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倒吊鬼(1)
“冬至,阴阳交割。
长安北郊有一司姓书生,醉酒方归,床上忽现一美人,他见色心起,一晌贪欢,早起惊觉此乃兄长之妻,离世已有半年之久,遂崩溃,伸手摸之臀,入手温热,又触之腰,纤细柔软……”
清未捧着宣纸的手微微颤抖,轻声读到此处已忍不住心底的怒火,撩起细长的眉,冷笑:“你说我死了?”
司无正垂手立在床侧,身上还披着皱皱巴巴的长袍,瞄了他一眼,只道:“嫂嫂莫气,气大伤身。”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长辈?”清未掀开被子,瞧见身上狼藉,又缩回去,攥着拳头颤声连连,“我虽是男子,可也是你兄长明媒正娶来的,怎可……怎可受此侮辱!”
司无正闻言颇为尴尬,挠了挠鼻尖:“兄长不能人道,这些年苦了你。”
“你……!”
“清未,你真的死了。”司无正见他面色发白,好言相劝,“半年前我进京赶考,归家时你已辞世,还是我与兄长一同将你下葬的。”
清未根本不信:“那我如何出现在这儿的?”
“我不知啊。”
“你又如何……如何欺辱于我?”
“我没忍住啊。”
司无正话音刚落,就被清未扔来的枕头砸中了脸,他连忙苦笑作揖:“嫂嫂莫气,莫气。”
“那你为何又编瞎话说我死了!”
“你是真的……”司无正说到此处知他不信,蹙眉反问,“嫂嫂可曾记得这半年来发生的事?”
“半年?”清未微微怔住,“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说要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如今……”
“如今我已官拜四品了。”司无正叹了口气,侧身给清未看椅背上搭着的朝服,“这也不是老家沛县,而是长安。”
清未闻言,指甲猛地在手腕上划出一道红痕,也顾不上腿间滴落的液体,踉踉跄跄地扑到窗前用力一推,喧嚣声扑面而来。几只白鸽扑簌簌地飞起,依偎在屋檐下相互取暖,窗台下正是家馄饨铺子,热气蒸腾。清未透过单薄的雾气看见了长安城正中巍峨的皇宫,顿时头晕目眩,向后倒退几步跌进司无正怀里,又咬牙挣开那双环上来的手。
“嫂嫂若还不信,那就看看我们身上的衣服。”司无正试探地靠近清未,“床边是我的冬衣,而嫂嫂……还穿着夏日的薄衫。”他说完像是气闷,嗓音低沉下去,“我求得功名,衣锦还乡时是夏天,你离世时也是夏天。”
“不……我不可能死的……”清未兀自不信,捂着头浑浑噩噩地要往屋外跑。
司无正也不拦,揣着手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清未打开房门,被门口倒吊着的人影惊得倒退两步,才缓缓开口:“这位兄台也不知是不是在门前挂了一夜,现在还没醒。”
司无正口中的“兄台”被白绫拴着青灰色的脚踝,倒吊在门梁之上,身上染血的衣衫并不披散,反常地贴着肉身,而那头凌乱如草的发刚好垂在地上,随酒客的走动微微摇晃,只是旁人目不斜视,似是瞧不见这具倒吊着的死尸。
“你能看见?”清末咬唇回头。
司无正双手背在身后,眨了眨眼睛:“能。”
他又去看死尸,忽见对方抬起骨瘦嶙峋的手抚开面前乱发,露出两只全是眼白的眸子。
明明没有瞳孔,清未却知道死尸在看自己,他犹豫半晌,竟弯腰行了一礼:“兄台可否借个道?”言罢,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自然是看戏的司无正。
清未顾不上那么多,直起身再去看,那死尸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毫无血色的嘴唇倒是蠕动起来。
“我……我也想动。”死尸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我是在这屋里被人倒吊着放血而死的,如今怨念未消,哪儿也去不了。”
清末听罢转身就走,回到窗边伸头向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