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胡泊仍一句话也没说。方才,玉儿的一声“泊哥”,叫得他如听到了二十年前雪儿的那一声“小泊哥”。心颤抖起来,鼻子前额发了酸。他站起来,朝玉儿走去。来到玉儿面前,伸出了双手。玉儿缓缓地站起来,定睛望了望他。两个人缓缓地拥抱在了一起。伴着楼外隆隆的雷声,在不时闪烁的闪电光里,胡泊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托起她的脸,怔怔地看了几秒钟,吻住了她。玉儿胸前的那对水蜜桃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几次下意识地想去抚摸它们,又恐惹恼了她,就缩回了手,只箍紧了她的细腰。两人不知吻了多长时间,胡泊动手解玉儿衬衣的第二个纽扣。玉儿用力护着,不让解。胡泊说:“只解一个。”扣儿解开了,闪电光里,胸口上的刺青露了出来,如一朵黑色的小花。胡泊把嘴贴上去,用力吮着,似乎想把那皮肤里的青色毒汁吮出来。
第 十 七 章
天异常的闷热,燥热。
玉儿想起离开亚苹家已七天了,一直没去看看,也没打个电话,该跟她说一声。估计她外出讲课该回来了。上午,胡泊背着相机出去了,她就给亚苹家打了个电话,亚苹果然回来了。玉儿说自己现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和收入都还可以,也有地方住。亚苹说:“那样,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得多长个心眼儿。”玉儿“嗯”了一声,问:“姐,你们挺好吧?”亚苹说了声:“挺好。”又让玉儿有时间常回去。
胡泊想起南郊的北岱寺来,就说和玉儿去看看,玉儿虽不大愿意在公开场合出头露面,但还是跟他去了。
寺庙金碧辉煌,精巧雅致,坐落在一片墨绿色的柏树松树之中,山门上挂了个“北岱寺”的匾额。庙门两旁有一副对联:
敬神灵拜祖宗追溯原本
积功德做善事福寿延绵
院内,有十几株古柏古松,看来是历史上留下来的。左为钟楼,右为鼓楼,却是新建的。
殿内供奉着的是碧霞元君,即泰山老乃乃的塑像。元君右侧立着眼光娘娘,左侧立着怀抱婴儿的送子娘娘。塑像上挂满了进香者奉献的红色绸缎帐幔披风,供桌上还摆着几双老太太穿的红绫绣花鞋和高底的黑色官靴。绸带上写着进香者的名字。
玉儿说:“这叫挂帐子,俺老家也有这风俗讲究。”
大殿前烟雾缭绕,游人不多。几名妇人在烧纸烧香,磕头祷告。有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边作揖,边咿咿呀呀地唱,唱的什么词儿,听不懂。胡泊从来不信佛信道,就对玉儿半开玩笑地说:“你不去磕个头?”岂料玉儿真的去一个和尚设在殿内一侧的案上买了三把香、四只蜡烛,点着c在了香炉里,整整衣裙就要跪下去。胡泊笑道:“哎,我跟你一块儿磕吧!正好新郎新娘拜天地。”
玉儿愠怒地白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跪下去,冲碧霞元君塑像磕了三个头。又双手合十,心中暗暗祈求泰山老乃乃保佑父母身体健康,保佑胡泊的事业顺利成功,保佑玉儿今后的生活一帆风顺。
胡泊悄悄道:“再拜拜眼光娘娘,前程远大。”
玉儿又磕了三个头。
胡泊又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还有送子娘娘,拜了,早生贵子!”
玉儿顿时脸腮羞红,瞪了他一眼:“在这里胡说八道可亵渎神灵啊!”却还是磕了三个头,又记起秀娟说的湾岔乡的娘娘庙来。
胡泊又领玉儿去后院。进了一间东厢房,见有三尊塑像,目眦尽裂,凶神恶煞,玉儿不觉有点儿胆怯,就抓住胡泊的胳膊,问:“这是啥神?”胡泊倒不害怕,说:“不认得。”玉儿看那墙上画了十几幅壁画,皆为阳间作恶,y间报应。如“鱼r黎民,暴殄天物”,y间头朝下被塞入石磨中碾成r酱;如“寻衅挑斗,伤害众生”,则上刀山;如“y谋暴富,横行霸道”,则被扔进油锅烹炸;如“明抢暗杀,嫁祸于人”,则被剁去四肢。还有一幅画,为“暗窥人私,jy好色”,一个长发l体男子被吊绑在一根木杆上,被挖去双眼,割去生殖器;一个头梳云髻的美貌l体女子被吊绑在一个木架上,双r上各c一把牛耳尖刀,肚子被剖开露出了鲜红的心肝肠子,下身中c入一柄长长的狼牙棒。男子与女子身边各有两名青面獠牙、狰狞丑陋的行刑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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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心情在别处(109)
玉儿看得心惊胆战,脸色煞白,汗毛都竖了起来,忙拉着胡泊出了那屋。又看了院内的石碑、石龟、石桥、花草,仍惊魂未定,胳膊上的j皮疙瘩消不下去。胡泊见她真害怕了,不敢再吓唬她,就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指点着寺内景物说些别的事,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玉儿却说:“咱回去吧,不看了。”
到了庙门口,胡泊先给玉儿拍了几张照片,玉儿也给他拍了一张。胡泊望望城市北部一条横贯东西反s着阳光的大河,问玉儿:“知道那是什么河不?”玉儿说:“是黄河吧?黄河来水了?”胡泊点点头。又四下一瞅,见庙外石桥旁有个凉亭,亭下溪水潺潺,野草青青,就牵着玉儿的手走过去。刚进凉亭,一位长须老者就问:“先生小姐,算卦不?”又道,“说的不对不要钱。说对了,先生小姐随便给。”
胡泊本来不信算卦、相面,为了哄玉儿,就说:“好,老先生,算一卦!”玉儿想要阻止他时,胡泊已向老先生伸出了一只手。
老先生微微一笑,道:“不看手相,也不看面相。也不需摇签占卜,只请告知生辰八字即可。”
胡泊“噢”了一声,说:“1954年3月6日生。”
老先生问:“阳历?”
胡泊说:“对。”
老先生随口就道:“y历是二月初二。恰好是惊蛰。二月二,龙抬头。二月的马,正是没有草吃的季节。”又问,“出生的具体时间几点几分?”
胡泊说:“好像是下午3点多,是三点几分就不清楚了。”
老先生点点头,道:“也行。”就说,“这位先生,年已不惑,‘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前40年,很不易呀!人生三大不幸,你占了两个。一是少年失去父母,已不是少年,是青年,在二十三四岁时……”
胡泊禁不住叫了起来:“哟,还真准哩!”
玉儿忙扯他:“别咋呼!”
老先生又道:“第二大不幸是中年丧妻。你妻虽未丧,却是远远地走了。”
胡泊又“哟”了一声。
玉儿推了他一把:“好好听着。”
老先生道:“先生生在建国初期,长在生活困难时期,所以身材瘦削。后来,痴心效力于国家,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却颇不得志,乃受势利小人制约也!所以,从35岁始,你立下雄心,励精图治,卧薪尝胆,要干一番大事业。到45岁上,会有大的收获。”
“再往后呢?”
“45岁是你事业的高峰,之后势头稍减。”
“再往后呢?”
“老夫只说到45岁。望先生把好这五至六年的人生之舵!”
“谢老先生!”胡泊又问,“您算一下我的孩子……”
老先生说:“先生现膝下无儿无女。”又说,“大约三年之后,会添一女儿。”
“啊!”胡泊和玉儿面面相觑,随之,玉儿羞得满面通红。
胡泊又问:“我这第二个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先生说:“你理想中的人。”
胡泊一推玉儿:“是不是她?”
玉儿急了:“你真是!”
老先生却不动声色:“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这是为何?”胡泊诌了一句雅词儿。
“爱情与婚姻,心诚则灵,金石为开。如果先生一心一意刻骨铭心追求之,就能找到一位理想中人。如果先生朝秦暮楚,拈花惹草,放荡不羁,再理想的人也会离你而远去!”
胡泊耸耸肩膀看了玉儿一眼。
这时,老先生不理胡泊了,直接对玉儿道:“这位姑娘,大概是1967年生人。”
玉儿惊异地说:“老人家真是神仙。我,农历七月十八的生日。”
老先生道:“阳历乃8月23日,正是立秋的最后一天。七月的羊,虽生在金秋,草茂粮丰,却是在国家动荡的艰难岁月。也不容易。”
玉儿不c言,静静地听老先生说。
“姑娘本是个上大学当研究生的命,却因父母之命,年纪轻轻嫁了个不合心意的姑爷。按旧社会的说法,姑娘本是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命。但第二次婚姻,却要与一位秀才结合。”
玉儿看过电影《七品芝麻官》,知道一品诰命夫人是怎么回事。又问:“跟这个秀才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吗?”
老先生却说:“夫妻之情,在于相濡以沫,风雨同舟。我送你八个字:成事在天,事在人为。”
玉儿又问:“您看我生过孩子吗?”
老先生轻轻摇摇头。
玉儿又问:“老先生,您看我以后还能有孩子吗?”
老先生拈拈长须:“刚才,我已说过了。”
玉儿心中又是一惊,刚想再问事业、寿命,又想起方才老人讲的“成事在天、事在人为”,就说:“谢谢老神仙了!”
胡泊取出一张50元的大票放在老先生面前,拱拱手说:“多谢老先生!”
胡泊拉着玉儿的手到山溪边去洗手洗脚。他瞅瞅玉儿恢复了桃花色的脸腮,说:“娘子,还得给我生个丫头哩!”玉儿“呀”了一声,有些恼了,红着脸,双手掠起溪水,泼了胡泊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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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心情在别处(110)
两个人往山下走着,胡泊望望玉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哎,我听说有的地方有‘拴媳妇’的风俗。你老家那里,有那风俗吗?”
玉儿点点头:“有。d房之夜新娘子让喜嫂拴,以后就让丈夫拴了。”
“你结婚的工夫,也让喜嫂拴过?”
玉儿含羞低了头,又点点头。
“太棒了!回去我也拴拴这个小美人儿!”
玉儿白了他一眼:“美的你呗!俺老家那里,再婚再嫁的女子,花烛之夜就不拴了。还有,旧社会寡妇改嫁,都是晚上男方偷偷去接。要是白天去接,半路上让谁抢了去,就是谁的。”又说,“俺那个村叫梨花寨,春上,梨花开得可好看啦!”
韩立冬在鹊桥商厦干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比较顺心,杜老总对他挺信任,挺满意。几个男女部下对他的工作也很支持。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比起在县里来太自由了,自由得心里都有点儿空落落的。但他比较难过的就是晚上,又寂寞,又浮躁。睡到半夜还老有异常反应。
又过了五天,终于忍耐不住,悄悄回了一次故道城,到了二愣子的小院。还给他的女儿买了不少这个派那个架的小食品,给小朵买了一个挺高级的文具盒,一个挺漂亮的书包。二愣子这才知道韩立冬去了天河,问:“哥,有需要我办的事不?”韩立冬说:“没有。我再使使你的车。”开了捷达,去桃林县把小乔接到苦水河边的梨园里。如一对久别的小夫妻,两人难分难解,狂欢了半个下午。韩立冬又让她给抄了一份揭发肖守本等人的材料。他花260元给她买了一块小巧的坤表。但她却不要。“我戴上你给的表,在家里就跟做贼似的,就不自由,不自在了。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只要你常回来看看我,我就很满足了!再过两年,孩子上了学,我能脱开身子,就要求上天河的财政学院进修去。那样,就能跟你在一块儿过两三年了!”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玉儿却觉得身上的那个来了,且量不少。算算,竟提前了四五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早饭后,尽管肚子挺难受的,玉儿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全好了,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找个工作干,老这么在家呆着不是个事儿。胡泊就打电话给李长胜,说玉儿原先在县百货商场当会计,又问嫦娥酒家的财务科需不需要人。李长胜沉吟了一下,说:“财务上现在倒是不缺人。不过,这几天她可以来帮助酒店结结账。财务科正在整理今年1至7月的账,迎接市里的财税大检查,忙得不可开交。你问一下玉儿愿干不?要愿干,下午来就行。”胡泊放了话筒,征求玉儿的意见。玉儿说:“行。我去试试看。”胡泊就打电话告诉了李长胜,又说:“你正好借这个机会试用一下,看看她能力怎么样。如果不行,也别勉强。”下午,玉儿带上了韩立冬给的那只小计算器,胡泊送她去了嫦娥酒家。李长胜叫来财务科的一位女科长领走了玉儿。
李长胜悄悄告诉胡泊,他已去了省纪委,把揭发屠建的材料和照片交给了一位副书记。副书记对这事十分重视,并说一定替他保密。
“这几天有动静不?比如说,对屠建隔离审查?”
“还没有。”
“压力挺大,是不是?”
“唔,有点儿。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想,如果纪委查屠建,也得先从他的小别墅入手,查他和飘儿的关系,再查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账。他一听查我这儿,就明白是我对付他了。要是他跟黑道上的人有勾结,花点儿钱报复我一下,是挺容易的。”
“你不是有保安吗?找个身怀绝技的,保护你一下。”
“有一个,是武警的退伍兵,擒拿格斗,武器车辆,样样精通。现在出入他都陪着我。”
“还有老婆孩子,更得保护好。”
李长胜点点头,又说:“老弟也多当心。”
胡泊说:“我绝对没事。他屠建做梦也想不到是我给他留下了那历史的一瞬间。”又问,“他和飘儿这几天又来过吗?”
李长胜说:“打上次咱给他们拍了照之后,又来过两次。打那,就没再来。”
胡泊又问:“这几天跟丁琳没再约会?”
李长胜说:“四天前,她来过一次。这两天形势严峻,一时顾不上找她了。”
胡泊就跟他讲了丁琳给介绍倒木材没办成的事。又问:“你跟丁琳,一直没点儿实质性的活动?”
李长胜说:“没有。真的没有。当年谈恋爱的工夫,都那么年轻,血气正旺。两个人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了。临分手的那天晚上,在天河岸边,她搂着我一个劲儿地哭。我再三求她,说咱留个纪念吧,可她怎么也不答应。这两次见了面,她却激动得了不得。说这几年非常想我,特别是工作和生活上碰到难处的时候。连做梦都梦见过好多回。倒是我犹豫起来了。也就只抱了抱,吻了吻。都没达到当年的那个程度。一是觉得对不起她家老鲁。二是担心真有了那个事,她以后的精神承受不了,别出什么大事。”
◇欢◇迎访◇问◇book。hqdoor。◇
第111节:心情在别处(111)
胡泊去给玉儿买了辆天蓝色的坤车,好让她骑了上下班。玉儿下班回来看到了,上前扶住胡泊的肩膀,吻了他的右颊一下:“谢谢啦!”胡泊却搂住她的腰不放手,说:“栽错地方了。”玉儿就又吮了一下他的嘴。
结账工作挺紧张。玉儿早上7点出去,中午不回胡泊家吃饭,晚上要9点多才下班。胡泊晚上去接她,玉儿很是感动。又问怎么样。玉儿说:“还行。”两个多月没摆弄账本了,一投入进去,竟感到十分亲切。财务科的三个财神娘子见玉儿聪明伶俐,手脚麻利,熟悉业务,大大减轻了她们的压力,对她也很有好感。玉儿虽认真仔细地参与账目整理工作,有一个心事却始终没有放下。连上下班的路上,都挺注意那些开店做买卖的。包括卖报纸的、卖热棒子的、卖茶叶蛋的。老在琢磨,从什么地方突破一下。
当晚,胡泊又用红绸拴起玉儿,吻她,却没敢进一步发展。
第二天下午4点多,首饰店的冉经理打了个电话来,说让玉儿上他店里去一下。玉儿去了后,冉经理说:“有这么一个事。有个模特公司的王经理,昨天来这儿吃了饭,顺便到我这店里来转了转,看到了你的这几张大照片,惊奇得不得了。就向我打听,想见见本人,说如果身高、体形很理想,想聘你去他公司当模特儿。”
又是当模特儿!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