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议已定,便即向底下下令。那起内卫得令,遂执起马鞭,沾了盐水,扬手就向赢绵背上抽去。
这些人皆是积年动刑的老手,一鞭下去便皮开肉绽。虽是赢绵身上还穿着衣裳,也无济于事,不过三五鞭子赢绵背脊前胸衣衫已然褴褛不堪,底下皮肉也是鲜血淋漓。这鞭子不同于世间寻常所用,鞭上生有倒刺,一记下来就要带下些许皮肉来。赢绵起初还紧咬牙关一声不出,落后实在挨忍不得,狂呼惨叫起来。
那动刑之人却无丝毫容情,手上动作更不见慢。这般抽了十多鞭子,赢绵身上已无完肤,左向伯便命停下,上前笑问道:“王爷,何必平白受这些皮肉苦呢?你早些说了,咱们也都省事了。”赢绵满脸冷汗,睨着二人,冷笑粗喘道:“本王同皇后清清白白,你们这些阉贼,想要血口喷人,屈打成招,找错了人了!”左向伯却也不恼,只笑回道:“王爷不愧是上过沙场的人,是条汉子。然而这内廷衙门却有句话,叫做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流水的刑罚。如王爷这般的人,咱家也很见过几个,都是积年的宿将。进来时也这般铁口钢牙,却都成了咱家的手下败将。王爷不要以为,咱家只有这么点点手段,这抽鞭子比起旁的,不过是挠痒罢了。咱家看在皇上的面上,没同王爷动真格的。王爷还是早些实说了的好。”
正说话间,外头忽有人递进一物,门边人收着,便走上来将那物件交予二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
左向伯问了个明白,不觉嘴边噙笑,又走回刑架边,将手里的东西举到赢绵面前,说道:“王爷,你这边口齿咬得紧,奈何你那位爱妾是早已招认了的。你瞧瞧,这是什么?”赢绵定睛望去,登时浑身一颤,左向伯手里所拿,正是他旧日里托人自坤宁宫盗出的、萧清婉亲手所做的那只绣鞋!
赢绵望见此物,虽则惊诧无比,神智却还清明,稳了稳心神,当即说道:“这是本王旧日一位相好所赠,你们把这物件自本王府里搜来,就想张冠李戴,污蔑于人么?!”左向伯笑道:“王爷这是挨了几鞭子,脑子糊涂了也怎么?这鞋上所用的锦缎,乃是进上之物。王爷那位相好,想必并非宫中之人,又曾何处得来做成此物,赠与王爷?”赢绵闻听此语,当即闭口不言,再不肯吐露一字。左向伯见状,又张罗用刑不提。
这般折腾了大半日,赢绵晕过去几次,皆被冷水泼醒。鞭刑、拶刑皆施用过了,他只不肯言语。直至最后一次晕厥,浇了冷水上去却再不见醒转。左向伯与钟怀义见状不对,连忙命狱医前来验看。
狱医上去,看诊已毕,当即说道:“伤势略重,于性命倒还无碍,只是近日不可再动刑罚了。”这二人只得将赢绵暂且收监,着专人看管照料。钟怀义便说道:“这襄亲王也是打过仗的人,怎么这样不禁折腾?还没两下呢,就这等了?”左向伯说道:“他虽上过沙场,究竟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纨绔,那身细皮嫩肉怎受得了这个?虽如此说,他骨头倒是硬,什么也不肯说的。”钟怀义便叹道:“他骨头硬倒不打紧,咱们白耽误这一天工夫,什么也没审出来可怎么去交差?皇上已是不耐烦了。”
左向伯说道:“那有什么,襄亲王不能再审,还有那一众宫人呢?这鞋子可不就是从那姨娘嘴里抠出来的么?有了佐证也是一般。”钟怀义点头称是,连忙走出去布置。
原来,自赢绵入狱,宫里便也审问起那收监的一众人等。其内以周五儿并来宝受刑为最,那周五儿哪里见过这等世面,还不等刑罚加身,便将有的没的吐了两箩筐出来。然而她所知极为有限,除却这鞋来路不明外,竟是一无所知。那刑讯之人将她打得死去活来,见她是当真不知,也就只的作罢,又去审那来宝。
来宝虽是个奴才根苗,却颇有几根硬骨,性情与乃主相似,头脑又十分清醒。心知若他嘴一松,将事情抖搂出去,自家主子连着皇后并这一干人等就都完了。因而熬尽酷刑,一字不吐,只说全然不知。那问话的人,眼见如此,倒也没什么法子,又去逼迫旁人。
萧清婉与赢绵这段旧情,旁人皆不知晓,唯独她身畔那几个近身服侍的宫女知道的贴切。然而这些人,跟随皇后已久,见识非常人可比,心里也都知道的明白,咬紧了牙关或可还有一条生路,若是松了口,那便绝无活着的道理。故而,内廷衙门审理了几日,也只收到些耳闻眼见的旁证。
因皇帝催逼甚急,钟左二人便将那鞋并这些口证整理明白,递呈了上去。
赢烈看了二人奏报,眼见几桩关键事由皆有人证,那周五儿的容貌又确是酷似萧清婉,更有那只绣鞋,正是自己眼里见过的。如此人证物证俱全,火气上涌之下,也顾不得细想,连轿辇也不及叫,直奔坤宁宫而去。
入得坤宁宫,他径自迈步入后殿,新拨来的几名宫人正在堂上,见皇帝直闯入内,正自惊疑。只听赢烈大喝一声:“都滚到院里去,让朕瞧见谁伸头伸脑,朕便砍了她全家!”这一众宫人见如此雷霆之怒,当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赢烈大步走入内室,萧清婉正在床上卧着,看皇帝进来,正欲发话。赢烈却满脸阴沉,走上前来,抡起手掌,一把揪住她头上万缕青丝,自床上拖至地下,厉声喝问道:“贱人,朕待你如何?!你为什么要行出这等败坏人论、没廉耻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