桌,猛的站了起来,神采飞扬的高声道:“诸位爱卿一片赤诚,朕心甚慰,我大唐君臣如此同心同德,何惧区区三万叛军,何惧杨侗小儿。”
听到这话,一直忠诚于李唐王朝的人到是无所谓,但一些骑墙者,心下却是一片黯淡。
裴寂看向面色平静的刘文静,异常复杂的长叹一口气,他感觉刘文静现在真的变了,否则以他那牛脾气,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将事态进一步扩大!然而刘文静却如此平淡的说出了收所有世家门阀的私军归国有,当他回想起刘文静在政事堂上,对自己发起的那一招毒计,终于意识到刘文静比以前更加难以对付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层寒意。
“还有要补充的吗?”李渊高兴的问。
萧瑀出言道:“圣上,各家私军累计起来,少说也有数万人,然而各家私军分布在大唐全境,需要时间集结,微臣认为派一名良将专门收拢、专门训练为宜。”
“萧相国言之有理。”李渊想了一想,目光看向了武将中的窦琮,笑着说道:“右屯卫大将军可以为帅。朕觉得这对大将军来说,是件小事。”
“微臣多谢圣恩,定不负圣上厚爱。”窦琮神采飞扬的出列拜谢。
这是李渊对窦氏忠诚的回报,也是表明自己对窦氏一族的信重。
窦氏一族听了,深为感动。
李渊笑了笑,点名道:“胶东王、魏郡王、淮阳王。”
胶东王李道彦是李神通长子、魏郡郡王李文暕是李神符少子,淮阳王李道玄是早故河南王李贽之子。三人闻声出列,行礼道:“臣在。”
“你们三人去大将军麾下历练,朕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个军职。你们只是大将军的幕僚,小兵小卒,能否升迁皆由大将军说了算。你们千万要记住自己在军中的身份,要是给朕搞出什么事情来,莫要怪朕翻脸不认人。”
“微臣遵命。”李道彦、李文暕、李道玄凛然应命。
关陇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大多是将才,而李渊这家伙运气更是逆天。他的几个儿子厉害也就算了,连带李氏宗亲都是军事之才。
他的诸多子侄晚辈之中,除了李孝恭、李道宗能打以外,李道彦、李孝察、李孝同、李孝慈、李孝友、李孝节、李孝义、李德懋、李文暕、李道玄等人也都熟知兵事,他们现在作战经验或许稍微不足,为一路大军统帅的能力或许远远不够,但统率两三万大军防守一郡之地的能耐还是有的。最让李渊欣慰的是他的这些侄子,多数人都没有父辈的诸多毛病,稍加培养的话,未来成就绝对比他们的父亲高。
李渊把李道彦、李文暕、李道玄甩给窦琮,目的便是让这位大将军帮他带出一批永不叛变的宗亲青年将才。剩下的那些侄子,他也打算扔给李世民和李孝恭带。
这时,高高在上的李渊见到陈叔达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先是看了看窦轨、接着又看了看豆卢宽,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李渊稍微一想,便领会了陈叔达打算献策对付关陇贵族,不过窦轨、窦琮、豆卢宽等人也是关陇贵族中的一员,有些话不好当他们的面说,不是说李渊不信任他们,而是当着他们的面计算去关陇贵族,君臣都会感到尴尬。
他看了一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暗淡了下来,便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就是在宫中用晚膳吧,一个半时辰以后,再来武德殿议出兵之策。晋王代朕主持晚宴。”
“喏。”
文武百官起身纷纷离去,不多时,大殿内只剩下李渊、李建成和陈叔达。
李渊问道:“朕见陈相国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不便之话要对朕说?”
“正是如此。”陈叔达笑着说道:“圣上,微臣要说的的话其实也不新颖,无非就是要对刘相国只言片语释兵权之术进行一个补充。”
李渊笑了起来,刘文静借助独孤派叛乱一案,只言片语就卸下各家各族兵权,端是异常厉害,也很让李渊高兴。
如今听到陈叔达还有补充,便兴致勃勃的问道:“会考以补充,请陈相国仔细说说。”
“圣上,关陇贵族成立于宇文泰之手,魏、周、隋、唐四朝的皇室与将相大臣几全是出于关陇贵族,随着各家实力不断壮大,宇文泰、杨坚因关陇得天下,但也受制关陇,我大唐王朝,好像也是这般。”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周也好,隋唐也罢,全都因关陇贵族而兴,也全都受制于关陇贵族,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毫不为过。”
深有感触的李渊苦笑道:“关陇贵族之所以能够改朝换代,原因就是他们手中的私人部曲。杨坚还是杨氏之主时,大家平起平坐,可以同一桌吃饭,可以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但自从杨氏变成皇族之后,便与关陇贵族划下了一道深深裂痕,关陇贵族想从他手中得到更多,当杨坚满足不了大家的权力要求时,便成了大家眼中钉、肉中刺,而经过杨广一连串打击,隋朝理所当然的成了关陇贵族的仇人。如今,大家又来对付朕了。要是元敏成功,也会面临这种情况。可以说,关陇贵族和皇族永远是对立的。这跟皇帝姓宇文、姓杨、姓李、姓元、姓赵毫无关系。”
陈叔达理解的点头道:“经此一案,关陇贵族算是和大唐朝廷反目成仇、彻底决裂了,他们从圣上的基石变为圣上最大的隐患,一旦隋军兵临襄阳城下,关陇贵族一定如当年迎接圣上入主关中一样,将杨侗迎入襄阳。要不是关陇贵族这次造反,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关陇贵族对地方官府和jūn_duì 渗透得这么深、这么多。说实话,微臣和晋王一样,对这次谋反只会感到庆幸。”
“陈相国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李建成十分赞成陈叔达之说,转而对李渊说道:“父皇,巴东郡守马德文是安定郡人士,原先是隋朝北地郡新平县丞,在浅水原之战中,据城而守,令薛举的一支偏师寸步难行。儿臣看他文武双全,这些年从无差错,这才推荐他为巴东郡守。要不是窦相国揭穿他的真实底细,儿臣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独孤氏家将。我大唐将官之中还有多少个马德文,不得而知。所以即便不能连根拔起,也要揪出七八成,这才让人安心。”
“皇儿言之有理。”李渊点了点头,看向陈叔达道:“陈相国所说的补充是什么?”
陈叔达说道:“既然这么多关陇贵族造反,那我们就有了足够对付他们理由。微臣的意思是将他们的土地、财产和粮食尽皆没收。只要得到这些,物质短缺、财力紧张、生铁不足等不利局面将会得到彻底解决。有了天府之国的大量良田,可分田到户,以获取益州民心。可奖励军功,振奋军心。民心军心在手,极大的增强了我们与杨侗抗衡的资本。圣上,这是我们夯实根基的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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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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