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饭、梅子、半条炸竹荚鱼和两块不晓得在冰箱待了起来。玲子看了我一眼,又别过头。我扔下筷子追过去,直到门口才抓到她。
「干嘛?」
玲子作势要甩开我的手,她使出来的力气显然不够。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没这打算。不管我是否抓住她,她继续往前走。不想让她就此离开的我乾脆抓着她的手跟着走。
「妳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我尽量好生好气地试探。但是一想到刚刚被无视的感觉,胸口就一阵刺痛。
「告诉我嘛。哪,玲子。」
还是没有反应。
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又没做什么。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那也该让我知道啊。
我就这么握着玲子的手直到从来没上过的校舍顶楼。
今天的天空比较低,看起来似乎随时会下雨。
经常与玲子一同离开教室的北村同学及小宫同学也在屋顶,原来她们下课都往这儿跑啊。两人有点讶异我的到来,不过她们只和玲子互看一眼,就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和小宫同学擦身而过的时候,微微的烟味窜入鼻中,很不好受。
印象分数扣十分。
玲子走到她们俩人刚刚待的地方,坐在不知砌来做什么用的小台子上,用剩余的另一只手将从教室里拿出来的小包包打开,接着拿出一包香烟。
我生气地抢走她的烟、扔到地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在一脸不悦的玲子身边坐下,仍未鬆开她的手。
「两年前。」
她漠不关心地回答,彷彿这没什么大不了。
确实,抽烟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只是对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感到愤怒。可是仔细一想,和她分开这么久的我当时也不在场,没资格因为这点事就怪罪于她。
「对不起。」
很快就从愤怒转换为悲伤的心境充满苦涩,我低着头向玲子道歉。
玲子将那依然不开心的脸转向我,重重地问道:
「妳是想为哪件事道歉?」
「哪件事?我刚才抢走妳的……」
「所以妳是要为怪我有坏习惯的事道歉吗?」
「不然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开始变得不耐烦。这个时候,玲子的表情也十分难看。
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我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握紧了她的手说道:
「哪,妳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嘛。告诉我好不好?」
玲子的嘴角只扬起一点,鬆开包包的那只手来到我的头上,唰地取下某样东西。
「昨天我很认真地向妳告白。」
兔子图案的单边髮夹落在玲子手中,那不是我的,我从来不用髮夹的。
「今天妳却跟以前都不理会的一之濑千佳走这么近,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自己弄的。」
我的声音在颤抖,或许身体也在发抖。
「我在办公室昏倒……醒来的时候……」
只要好好说明,一定能解开误会。
可是内心的恐惧一下子倾泻而出,让我想解释的脑袋急速升温,只能说出尚未被烧掉的只字片语。
「是小千帮我别的……不是我啊……」
玲子冷淡地看着我。
「我都不知道原来妳跟一之濑千佳感情这么好。」
「不是这样!玲子……啊!」
她甩开了我的手。
快要不行了。
早上那股晕眩感再度涌现,如果放任情况恶化下去,我一定会承受不了。
我只想把可笑的误会解开,让玲子不再因此讨厌我,或是无视我。
我有很了起来的玲子喃喃着。
「不要丢下我。」
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掉下眼泪。
玲子抱住浑身颤抖的我,什么话也没说。
我用不时夹杂着啜泣的声音笨拙又努力地解释这些事情,不晓得有没有听我说话的玲子一直站着抱住我的头,偶尔才会回答一声「嗯」。上课钟声敲响的十五分钟后,我才将很简单就能说明的两个状况解释完毕。
髮夹是千佳趁我睡着时偷偷别上的,中午用餐也是因为找不到玲子才加入她们。
玲子没有对我的解释表达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抚摸我的头髮。
微暖的风吹彿着乾凉的泪痕,眼睛下方一片冰凉,与玲子抚摸的动作同样让我感到舒服牌分开,她们打算逛逛前几天相中的几家蛋糕店。而放学时间总是看不到的茜与麻央,现在应该正接受各自的社团学姊严厉训练吧。上了公车,就只剩下我和玲子两个人。
在车内乘客百分之九十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里,站在离车门只有几步距离、因下课时段挤到和我肩并肩的玲子于我耳边说道:
「像沙织这么可爱的女孩,搭这种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公车要小心色狼喔。」
色狼一边这么警告我,一边揉着我的屁股。
「我好像被摸了耶。可以尖叫吗?」
「不叫的话就让妳到色狼家里坐坐吧。」
听起来真是不错。
「那好吧。」
我答应了色狼开出的条件,在即使都是女高中生,却仍充斥汗味与各种胡乱交织的香水味的公车上,任由左手正忙碌着的色狼小姐玩弄她的猎物。
在平常下车地点的前一站,玲子催促我快点挤下车,她的手直到我们穿越人群时仍不安分地捏着我的屁股。
「真是的。要是被别人误会怎么办。」
我鼓起脸颊埋怨。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她被别人误会,应该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玲子果然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搂着我走在街上。看起来就像感情要好的同校学生,因此大牌来算的话。
没有管理员和焕然一新的装潢,就只是普通老旧的公寓。每层楼梯间也只挂着小小的灯泡,像今天这种昏暗的天色,一个人走楼梯都很恐怖。
爬到二楼半,玲子忽然停下脚步、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怎么了吗?」
我偎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直射向三楼的一扇旧铁门。
「玲子就住在那里吧?」
她点点头,接着却叹了气。
「妳真的想来我家吗?」
直到家门口才反悔的玲子这么问道。
「想啊。色狼小姐。」
「噗。好,我知道了。」
玲子在视线不良的楼梯间亲了我一下,然后在我面前呼着热气说道:
「我从五年前开始就跟远亲一起住,所以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宫下……本来叫佐川的阿姨喔。」
「本来?她结婚了吗?」
玲子摇头,可是表情加複杂。
「因为工作才用假名。我不晓得这样说妳是不是能感觉到,不过见了面应该很快就明白了。」
「既然这样,让我见见阿姨吧。」
这样才无法阻止我呢。不管是阿姨还是谁在,既然玲子邀我到她家,说什么我也要突破阻碍。
无法说服我的玲子考虑了一下,然后牵着我上楼。
她用钥匙打开铁门的时候,额间竟然在冒汗。我用手擦去在她额头上凝聚的小小汗珠。两道门接连打开以后,一股沁凉渗入心头。
和老旧公寓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明亮的装潢设计让出现在眼前的短廊变得彷彿在闪闪发亮般,微凉的空调带着清淡的薄荷香吹散了身体的燥热。
「哇……!」
我兴奋地睁大了眼,一边在玲子带领下脱鞋、换穿在冷气房里也不显得热的毛茸茸拖鞋,一边对亮晶晶到有如样品屋的室内讚叹不已。
不知道玲子是不是在害羞呢?她好像从刚才就显得很紧张。
这时,走廊最里头那扇褐色的门传来一声「卡!」,接着门被打了开来,一名只穿着黑色内裤、上半身仅包在浴巾里的漂亮女性小跑步地出来,和我们撞个正着。
「玲子回来啦?这位是……」
……啊,难怪玲子会要我再三考虑。
我连忙低下头,向宫下阿姨问好。但是玲子拍了拍我的背,然后对眼前那位香汗淋漓的女性说:
「麻里奈姊,她就是我常常跟妳们说的沙织喔。」
麻、麻里奈姊?刚刚不是才说她跟阿姨两个人共住吗?
「嘿──真的好可爱。杏子!摩耶!玲子带女朋友回来啰。」
呃……呃……
脑筋一片混乱的我轮番望着用手掩住无奈表情的玲子,和频频回头朝屋内大喊的麻里奈姊。
接着,两名只是把浴巾披在肩上、任由壮观的胸部晃呀晃的美丽女性相继登场。不止如此,在她们身后,又陆续走出几位穿着十分随性的女子,其中一个人还挂着耳机、另一个人甚至扛着摄影机往我们这里拍。
「很可爱对吧?玲子真有一套,麻里奈也觉得好欣慰。」
不知为何为玲子感到欣慰的麻里奈姊一把抱住思考回路暂时关闭的我,然后又拥着脸红的玲子。玲子在麻里奈姊傲人的胸前对同样被胸部推挤的我投以「妳看吧!」这种近似抱怨的目光。
暂且无法将断得乱七八糟的回线重新接上的我,只觉得脸颊被挤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