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儿的满月酒十分热闹,唐家在自己沿街的饭馆里头摆了二十桌,连路过道喜的熟客们也得了喜蛋。不止请了亲朋好友,连街坊邻居也请了,一心为许宁做面子,将许宁为了妻女弃考的事说得十分情深义重,来道喜的客人自然也凑趣,一时对许宁赞不绝口,许留也坐在上座,听着别人的恭维,脸上虽然堆着笑,做出一副与有荣焉十分欢喜的模样,心里却不知是何等滋味了,毕竟有不少人还记得他们前阵子大闹唐家的壮举,少不得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些明嘲暗讽。
许宁几个平日走得近的同窗也来了,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大多是祝福,毕竟许宁平日在学里虽然寡言,却十分肯助人的,写得一手好文章却不见骄傲,为人十分低调谨慎。宋家两兄弟也来了,送了一份厚礼,又私下和他说话:“我爹今年这一任完就要回京述职了,兴许下次见面遥遥无期,只有遥祝许兄下一科能顺顺当当了!”
许宁想了下却道:“这次宋大人回京,若是再谋外放,切莫往东南去,那边一带匪徒凶猛,你家文官出身,不要去趟那边的浑水。依我之见,如今你们两兄弟都已到了成亲年龄,不若谋一任京官,在京里把你们兄弟的婚事给订了再说。”
宋远甫笑道:“晏之这是自己抱了孩子,巴不得别人也都有孩子了。”
许宁摇头肃然劝道:“老侯爷如今年事已高,你可想过若是你爹又谋外放,一任三年,若是老侯爷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他这个嫡长子不侍疾在旁,只怕将来承爵会出波折,我记得你那二叔可也算是嫡子,与你爹又不是同母,到时候若是承爵上被人钻了什么空子,到时候你们悔之莫及。”
宋远熙脸沉了下来:“那爵位谁稀罕!前程我们自能挣!”
宋远甫拉了下他的袖子斥责道:“晏之也是为我们好,我们便是不看重那爵位,只怕怀璧其罪!”一边又转头对许宁肃容拜谢道:“多谢晏之兄提点了,竟是我们太过狷介清高了,我回去定劝说父亲留在京中,不教别人正中下怀。”
宋远熙嘴里嘀嘀咕咕:“外放我们一家子过得不知多自在,回京又要看祖父祖母的脸色,一家子的人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内宅我们又顾不到,白白让娘和妹妹被人欺负了去。”
宋远甫叹了口气,对许宁道:“二弟年幼不知世事,还请晏之兄多多包涵。”
许宁道:“同窗一年多,我如何不知道他的脾气,就怕将来回京被人当了枪使,这脾气还是该改一改,你家情形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爹不得令祖喜爱,却实打实的是嫡长子,又是科举正途出身,将来前程远大,也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你且想想若是外放到那凶险之地,出门在外,更容易被人找了空子。若是在京里多呆几年,你用心谋个科举出身,你们兄妹再都结亲有了亲家臂助,到时候你家才算是稳固了,你爹娘弟妹也才能得以保全。”
宋远甫听他说得如此明白,转念一想自己父亲确实曾吐露过想再谋一任外放的意思,也曾想过东南那一代说是那边海外旅商多,可以带他们兄妹们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如今看来若是当真听许宁说的那里匪徒倭寇横行,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假冒匪徒谋害性命,自己父亲文官出身,哪里能有什么抵抗之力?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到时候爵位无了,自己也才刚中了举人,兄妹三人皆没有定亲,还要仰仗长辈抚养说亲,母亲又一贯脾性软弱,可想而知犹如待宰羔羊,能有什么好下场?一想起来不寒而栗,他背上甚至微微出了一身汗,再次给许宁深深做了一揖道:“晏之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多谢指点!”
许宁看他总算是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本以为这一科中了一同进京,自己得了官,想办法劝说宋秋崖,这样也说话有分量一些,只是如今陡然生了变,却是不得不尽自己力再提点宋家兄弟一番,他如今人微言轻,也没有把握能说动宋秋崖,更没有把握改变命运,只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了。
满月宴正是热闹,忽然看到林谦从外头撞了进来,满脸喜色,对许宁道:“晏之兄!朝廷开恩科了!”
堂上哗然一片,有人连忙问底里,林谦道:“消息明儿应该就到县里了,今儿是府衙那边已贴了告示,说是皇后娘娘前几日生产得了一子,官家得了皇长子,龙颜大悦,普天同庆,命于今年十月加开恩科,恩科得中的举子并今年秋闱正科的举子一并参加明年春闱,恩正两科并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