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地方的葬俗是将逝去的渔民装殓入棺,放在他生前的渔船上,直接击沉海葬,据说是沿袭他们祖先的传统。有人说北海海盗的数百年前的公共海墓就在此处,渔民常常能收到从海里冲上岸的陪葬品,因此一直有海盗幽灵的传闻。
呼——!
一阵风卷着流云,蓦地遮住了月亮。光线一下子暗了不少,孤零零趴在十字架的牧师,蓦然察觉到了从背后攀爬上来的浓重寒意。
“那……那是什么?”
他拼命的昂起头,睁大眼睛,竭力观察着雾气深处的景象,在一团团厚重的白雾内部,此时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排排“人影”。
这绝不是因为盐吃多了,脑子被齁出了幻觉,因为那些人影的轮廓变得愈来愈清晰,头颅、脖颈、肩、身躯,都能够辨认。此刻巴里克与那些人影的距离不算太远,若是雾气稍微稀薄一点,恐怕他们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脸。
很快,牧师就看清楚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密密麻麻、互相簇拥、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亡灵,正蹒跚着离开水面,无言的前进着。同样湿漉漉的身体,同样半腐不腐的肌肉,同样褐黄的褐黄骸骨,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不断向前推进。
“……”
冰冷的汗水争先恐后从毛孔里涌出来,**了神父的衣袍。夜幕下的整个世界,包括他身处的院落,此时此刻都透着一股阴森。
巴里克手一松直接摔下十字架,硬是哼都没哼一声,连爬带滚冲进了就近的厨房,迅速搭上门闩,五指交握抱在胸口开始祈祷。
四周诡异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愈来愈沉重。
然后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惨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那是人类临死之前的哀嚎。
天幕上随着夜风流云渐渐消散,重新投下的月光,但看起来却没了原来的皎洁明净。光线从薄云的缝隙里投射下来,被雾气阻挡润濡之后,涣散成眼前这片模糊的阴冷白光。
“神啊,救救我!”
神父抬起头,头顶上空遥远的高处,断断续续的薄云仿佛构成一幅讥笑的脸孔,嘲笑着他多舛的命运。
巴里克全身冰冷,身体里翻涌不停的寒意仿佛是坍塌破碎的冰山,一种锐利的刺痛像是冷冰冰的剑一样扎在他的心脏上。
咔咔咔——啪啪啪——!
很快,他听到栅栏折断碾碎的声音,一股汹涌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看似腐朽僵硬的亡灵却拥有强大力量,如同带着冲势前进的泥石流,轻易碾碎了牧师的教堂。
碎木板下,一只手猛地的探向天空,晃动了两下,接着颓然软倒,四周木片淤积的缝隙里很快溢出了殷红的血迹。
……
月光把通往欧登堡城门的道路照得一片银白,道路边两排有雕刻着女武神形象的护栏,也有盛放着饱满花朵绿林带,沿路零星装点着花冠——这些都是艾诺琳市长奇思妙想的杰作。
咯咯——咯咯咯——!
此刻,骸骨摩擦的粗粝之音,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声音从海边传来,渐渐地朝欧塞登城逼近。经历过白天的狂欢后,夜幕下的城市似乎睡得格外熟,习惯了安宁的市民没有感到一丝不安,仿佛一切意外的变故都理他们很远。
迎接芙蕾雅女神的一整天,对生活在欧塞登的人们来说,差不多是一个十分热闹的节日。珠宝大盗光天化日连抢十几珠宝店的事,仅有限定范围内的人知道,由于市长捂的十分及时,新闻目前还未来得及扩散。
在艾诺琳市长的强烈要求下,城里大部分的警卫队、守卫乃至于城防军,都派出了大量的人力参与追捕,势要在半天内缉拿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强盗。
然而市长的追捕注定徒劳无功。
想要捉拿几个接近六阶的骑士,除非有数倍相同阶位的女武神参与围捕,否则就是痴心妄想——人再多也没用,连她们的影子都看不见。
夜幕包裹的城门外,稀稀拉拉的十几名守卫坐在城门口,有一声没一声的打着呵欠。
“呼……”
队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和好衣物,整个缩在值班室的长椅上,准备补个小觉。
他耳朵刚贴上椅面,就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声,熙熙攘攘的非常清晰,似乎一个庞大的群体正在朝欧塞登靠近。
“有情况!”
队长慌忙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推开值班室的门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下此刻已经全部躺倒在地,脖子诡异的扭到了身后,早已经失去了生气。
“敌袭!”
他刚刚准备喊出这句话,忽然感到脖子一痛,天旋地转之间看到一双漆黑的瞳孔,接着就彻底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