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亮着点光。
已燃两支红烛,容落云抄写到第十七遍。
蘸墨,紫毫尖儿落下竖行小楷,最后一字写罢,铺纸进行第十八遍。手一顿,闻声望向门口,见邹林疾步出现。
“禀报宫主,霍临风停滞宫外,不知意欲何为。”
容落云一凛:“他自己?”
邹林答:“貌似是,纵马望着宫门,还未动作。”
容落云沉吟片刻:“不必理他,如常值守即可。”
挥退邹林,他继续抄写,落笔便写错一字。把纸揉了,用着十二分的小心重头开始,渐渐写完一半。
待最后一句时,雨声蓦然变大。
哗啦哗啦,湿透了天地。
容落云写罢搁笔,等墨迹晾干,卷时惊得顿住。
只见最后赫然写着夜雨欺身,那人带伞了吗?
第40章
第十八遍作废,但容落云此刻无力重抄,明日再说罢。
他捧着矮烛回到卧房,小窗未关,淋入的雨水打湿窗边小榻。不理榻上沾水的团枕,也不顾潮湿的绒毯,他直接救起小桌上的纨扇。
扇面已经洇透,两面融合,白果树和玉兰花在烛光下交相辉映。擦拭片刻效甚微,他索性坐在榻边摇扇。
有点冷,披上那潮湿的绒毯,又有点倦,倚住那沾水的团枕。容落云像容贵妃似的,大半夜不睡觉,横陈斜躺不知是冷是热。
摇着摇着,他盯着扇面犯了癔症。清晨怒极发疯,将含情的物件儿一一毁坏,唯独落下这个,若此刻再提剑,却下不去手了。
咣当一声,掩住的窗被吹开,瞬间灌入豆大的雨滴。容落云一激灵,欠身关窗,闪一条缝儿望着滂沱的雨。
……霍临风究竟带伞了吗?
风寒尚是小事,可剑伤浸了雨水,感染怎么办?万一臂膀废了怎么办?
容落云抓着窗棂胡想,想完又否认。不傻不愣的,应该带了罢,又或许早就走了呢。这时一队弟子巡来,恰好经过无名居门口。
他的薄唇脱离大脑控制,开窗喊道:“等等!”
弟子们闻声进院,循亮光至廊下。一打眼,见宫主绒毯落肩,手执纨扇,面容衬着暖黄烛光,一副姿态好生优雅,煞是别致……
容落云问:“霍临风走了吗?”
弟子答:“未走,仍淋着呢。”
容落云卡住,仍淋着,这么大的雨肯定浇透了。他的身体也脱离大脑控制,去柜中取一把伞。转念一想,有了伞岂非待得更久?剑伤受一夜凄风也够难捱。
他狠心把伞搁下,吩咐道:“去通知其他宫主,叫他们把霍临风撵走。”
弟子疑惑:“其他宫主俱已睡下,要不您?”
容落云说:“那就唤醒,管我做甚。”
弟子又问:“要通知段大侠吗?”
容落云摇头,万万不可通知段沉璧,霍临风打不过师父,被一掌打死还不如淋着。吩咐完,一队弟子去办,即刻跑得没影。
他身体一松,软绵绵仰躺在榻上,用纨扇盖住脸面。唉,叹一口气,估摸今夜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