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熊突然幸灾乐祸道:“其实你小看王林泉的为人处世了,这位财神爷在开春以来,悄悄低价买入了好些价值连城的字画,应该是要自降身份送给陆家的,你这一开口,随手就丢出个从二品的副经略使,王林泉可就送不出手了,否则陆家不念好不说,还得被陆东疆这些老的陆丞颂这些小的愈发看轻。”
徐凤年懊恼道:“姐,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徐渭熊笑眯眯道:“怪我咯。”
徐凤年马上举起双手,“是我行事唐突了。”
徐渭熊冷笑道:“唐突?咱们北凉王做事还会唐突?否则怎么会跟天下第二的拓拔菩萨从西域北部一路打到雪莲城,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翻天覆地,真是威风极了。我这不就还想着让人做一块‘天下第一’的匾额,回头就挂在清凉山的大门口上。要是你觉得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俗气,‘举世无敌’如何?是不是更一些?”
徐凤年知道这个二姐的脾性,哪里敢只能火上浇油的还嘴,愁眉苦脸从地上拔了根青草,弹去泥土后叼在嘴里。
徐凤年突然感慨道:“偌大一个北凉,方方面面的,当家三年狗也嫌啊……”
徐渭熊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拍,“谁是狗?!”
徐凤年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有下半句,刚想说才知道咱们爹当家不易吗?”
徐渭熊望向天空,轻声呢喃道:“是啊。”
原本蹲着的徐凤年干脆一**坐在地上,慢慢嚼着草根。
徐渭熊没来由想起一支不曾流传开来的小曲子。
当年她和他的姐姐,远嫁江南。
那一天,有个少年,就在梧桐院里,用筷子敲酒碗。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请饮酒六两三。
一两愿你江南多雨带油伞。
二两愿你酷暑可以轻摇扇。
三两愿你入冬莫忘添衣衫。
四两愿你年年多聚无离散。
五两愿你无病无忧心常宽。
六两愿你无风无雨长相欢。
六两三。
余下三。
我在西北,一关接一关。
与你相隔,一山又一山。
最后只愿我,知道你平安。
徐渭熊长呼出一口气,转头柔声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会让爹娘……还有,还有你姐担心的。”
徐凤年嗯了一声,然后吐掉草根,望向远方轻声道:“拓拔菩萨去了流州,黄蛮儿在那里,我就是不放心。”
徐渭熊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微风拂动,额角发丝起伏。
徐凤年笑着站起身,“姐,我去怀阳关了啊。趁着拓拔菩萨没在边境,我要亲自去趟虎头城。姐,你放心,这次肯定不意气用事,只要见机不妙,就风紧扯呼!”
徐渭熊抬起头,莫名其妙说道:“喊二姐!”
徐凤年挠挠头,“都一样。”
徐渭熊挥挥手,“去吧,到了虎头城,拧他个几百上千颗北莽脑袋下来!”
徐凤年哈哈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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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黄昏中,当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虎头城的城头,已经昼夜攻城一月有余的北莽大军,猛然鸣金收兵,破天荒休战了。
远远看着那个人,北莽全军悚然。
第二天拂晓时分,大风扑面,北院大王董卓那一骑在密密麻麻的北莽铁甲护卫下,仍是只敢略微出阵一百步,遥望虎头城头,他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只是高高举起手臂,然后重重挥下。
祥符二年间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