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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十青写“虐”:那狗腿宫妇兴致勃勃,拿着一截断木头,一下下狠狠地抽打女子裤裆里的野猫。野猫发出惨烈地嚎叫,不断挣扎,一时间女子的叫喊声更甚,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十青写“妒”:余妃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我的眼睛,嘲讽道:“这双勾魂的眼真让人看了不舒服,我不管你是真的疯,还是真的聪明,德妃娘娘说你是个疯子,你就是疯子,给你一身黑衣,你就得做只晦气的乌鸦……”
十青写“爱”:我爱过,深爱过,不管绕了多少圈,耗了多少年,无论他生,他死,我始终在那个轨道上,安然等待远去的他归来……
十青写“欢”: “重沄,重沄……”他的唤声轻浅细碎,唇炙热烫人,从我唇畔,一路往下,灼疼我每一寸肌肤,让我整个人似乎沐在火烧之中,情不由己,醉不由己,胸口间只余满溢的踏实感……
宫
他说:“七彩玲珑水晶玉,东海绮异夜明珠,怎可比我的重沄这般美丽,万物不及,举世无双,你当属这世间第一。”
我枕臂趴在窗台上,突然想起昔日他曾对我说过的这句话,心中乍然一动,抬起骨肉嶙峋,苍白如纸的手,撩过胸前一缕粘着油腻的头发,衔在口中,抿着嘴角,最后竟笑出了声音。
“这疯女人,终不如死了才好,看那一身黑漆漆的破衣,惨白的尖脸,披头散发,到处游走活像个吊死的女鬼,疯疯癫癫真令人厌恶。”身后有人走过,恶狠狠,毫无顾忌冲着我诅咒。
我无谓,习以为常,抬眼望着头顶破烂木窗发呆,雨水淋漓,顺着被风鼓破的窗纸滴水成行,落在窗台上,再沿着破败墙壁往下,一路流进荒草掩地的院子当中。
那一片无人修剪,半人高的蒿草,每逢雨天,便成了沼泽,踏入一步,泥泞会淹过整只脚,没过脚腕。上个月我趟过水,却被水中的东西咬了一口,为此脚踝红肿,头昏脑热数日不消。于是仿若一块被丢弃的抹布,皱褶的窝在墙角,昏沉之间,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我以为我会死,也好摆脱这命运,可惜天不怜我,竟还让我再受些灾苦方才作罢,于是,我熬过一日又一日,看昼夜更替,数星辰浮云,日子便这么拖过,一个时辰连着一个时辰,困在这幽暗破败的长门宫中,耗尽我的年华,还有我卑贱草芥一般的性命。
“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我呢喃,伸出手,接住落雨如链,凉丝丝的,真像是那串七彩玲珑玉,从前玩弄在手,挥之则弃,广寒宫中的奢侈荣华,又怎是常人可窥可羡的。
美亦美矣,贵不可言,可谁又有我深知,何为富贵荣华有时尽,情爱贪欢亦难长,无人可知,至少对于我来说,终是懂得,情衰,色败,一朝缘断,便各奔西东。而那些肝肠寸断,心灰意冷,又何需等到千帆过尽之后?
曾经的万千宠爱,后来的弃如敝履,天堂与地狱,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像是我,坐在这里,无怨,无惧,当真是看透了,已然如我者,穷尽极致的高贵与卑贱过,竟还可苟活,那还有什么爱恨嗔痴是我看不透的渡不过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这贱货,你这疯妇。”女人衣衫褴褛,一头黑发雪染了半数,却仍旧梳妆工整,她横眉怒对,满脸讽刺怒气,伸手指向我:“你还以为你当初是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作威作福的主子?你这贱妇从踏入这长门宫一步之时,就注定要要老死在这里,一辈子都做人不成,做鬼不能,想从这里走出去?做你的春秋美梦吧。”
我瞥过她,仍旧面上微微带笑,若无其事起身,拖着病足,边走边颂:“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身后的骂声已近歇斯底里,我充耳不闻,垂眼站在墙根塌墙碎瓦半寸遮拦之处,任凭风鼓起我黑色的单衣,像张凌乱的薄脆灯笼纸,念着念着,声音渐小,念到最后连自己也再念不下去了,望着满眼的荒芜颓败之色,我扯扯嘴角,又笑了。
他说过要困我一生,痴缠的情话真美,美得心里每个角落都甜,事到如今,心仍旧甜着,某个瞬间,回想起当初仍觉得暖意盎然。可惜,却不再适合如今的我流连。
甜过,方知心苦,暖过,才知命寒,好一个一还一报,好一个有得有失,老天执意让我参透,于是给我一个这样的局。
我遥望远处,想从森森树影,乌云遮月的某一处缝隙看之间见广寒宫的影子,可却望不见,也看不着,这个人鬼共嫌的角落之所,从来都是与世隔绝。
夜色渐浓,整个长门宫越发幽暗,毫无半丝光亮,像一口吞人灵魂的井。幽怨黯哑的歌声,肝肠寸断的低泣,碎碎不清的咒骂,郁郁不欢的叹息。
原来,疯的人不是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从踏进这长门宫的第一日开始。
祸
那样一个男子,俊秀无匹,尊贵高雅,常常穿着那一身扎眼的明黄色,从漆柱雕栏的另一端缓步而来。
他掀帘,一只白净素手最喜将一串水晶夹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拨,便撩得水晶隔帘微微轻撞,轻脆作响,饶是好听。我看着他就那么慢慢抬起头,一双神采的眼,流彩多情,漂亮的嘴角轻微上扬,笑意润如美玉,声色轻软似水一般唤着:“我的重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