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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2 / 2)

“你好好劝劝你姐。你爸不在了,你们姐俩可要多照应。”张大爷说得语重心长。


李香春回来后,我谢过张大爷,开门进了我姐家。我姐的房门关着。我推了推没推开,心想里面肯定c着呢。透过门边窄窄的窗户,看见我姐躺在床上,身上搭着条被子,腿和脚都露在外面,一只脚还穿着袜子,灯芯绒的裤子也没脱。我不停地砸门,嘴里喊:“姐,姐。”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让李香春下去叫庄肖林。


庄肖林上来后,我对他说:“把门踹开。”他踹了好几下,才踹开房门。我冲进去喊:“姐,姐。”见她没任何的反应,我下意识地去摸她鼻子。好像还有呼吸,但非常微弱。庄肖林在我身后说:“快送医院。”我忙扶起我姐。庄肖林半蹲在床边。李香春走过来,跟我一起把我姐抱到庄肖林的背上。庄肖林驮起我姐就往外走,李香春在后面扶着。我扫了一眼我姐的床,发现枕头边有个没盖的小药瓶。拿起来一看,里面是空的,顿时我就全明白了。


张大爷站在他家门口。见我出来,关切地问我:“你姐怎么了?”


“她找死。”我话里透着一股怨气。


医生说我姐命大,要再来晚点,怕就难救了。脱离危险后,她被送到加护病房。庄肖林有事先走了。我让李香春留下,自己回家取钱,来交医院的押金。等我回来时,我姐已醒了。我上前喊她,她双目紧闭不理我,我心想她还在恨我呢。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我就回去了。临走前,我给了李香春两百块钱,让她买点吃的。问她要不要张折叠床,她说不用,困了靠在哪儿都能睡着。


一到家,我就给大江打电话。他答应抽空去看我姐,顺便帮我劝劝她。他还告诉我,接我工作的人明天上班,让我抽时间回去跟他交接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医院。见我姐那里没什么事,我就去单位了。我到办公室时,李小梅也在。她对我说:“跟你联系不上,还担心你不会来呢。”我开玩笑地说:“我有第六感觉,知道你找,我就来了。”接我工作的叫崔大年。我跟他见过一两次面,但不熟,只知道他在总行计财部工作。见我们开始办交接,李小梅就走了。走之前,她对我说:“谢行长关照过了,说你能来就来。不能来,就在家歇着。”她的话总能温暖人心。


交完工作,我就回家了。为我姐的事,我好几夜都没睡好觉,精神恍惚得很。想补补觉,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真希望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金狱 第一部分(31)


晚饭后,我去医院给我姐和李香春送饭。我姐还是不理我。李香春边吃饭边告诉我,下午沈永青的父母来过了,带了好些东西,我姐单位也来了两个人。值班的护士进来通知说,明天我姐搬普通病房。我想了解我姐的病情,就跟着她往外走。刚出病房,我一眼就看见大江。他左手捧着一束鲜花,右手拎着个大塑料袋,边走边探头往其它病房里看。我顿时喜出望外,忙快步迎过去。


“大江。”我小声地喊他。


见是我,他会心地一笑,朝我走来。


“你也不提前来个电话。”我对他说。


“你家没人接呀,我猜你准会在这里。”


“你怎么找到的?”


“我问过庄肖林。他知道你姐的病区。喏,这是给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我。


“什么?”


“手机。以后联系方便点。”


我领他走进我姐的病房。见我姐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我对我姐:“姐,我们单位领导来看你了。”


我姐慢慢转过身来。见大江站在床前,她忙坐起来,理了理头发。


大江走上前,一边把手里的鲜花递给我姐,一边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陆颜莉单位的。前几天,我们刚刚见过。记得你还坐过我的车。”他不想刺激我姐,有意回避了他跟我姐见面的地点以及见面的原因。


接过花后,我姐小声地对大江说:“谢谢。”


我让李香春把花接过去,又给大江端去一把椅子。


大江坐下后,继续说:“陆颜莉这段时间一直没上班。她现在是部门经理了。她不上班,我很着急。我了解到,她除了自己有病外,就是挂念你,没心思工作。”


我姐默默地听着。大江接着说:“这次也是她救了你,她不能没有你。什么叫‘血浓于水’?平时可能不觉得,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亲情就是亲情,它与生俱来,谁也代替不了。”


大江转头看了一眼我,像是问我说得对不对。我对他点了点头。病房里的病友和她们的家属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这里。


大江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你丈夫今天这个样子,陆颜莉她何尝不是这样?但我们不能否认的事实是,你丈夫的确已经犯了罪。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伤害自己的家人,本质上跟伤害别人没什么区别。实在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伤害自己的家人更加不能为人所原谅。陆颜莉是受害者,可你看大家对她的态度,她反倒成了害人的人了。你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你是她亲姐,是她惟一的亲人。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她这样无辜受到伤害吗?”大江又重复了一遍,“你忍心吗?”我姐不由得呜咽起来,我眼眶也湿润了。


大江停了停后,说:“事已至此,要怪就只能怪你丈夫了。是他失去了理智,干了错事,犯了法。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他请个好律师。他的动机并不是要伤人,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里面有偶然因素,请求法庭考虑并念其初犯,轻判或者免于牢狱之苦。你妹是受害人,可她不计前嫌,为你丈夫四处打听律师。你这个当姐姐的又是当事人的妻子,应该懂得心存感激。你说,我的话对吗?”


见我姐不停地点头,大江又说:“你能知道就好。我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你不要介意。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姐妹俩重归于好。好了,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我就不跟你再多说了,否则医生也要批评我。希望你早日康复。你和你妹有什么困难,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说完,大江起身要走。


我姐连声说:“谢谢,谢谢。”她又转头对我说:“小莉,帮我送送行长。”我姐可能忘记大江姓什么了。


跟大江走出病房后,我问他:“我压根儿就没找过律师,你怎么就跟我姐说了呢?万一我姐问,我怎么说呀?”


“放心吧,给你找好了。明天你打电话问庄肖林就知道了。”他转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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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一部分(32)


送完大江,我回到我姐病房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我姐两眼通红。


见我走过去,她对我说:“小莉,对不起,你别跟我计较,好吗?”


“我能跟你计较什么,谁让你是我姐呢?”我在她床边坐下后说。


“李香春人可真好,下午给我说笑话,逗得我直乐。”


“是吗,你面子够大的,她还从没给我讲过笑话呢。”我打趣地说。


“刚才你们行长说,你给沈永青找律师了?”


“嗯,你躺在床上动不了。我不找,谁去找呀?”虽然我还不知律师是谁,可也得这么说。


“你还生我的气呀?”


“我敢生你的气吗?”


“明儿你能打电话跟他父母说一下吗?他们好像也想找人,别找岔了。”


“人家还记恨你我吧。”


“今儿他们来了。他妈说都是他儿子不好,害了我们姐妹俩。我看不像假话。”


“那好吧,我去跟他们联系。谁让是我姐布置的任务呢。”


“你又来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本来我也没想让你管。”


没过几天,我姐就出院了。我和李香春搬到她家照顾她。总行临时决定,让大江顶替突然中风的华南分行的行长去美国,参加人行组织的一个为期四个月的培训班。接到通知后第二天,大江就去外语学院参加出国前的英文培训。他抽空到我姐家来看过我一次。我们在他车里聊了会儿。他告诉我说,培训一结束,他们就要走了。他让我有事找庄肖林。他这一去就是四个月,我真有点舍不得。都怪那个华南分行的行长,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偏这个时候躺下了。


我姐原先的工作被别人顶了。上班后,她被安排到新成立的房改办。我和李香春就都搬回去了。住我姐家时,钟小阳来看我姐。听说我也受伤了,他没好意思提离婚的事。等我搬回去后,他才打来电话。他问何时去办手续。我对他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同意亭亭归我。”听后,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把庄肖林找来的律师介绍给沈永青的父母了。庭审时,我姐没敢去旁听。我压根就没想去。检察院的人问我,要不要附带提民事诉讼,要求经济赔偿,被我一口回绝了。一审判沈永青有期徒刑一年。律师说判得不重,没必要上诉。沈永青也就没上诉。好在一年不算长,很快就会过去的。


6月底,李小梅来电话询问我的病情。她提醒我说,有病要及时治,病历处方要保存好,以后会用得着。既然她这么说,我心想何不趁机去做整容。撂下电话,我跟庄肖林联系。


没过几天,庄肖林替我联系到一家整型医院。医生直言不讳地对我说,手术后要想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这么先进的技术,但可以把我的疤痕做成一毫米细线。我虽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可他的率直让我一下子对他有了一种信任感。我问他身上的妊娠纹能不能做掉。他告诉我,妊娠纹是皮肤筋膜断裂造成的,不能修复。见我还想纹唇,他看了看我的嘴唇后说,可以做,纹过后会更厚实更性感。他的话让我不做都不行,当时就约了手术日期。


手术后,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出院时,脸还有点肿。庄肖林开车来接我,并替我结清了费用。听他说是谢行长出国前交代他办的,我也就没跟他客气。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地问他:“你看,我脸能恢复好吗?”


“你放一百个心吧,这儿的水平你应该有数,我可没给你找错地。”


“真要恢复好了,我请你吃饭。”


“你满意就行,饭就免了吧。”他话题一转,说,“最近,行里对你有些议论。”


“怎么回事?”我不由得一愣。


“听说有人打你小报告了,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你说吧,什么事,我能承受得住。”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听焦主任提了一下。你最好也别去打听。真有什么事,行里会找你的。”


金狱 第一部分(33)


我真不知道他说的会是什么事,但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大江不在,我就是想打听,也不知道该问谁。这些时,听不到大江的声音,见不到他人,就像丢了魂似的,只盼他能早点回来。



出院后的第三天上午,李小梅打来电话,她要我去她办公室。


“什么事?李大姐。”我问她。


“你来了,就知道了。”


联想起庄肖林说的事,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挂掉电话,我就琢磨怎么才能遮一遮肿着的脸。帽子肯定遮不住,戴围巾也不行,哪有大热天戴它的?戴丝巾虽也不太合时宜,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翻箱倒柜,找出条丝巾,裹住脸又戴了顶宽边的草帽,我这才去单位了。


一见到我,李小梅就好奇地问:“小陆,你脸怎么了?”


“没事。李大姐,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你工作的事。”她很知趣,没再问我脸的事。


我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接着说:“总行主管人事的顾行长,前些时在一次会上点了你的名,说有人写信向他反映你长期不上班,报的是病假其实没什么大病。顾行长将信批给陈行长了,要我们认真查处。行里专门研究了你的问题。陈行长要我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你有没有医院证明。假条或者病历都可以。”


我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档子的事。我哪来什么假条呀?我这才明白,前些时,她要我保留好病历处方的用意。我只有一本青龙医院的病历,可那上面寥寥无几的几行字能说明什么问题。整容的事,我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见我没吱声,她又问:“有吗?小陆。”


“没……没有。”


“要是这样,可就难办了。你也知道,没病假条,休病假意味着什么?我还提醒过你,你记得吗?”


“我记得。可我确实有病,这你也知道。”


“那你得有医院的证明呀。”


“要不我这就回来上班?”


“行里的意见,要是你拿不出医院证明,行里就不再跟你续聘用合同了。你五年的合同,上个月就到期了。”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忙说:“能不能等谢行长回来再说?”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


“怕是不行,总行那边盯得紧。就算谢行长在家,我想他也会按总行领导意见办的。”李小梅回答得很肯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李大姐,你一直对我都很好,就再帮我一回。只要能回来上班,哪怕不做副经理都行。”我恳求她。


“小陆,这事我怕无能为力,你也别为难我。行领导定的事,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再说,你的职务只是行里内聘的,并没经过总行批准,你工作交了,职务也就没了。”我倒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想再问问她,可又觉得没必要了。


“希望你能理解行里的决定。陈行长一再要求我,要跟你解释清楚。现在不光咱们行,整个银行系统都在搞定员定编,清理长期病号、外借人员,谁也不能搞特殊。你说,对吧?”


人生真好笑。当初我想辞职,李小梅劝过我,还把我的辞职报告压了两天。现在我想留下来,李小梅又来劝我,可出发点却大相径庭。要是大江在,不知他会如何处理?我之所以想留下来,还不都是因为他。夜里我不能跟他相守在一起,可白天却是属于我们的。假如我离开分行了,那白天和黑夜就都没我的份了。


出了单位,我没敢在街上溜达,总觉得有人跟看怪物似的盯着我看。回到家,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就给庄肖林拨电话。他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又打他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听出我的声音,问我要不要留言,我顺口说了句“好吧”,就把电话挂掉了。李香春催我吃饭,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饭摆凉了,她端去热。


“别热了,我不想吃。”我对她说。


“大姐,不吃饭咋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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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一部分(34)


电话铃响了,我忙抓起听筒。


“小陆,你找我?”是庄肖林的声音。


“你能跟谢行长联系上吗?”我问他。


“有急事呀?”


犹豫了一下后,我还是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其实也没必要瞒他,没准他都知道了。


“在银行工作过的人,不愁找不到工作。行里挺复杂的,离开了也好,你想开点,天塌不下来。”


他哪里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我留恋的不是这份工作,更不是什么副经理的职位,而是与大江在一起的机会,可这话我怎么好跟他说呢?


“喂,你在听吗?”见我没说话,他问道。


“你要能跟他联系上的话,让他给我来个电话,好吗?”我对他说。


“我试试看吧。”


大江走了三个月,真是如隔三秋。等待的滋味可不好受,说“望穿秋水”,一点都不为过。我日夜盼着他的电话,寝食不安。


礼拜天大清早,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我伸手抓起听筒。


“小莉,是我,你有急事找我?”好像是大江的声音,可他声音很小,我不敢确定。


我猛然坐起,把听筒换到另一只耳朵上,大声地问:“是你吗?大江。”睡在一旁的亭亭被我吵醒了。


“是我。你怎么了?”他的声音这才大了点。


“他们不跟我续合同了。”我有满腹的委屈想对他说,眼泪也忍不住地掉了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回来,我再给你找份工作。”


“妈妈,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啦?”亭亭在一旁问道。


我没理她,扭过头去,一边用睡衣的袖子擦脸上的泪水,一边问大江:“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月11号,还有20来天吧。”


“我去机场接你。”


“行里有人接,你在家等我电话。”看来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你可要早点儿来电话。”


“你穿多大的鞋?”


“38码。”


“手术成功吗?”一定是庄肖林对他说我整容了。


“你回来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就不多说了。想开点,多保重。”


挂掉电话,我顿时就觉得心情好多了。心想要早跟他通上话,这两天也不至于度日如年了。心里不禁埋怨起庄肖林,怪他联系晚了。


“是谁的电话呀?”亭亭问我。


“妈妈单位叔叔的。”


“他有什么事呀?”


“妈妈工作上的事。”


我真怕她再问些让我没法回答的问题,就喊李香春,让她把亭亭弄过去。哪知亭亭不干,非赖在我这里不可。


“大姐,就让她呆着吧。”李香春进来后,没把亭亭弄走,反而替她求起情来。


“妈妈还困呢,你好好睡,别说话。”李香春走后,我对亭亭说。


“你把我吵醒啦。”她还矫情上了。


“好好好,求求你,别说话了,咱们都再睡会儿,行吗?”说完,我就躺下了。


“我不睡了,你陪我玩。”她伸手掀开我身上的毛巾被。


“阿姨陪你玩。”我躺着没动。


“不,我要你陪我玩。”


见她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我只好一边爬起来,一边对她说:“好好好,我陪你玩,但大人的事,以后小孩子不许问东问西的。”


“我才不要管你的事呢。”听她说话老里老气的,真是又可气又好笑。


“咱们玩什么?”我问她。


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了。亭亭不耐烦了,忙伸手去抢听筒。我用身体挡住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喊李香春。亭亭没抢到听筒,便哇哇大哭。


“是不是把亭亭吵醒了?”我姐在电话里问我。她一定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她早醒了,今儿有点缠人。你说,有什么事?”


李香春连拉带拽地把亭亭弄出去。到客厅后,亭亭还在哭闹。我忙放下听筒,下床把房门关好。等我回到床上,拿起听筒,就听见我姐不停地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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