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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婉听了黎顺容的言语,心里暗自忖道:竟传的这般快,昨儿的事情,今日就到宫里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道:“这倒真是稀奇事,赵文广也是科举出身,饱读圣贤诗书的,怎么行事竟如此荒唐!”黎顺容撇嘴道:“赵家不过一个破落户,几代没出过一个知书识礼的,还是靠了赵贵妃,才有今日的体面,天知道他那功名是怎么来的!”萧清婉便沉了脸,道:“你这嘴就是没个把门的,这样的话也敢出来乱说?”黎顺容自知失言,忙满脸堆笑,待要再说什么分辨,萧清婉却已转了脸,同苏修媛说话去了。
但听萧清婉笑道:“近来听闻苏修媛常往养心殿去侍寝。”苏修媛见皇后问,连忙道:“不过是娘娘病着,皇上召嫔妾过去伺候罢了。娘娘若好时,皇上焉能想起嫔妾?”萧清婉便展颜笑道:“修媛不必这般说,能侍奉皇上是福气。皇上身边也总得有几个知心沉稳的老人服侍,才是稳妥。修媛没了孩子也要几年了,还该好生调养身子,以备诞育龙嗣。一者是为皇家开枝散叶;二来也是为修媛自己的终身打算。”说起孩子,苏修媛倒想起自己平白没了的那一胎,心里一痛,红了眼圈,好半日才道:“娘娘说的且是,只恐嫔妾没这样的福分。”萧清婉劝道:“这说的可是什么话,修媛还年轻,日子也还长远,就等着罢。”苏修媛听出皇后的弦外之音,心中一则喜一则忧,口里只是兜揽着。
黎顺容见皇后不睬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听皇后同苏修媛提及子嗣一事,忙不迭的道:“纪儿如今也长进了,字写得越发工整了,连书房里的老师瞧着也都说好。前儿听他先生给讲了一个王郎卧冰的故事,就想着要来孝敬娘娘。嫔妾说娘娘病里怕人吵闹,就没带他过来。”萧清婉脸上淡淡的,只是说道:“三皇子这个年纪,还是读书要紧。本宫一早也说过,天气寒冷,本宫又病着,别叫三皇子过来了,路上被风吹了,又或过了病气,再闹出什么病来,他又才好。”黎顺容见话不对路,又没话找话道:“文淑容的身子也见重了,嫔妾闲着时,算算时候,也就是明年四月间的事情。也不知她这一胎是公主还是皇子。”萧清婉道:“不论是什么,都是皇上的子嗣,皇室的血脉。”黎顺容笑道:“待文淑容生了,不知还要册封么?”萧清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产子晋位是老规矩了,顺容如今的位份不也是生养三皇子时封的么?”几句话,说的黎顺容讪讪的。苏修媛又问道:“等文淑容生产了,娘娘要封她个什么?”萧清婉道:“论起来,嫔位上还有贵仪、太仪、淑仪这三个高位的封号,但若皇上高兴,封妃也不算稀奇,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正说得热闹,青莺在门上通传道:“宸妃娘娘来了。”说话间,便见宸妃袅袅的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今儿倒是热闹,二位也过来了。”黎顺容与苏修媛忙自起身,与她见礼过。宸妃又上前同皇后深深一福,才各自落座。
萧清婉见宸妃身上穿着四季团花喜相逢银红丝绵袄,袄上一溜的盘花钮,下头是一条鸭黄色缠满葵花纹的拖泥裙,腰上一条五色宫绦,坠着玫瑰双鱼配,身上各样首饰擦的明亮,甚是温婉柔媚。便说道:“外头还下着雨,姐姐就这么过来了?也不怕雨淋了。”宸妃笑道:“不相干的,是坐了轿子来的,那蓑衣和木屐都脱在外堂上了。”才说毕,明月便捧了粉彩瓷茶盏上来。宸妃接过去,见是滚热的茶,便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暖热了身子。
宸妃过来,本是有事要说的,看有外人在,便没提。四人只坐了两刻,说了些闲话,萧清婉究竟尚未痊愈,就有些乏力的样子。苏修媛瞧了出来,便拉着黎顺容起身,告退去了。
出了内房,黎顺容好不怪苏修媛道:“你要去,去便是了。拉上我做什么?好容易今儿皇后娘娘留咱们久坐,宸妃娘娘也在。”苏修媛横了她一眼,说道:“两位娘娘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咱们只顾在那儿杵着,白惹她们嫌罢了。”
这二人一出去,屋里没了旁人,萧清婉顿时松了心,葳蕤起来。宸妃瞧着,不免好笑道:“妹妹这幅样子,幸得没外人瞧见,哪还有半点体统?”萧清婉面上懒懒的,笑道:“病中无趣,想有人来说说话。有人过来,坐的稍久,心里又烦腻了,我也作起来了。偏那黎顺容又是个道三不着两的,说的话且是不入耳。”宸妃笑了笑,道:“不过一个浊蠢的人,理她做什么。”萧清婉便道:“姐姐这会儿过来,可是有话要说?”宸妃便正色道:“可是有两件事,头一件便是咱们日前商议的,昨儿发起来的,谁承想今儿就传到宫里来了,那外头就不必想了,怕已是满城风雨了。我故此走来告你一声,提防皇上一会儿过来问你话。”萧清婉直起了身子,说道:“这事儿我方才听黎顺容说了。我心里也疑惑,怎么才一夜的功夫,就传的这般快?”因问道:“姐姐才从御前过来?皇上有提到咱们?”宸妃摇头道:“我要才从御前下来,哪里敢过来!白叫皇上瞧着,咱们串话儿呢?我只是这么想,现宫里上上下下都等着看贵妃的笑话。如今宫里你是正宫娘娘,又同贵妃一直不对付,依着皇上的性子,怕是要多想些什么。你先预备着,总比皇上猛不丁的问你话好。”萧清婉便浅笑道:“原是这样,姐姐放心好了。j□j我早已想好了,这几日就梦里也记着呢,都快念烂了——我为什么生这病来?”
宸妃听闻,也笑道:“你有数就好。”顿了顿,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原本妹妹病着,我不该说给你听,恐你气恼。只是这事儿也忒可气可笑了,这世上竟有这般不知好歹的糊涂人!”便将杏儿送来的密信说了,又道:“梁氏听信了贵妃的谗言,认定是你害了她,我拿去的东西,她也使人撂了。人还在床上躺着,就骂不绝口的,那些个污言秽语也不敢说给你听——没得脏了我的口,污了你的耳朵。”萧清婉听了,也不言语,半日方才冷笑道:“看她平日里低头闷声,怪可怜见儿的,竟是如此一个不谙事体、愚顽糊涂的东西!算是我往日,白怜惜她了!”宸妃接口道:“所谓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梁氏既然认定了如此,怕也难回心了,妹妹要如何?虽是如今是我代理六宫事宜,但她那话并未说到咱们面前,我也难处置她。”萧清婉浅笑道:“若只是个憨蠢浊物,我或许饶了她。但她同贵妃搅在了一起,我是定然容不下她的。她不是心里想见皇上么?我如她愿便是。”说毕,略停了停又道:“许她贵妃施什么一石二鸟之计,莫不是不许咱们抢在头里,折了她的臂膀?”宸妃闻言,心中会意,只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