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炎息目眦欲裂,骇得抱头抖成了筛糠。别说贾炎息,就是容落云隔窗观看,也难浑身一凛。
霍临风察觉这一凛,臂揽紧些,明为挖苦实则哄逗:“听闻宫主惯会教训山猫,怎的惧怕野狗?”
容落云说:“许因受伤,不似平常无所忌惮。”
霍临风道:“无妨,有我在。”
就这样一句“有我在”,似投石入水,恰弹指拨弦,搅了容落云的心中安宁。他细数这两天,霍临风救他于危难,自伤元气为他疗伤,英雄做完,穿衣浣发烹肉,连琐碎活儿都干了。
不凡宫的大弟子,新的旧的,死了的仍在的,尚无人与其比肩。他神思遨游半晌,扭脸问:“杜仲,你为何”眼皮一热,大手罩住他的脸面。
屋外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群狗围攻贾炎息,欲生吞活剥来一顿大餐。
霍临风忽觉自己可笑,对方杀人如麻,他遮眼做甚。放下手,孔洞透光打在那双眼上,凝视着他,里面竟有一丝哀戚。
容落云猜到般,问他:“你觉得我坏吗?”
他反问:“宫主自己认为呢?”
一身杀孽,断然算不得好人,容落云也从未追求做个好人。可他此刻抿唇哑口,想粉饰太平,欲骗人骗己。“我认为……”他低声咬牙,“还可以罢。”
人家却没理他,抓紧时机破门而出,驱恶犬,将那狗官一把提溜。敞开的门灌进清风,他霎时清醒,将不合时宜的胡言乱语咽下。
重新燃烛,夜审贾炎息。
群狗凑在门外乱撞,贾炎息伏在地上哆嗦,哭成了泪人儿。霍临风说:“夜深了,别耽搁,交代不清便把你丢出去,给狗兄弟们吃顿夜宵。”
贾炎息点头如捣蒜,掏心挖肺也不敢欺瞒了。
第一桩,瀚州灾荒,灾起时毫无作为,灾情恶化扣押赈灾粮饷,借灾榨血,大发横财。容落云提笔蘸墨,写就一纸述罪书,他像个老手,不问敛财数额、银两去向,直接问:“账簿放在哪儿?”
贾炎息一愣,无法唬弄于是支吾。容落云没耐性,抄起瓷碗甩手一掷,狠狠砸在贾炎息的伤口上。吱哇啼哭,涕泗纵横,那厮比孝子号丧还悲痛。
桌那边,霍临风小声地说:“那是我饮水的碗……”
这语气藏着埋怨,容落云将另一盏推推,小声地哄:“先用我的。”
明明在审人,为着一只粗瓷破碗你推我拉,矫情得烛火噼啪抗议,奇怪得犯人觑眼打量,就连外头的野狗,都心烦得散开七七八八。
贾炎息哭声渐止,认命道:“湖心楼水下底板有一暗格,账簿藏在其中。”除却这些,任官两年做的恶事全交代了。
然而无一句提及陈若吟,涉及家族,他没那个胆量。
容落云一字不落,罄竹难书也书写完整。审毕,霍临风将罪状给贾炎息看过,命其签字画押,而后把人丢进小厨关着。
审问做供,应是官府所为,若容落云此趟为报私仇,何故还处理这些?霍临风暗忖着返回屋中,炕边,容落云俯身铺床,徒用右手有些吃力。
他过去替下,发觉褥子由竖变横,宽及墙边,便问:“怎的这样铺?”
容落云答:“这样够两个人睡。”他摆弄枕头,将脚下蒲团踢到一边,“既然地方够,你又救我一命,允许你上炕。”
霍临风明眸更明,这么难伺候的人愿和他分席而眠,不枉他当牛做马。他毫无矜持,许久没放松躺过,立即脱去外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