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帝心中诧异,怎么回部地方,专出美人。我看这酋妇,也可算得是美人儿了,不知那香妃怎么的美呢。皇帝这时忽然想起香妃,便潦潦草草地受过俘,吩咐霍集占的夫妇,打入刑事牢狱,其余都押赴法场正法。可怜一声旨下,不知送了多少性命。皇帝一面吩咐在懋勤殿大开庆功席宴,一面急急走进西内看香妃去。那香妃自从进了皇宫,见宫殿巍峨,人物富丽,便也十分快活。她终日和那妃嫔宫女游玩着,只因她情情和顺,举动娇憨,大都和她很好。有时和那宫女替换穿着衣服,有时和宫女们一床儿睡,不多几天,那宫的妃嫔,个个和她十分亲热。到了第八天上,忽然传说天子临幸西内。那班宫女,七手八脚地将她打扮起来。叫她出房去迎接圣驾。那香妃抵死不肯,也只得罢了。停了一会,皇帝走进房来,香妃低着脖子,只是坐在床前,动也不动。左右宫女,连连唤她接驾,那香妃但低着头,弄着带儿,好似不曾听得一般。皇帝急急摆手,叫宫女不要惊动美人。自己走上前去,在香妃身子前后细细观看。见她长眉侵鬓,玉颐笼羞,那一点朱唇,红得和樱桃一般,十分鲜艳。看她后面,粉颈琢玉,低鬓垂云,柳腰一搦,香肩双斜。再看她两手,玲珑纤洁,几疑是白玉雕成的。皇帝赏了一会,觉得她神光高洁,秀美天成。反把一段邪yín 的念头,倒压了下去,只觉得一阵阵暖香,送入鼻管来。把个皇帝爱得手尖儿也不敢触她一触,只是连连叹着气,说道:“好一个美人,好一个天仙。天地灵秀之气,都被你一人占尽了。只恨朕无福,不能早与美人相见。今日相见,却叫朕拿什么来博你的欢心呢。”
说着,又叹了几口气,便走出房去,叮嘱宫女须小心伺候:“美人离乡万里,也难怪她心中悲苦,你们须竭力劝慰。美人要什么,须立刻传知总管太监办到。谁敢怠慢美人,给朕知道了,立刻砍他的脑袋。谁能叫美人欢喜,也重重有赏。美人沿途辛苦了,朕如今且去让她多休养几天,你们须静静地伺候,不可惊动了美人。”
那班宫女太监们,听了皇帝的吩咐,只得诺诺连声皇帝这样温柔的礼貌,他们却第一次看见。待皇帝走了,大家不觉在暗地里好笑。说也奇怪,那位香妃,见了皇帝,便铁板着面孔,不言不笑,见皇帝去了,却依旧嬉笑颜开,和宫女们终日玩耍。这西内建得一座好大的园林,香妃生长在蛮荒地方,却不曾见过这大内的景色。她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和一班宫女,有时在西池荡桨;有时在瑶岛登高;有时在花港垂钓;有时在小苑射鹿。正游玩得有兴,忽然说皇帝颁赏香妃物件,那宫女催香妃快谢恩领赏去,那香妃把粉颈儿一歪,逃在摘星档上躲避去了。那送物件太监见香妃娇憨可掬,便也无可如何,只得把这实在情形复命去了。又隔了几天,皇帝实在想得香妃利害,朝罢回宫,悄悄地走到西内去。走进宫门,只听得内屋里一片香妃的欢笑声。那内监们见皇帝来了,正要喝威,皇帝忙摇着手,叫他不要声张,自己蹑着脚,走进内屋去,只见香妃光袒酥胸,散着云鬓,两个宫女正服侍她梳头。三五个侍女,坐在地下,香妃赤着一双白足,踏在侍女怀里,面前几个大盘,盘里都是皇帝新近赏她的珠宝脂粉。她拿着一样一样地赏给侍女。那班侍女一边笑着,一边谢赏香妃把赏剩的东西,随手乱抛,惹得那班侍女,满屋子抢着,一时嘻嘻哗哗一片娇声,好似树林中的莺燕。皇帝在帘外看了半天,忍不住哈哈大笑,掀着帘子进去。屋子里的人见天子驾到,忙趴在地上接驾。独有香妃,好似不曾看见一般,自己对镜理妆。皇帝也不去动她,静悄悄地坐在镜子一边看她梳头。梳成了头,穿衣着裤,一任皇帝怔怔地看着。香妃只是撅着嘴垂着眼,一睬也不睬。皇帝细细地问宫女,香妃饮食起居,可有什么不适,每天做些什么事体逍遣。又问她住在宫中,可快乐么。那宫女一一问奏。皇帝看着香妃,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上神仙,可望而不可即,朕和这美人,怎的这般无缘。”
便把两个年长的宫女,传唤到跟前来,悄悄地吩咐她,叫她觑香妃欢喜的时候,劝她趁早依顺了皇帝,好处正多着呢。那宫女口称领旨,送皇帝出宫。回进屋子来,便把皇帝谕旨,对香妃劝说一番。那香妃却嬉笑自若,好似不曾听得一般。到了第二天,皇帝又赏香妃许多珍宝衣饰。香妃拿来却依旧分赏给侍婢。从此以后,皇帝天天有东西赏香妃,香妃有时拿来赏给太监宫女们,有时随手弃掷,终不爱惜。如是又隔了几天,有一天皇帝醉了,想起香妃,命太监扶着走到西内去。一进宫门,内监们喊了几声,宫女知道圣驾又到了,忙催香妃出去接驾。香妃抵死不肯。宫女们无法,只得出来把皇帝扶进内室去。香妃见皇帝来了,依旧气愤愤地低着脖子坐着。皇帝连唤几声香妃,又唤美人,她都不理。皇帝哈哈大笑道:“美人儿害羞也。”
说着,把衣袖向门外一挥,那宫女太监们,一齐退出门外去。只把香妃和皇帝两人留在屋子里。皇帝到这时候,实在忍耐不住了,便走过去捏着香妃的手腕。但说得一句,好白嫩的臂儿。只见香妃飕地拔出一柄尖刀来,向臂上割去。皇帝手快,急夺住她的尖刀,那雪也似的臂儿上,已割了一个裂口,淌出鲜红的血来。皇上的酒也吓醒了,忙拿袍袖去替她遮掩。一面唤宫女进来,替她包扎伤口。皇帝见香妃性情节烈,便也不敢用威力去强逼她,只吩咐宫女随时规劝她。香妃自从割臂以后,终日哭着嚷着,要回家乡去。皇帝可怜她异地孤凄,便吩咐内务府,在香妃住的楼外空地上,连日连夜赶造回部的街市,和回回营,回回教堂。又弄了许多回子,在街市上做卖买,跑来跑去,和回部的风俗,一丝不差。又命宫女每日领着香妃,在楼上看望。那香妃见了回部街市,知道皇帝怕她想念家乡,为她大兴土木,造成许多回部的房屋她心中虽感念皇帝待她的一番深意,但她见了回部街市,心中思念家乡,越发利害,常常倚在楼窗口,对着那窗外风景,淌眼抹泪。有时皇帝亲自到她宫中来,打叠起千万温柔,用好话劝她。无奈她一听得皇帝提起回部,那眼泪便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湿透了衣襟。皇帝看她这可怜的样子,便也不忍去逼她,只来坐一会,看望一会,便去了。后来那宫女暗地里劝着香妃,说皇帝的威权很大,妃子终是拗不过去的,将来恼了皇帝的性子,说不定恃强来奸污你,也许绑出宫去杀了。到那时妃子一样总一个死,一样守不住贞节,还不如趁早依顺了皇帝,多享几年快乐。皇帝也是一个多情种子,哪个妃得了宠,保不定和唐明皇宠杨贵妃一般,留下千古韵事,也不负上天生妃子这一副美丽容颜了任你宫女说得天花乱坠,那香妃听了,总当作耳边风。再劝得很些,那香妃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柄尖刀来,向脖子上抹去,吓得那宫女魂不附体,忙上去夺下来。那香妃冷笑几声,说道:“你夺去何用。我身边藏着这样的尖刀,四五十柄呢。你们不逼我便罢,倘然逼得我很了,俺便自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不然那皇帝倘然来逼我,俺有尖刀在此,叫他和我一块儿死。”
宫女听了香妃一番话,深怕将来闯出大祸来,便悄悄地告诉了本宫总管。那总管太监想想担不起干系,便悄悄地去通报皇后。皇后富察氏,得了这个消息,心中又气又怕他。夫妻之间,因为董额氏的事体,被皇后知道了,从此禁住董额氏,不许他进宫。皇帝恨极了也不进皇后的宫。两口子既然闹翻,皇后知道自己不能劝谏皇上,便把这事体,偷偷地告诉了皇太后。皇太后钮钴禄氏,生平最钟爱皇帝的,又知道皇帝有些任性,当面一定劝他不转,须得要想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去断了皇帝这条心。她婆媳两人,商量了半天,想不出好法子来。后来还是坤宁宫里一个老太监,名叫余寿的,想出一条计策来,如此如此对皇太后说了。皇太后连说不错,当下叮嘱宫中上下人,严守秘密,暂时不动声色。后来皇帝又去看望过香妃几趟,那皇妃总是冰冷如霜,任你如何温情软意,她总是个不理不睬皇帝看了这个情形,忧能伤人,皇帝慢慢地积想思成病,容颜一天消瘦一天。正是:美人节烈成千古皇帝威权没奈何欲知香妃情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荒冢题词徒留幽恨 回妃承宠特荷殊恩
却说皇帝因为想念香妃,积思成病。皇太后见了这个情景,知道要救皇帝的性命,这计策万不能不做了。看看冬至节近,礼部奏请皇上祭天。照例在祭天的前三日,皇上斋戒沐浴,住宿在斋宫里。到祭天这一天,文武百宫,五更时候起来先到园丘去迎接圣驾。这皇上祭过了天,心中念念不忘香妃,心想我四五天不见她,不知她的容颜怎么样了。一进宫门,便赶到西内去一看,见屋内静悄悄的,不但不见香妃,连那班宫女,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再看看室内衣物,抛弃满地。忙传管宫太监时,那太监跪称,香妃和一班宫女都被太后宣召去了。皇帝听了,忙把靴底乱顿,嘴里连说糟糕糟糕。一转身,忙向坤宁宫赶去。谁知这时已来不及了。原来太后趁皇帝住宿斋宫的时候,便派一个总管太监,到西内去,把香妃和服侍香妃的宫女太监们,一齐传唤了来。先盘问宫女,香妃如何进宫,皇上如何看待她;香妃进宫来时,带了多少奴婢器物,皇上又赏过多少珍宝衣物;皇上和香妃见过几回面,见面的时候,皇上说些什么,香妃说些什么;香妃平日在宫里,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皇上可曾新近过香妃的身体;香妃可有感激皇帝的话,或是恼恨皇帝的话。细细地问过一番,那宫女也一一照实地奏明了太后。太后吩咐宫女站过一边,又把香妃传进来。那香妃一走进屋子,满屋子的人,见了她的容颜,都吃了一惊。皇太后回过头去,对富察皇后笑着说道“长得妖精似的,怪不得俺们皇帝被她迷住了。”
那香妃见了皇太后和皇后,也不下跪,只低着头站在一旁。太后开口问道:“你到俺们宫中来,皇帝用万分恩情看待你,你知道感激么”
那香妃听了,冷冷地说道:“俺不知道感激皇上。俺只知道痛恨皇上。”
皇后说道“你为什么要痛恨皇上”
那香妃说道:“俺夫妻好好地在回部,皇上为什么要派兵来夺俺土地,杀俺酋长杀俺酋长也罢了,为什么要弄俺进京来弄俺进京来,照俘掳定罪,一刀杀了,也便罢了,为什么独不杀俺,又把俺弄进宫来,把俺弄进宫来也罢了,那皇上为什么要时时来调戏俺。”
香妃说到这里,不觉气愤填膺,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腮儿上显出两杂红云来。那容貌越发美丽了。皇太后听她说到皇上调戏一句话,不觉微微一笑,说道:“依你现在的意思,打算怎么样”
那香妃说道:“皇太后若肯开恩,放俺回家乡,待俺召集旧部,杀进京来,报了杀俺丈夫的仇恨。”
太后听了,忙摇着手道:“这是做不到的,你休妄想罢。”
香妃接着说道:“不然,仍旧放俺回宫去,待有机会,刺死了皇帝,也出了俺胸中的怨气。”
皇后听了,忍不住恼恨起来,喝道:“贱婢,皇上什么亏待了你,你却要下这样的毒手。”
太后忙拦住皇后道:“俺们且听她再说些什么。”
那香妃又说道:“再不然,只求太后开恩,赏俺一个全尸,保全了俺的贞节罢。”
她说着,满面淌下泪珠来。“噗”地跪下地去,连连磕着头求着。太后看了,心中有些不忍,便点着头说道:“看这孩子可怜,俺们便依了她的心愿吧。”
皇后也说:“太后说的是。”
太后一面吩咐把香妃扶起来,一面传进管事太监,命把香妃带出去,吩咐侍卫把她在月华门西厢房里勒死,赐她一个全尸罢。那香妃听了太后谕旨,忙爬下地去,磕了三个头,谢过恩,转身跟着太监出去了。那两傍站着的宫女内监们,个个忍不住掉下泪来。这是皇帝祭天前一天的事。待到皇帝赶到坤宁宫,太后见皇帝神色匆忙,便拉着他手,把好话劝说一番,又说:“那回回女子,存心狠毒,倘然勒不死她,早晚便要闯出大祸来,到那时叫我如何对得住你的列祖列宗呢。如今那回回女子也死了。你也可以丢开手了。你看你自己这几天,为了她消瘦得不成样儿了我的好孩子,快回宫去养息养息吧。”
太后说着,伸手去摸皇帝的脸,他们mǔ_zǐ 天性,皇帝被太后说了几句,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出宫来。悄悄地拉着一个太监,问他香妃的尸首,停在什么地方。那太监悄悄地把皇帝领到月华宫西厢房里。皇帝一看见了香妃的尸身,忙抢过去抱住了,只说得一句朕害了你也。那眼泪如潮水一般的涌了出来。香妃的衣襟下,湿了一大块。慌得那太监跪下来,再三求皇上回宫。那皇上哭够多时,又仔细端详了一回香妃的脸面,又亲手替她捺上了眼皮说道:“香妃香妃,我和你真是别离生死两悠悠。”
说罢,还怔怔地站在尸身旁边不肯走。经不得那太监再三催请,他便从尸首手上勒下一个戒指来,缩在袖子里,走出屋子。把月华门管事的太监传唤过来,吩咐他用上好棺木收殓。须拣那风景幽胜的地方葬下那太监连称遵旨,悄悄地去和内务府商量。动支一笔款项,购卖一具上好的棺木,把香妃生前的衣服,替她穿扎好了,偷偷地抬出宫去。在西山附近水秀山明的地方,堆起了一个回回式的坟墓。墓上建筑一个回回式的白塔,四周满植松柏转绕着。墓前又栽种了不少的奇花异草。有一天,皇帝思念香妃,带了一班文学侍从,直到坟前巡视。对此三尺孤坟,香消玉殒,少不免洒了几点热泪。当下吩咐这班侍从,做了几篇诗词歌曲,表明终古遗恨的意思这班侍从,奉了纶音,各各搔耳抓腮,咿唔咕哝,一会儿,你一篇,我一首,勉强凑成杂卷。皇帝便把这大堆稿子,带回宫去,叫内务府选了几个镌刻好手,把这诗词歌曲,统统刻好,送上香妃的墓前竖立起来。惟是皇帝自从到过香妃的坟墓,心中倍加烦闷。有时看看那香妃留下来的戒指,物在人亡,不由得掉下泪来。他住在宫中,任凭那班妃嫔,如何哄着他玩,他总是难开笑口。幸得福康安常常进宫来,皇帝见了他,便有万千担愁恨,也都丢开了。福康安陪着皇帝在宫里,有时下盘棋,有时吃一杯酒,说说笑笑,倒也消遣了岁月。看看残冬已过,正值新春。皇帝慢慢地把忧愁忘了。有一天,睡到半夜里,忽然思起香妃来,因想起香妃,猛记得还有去年那个回酋霍集占夫妻两人,到如今还关在刑部监狱里。那霍集占的妻子,却也长得俊俏动人,那时只因一心在香妃身上,反倒把她忘了。如今我何不把女人唤进宫来,玩耍一番,也解了我心中的烦闷。想罢,立刻吩咐管事的太监到刑部大牢里去,把霍集占的妻子,须在五更以前,提进宫来。那太监奉了圣旨,也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便飞马赶到刑部大堂里,一叠连声催提人这时已夜静更深,所有值堂的侍郎郎中早已回家去了。那值夜的提牢司员,正在好睡,忽然听得外面一叠嚷着接旨,把那司员吓得跳下床来。披着衣服,一面发颤,一面说道:“吾辈官小职微,向来够不上接旨的身分。便如何是好。”
那太监大声说道:“没有旁的事,你只把牢门开了,把那回回女人,交给俺带去便完了。”
那司员听了,越发吓得他把双手乱摇说道:“堂官不在衙门里,在这半夜三更,开放牢门,倘有疏忽,叫俺如何担得起。”
那太监急了,连连跺着脚,说道:“好大胆的司员,有圣旨到来,你还敢抗不奉旨。俺问你有几个脑袋。”
那司员越听越害怕,吓得要哭了。后来亏得一个提牢小吏,想出一个主意来,说道:“俺们不开牢门,又担不起抗旨的罪,在这半夜三更,开了牢门,却又担不起这个责任此时没有别的法,只得请公公暂等一等,俺们把满尚书请来接旨,得他一句话,俺们便没事了。”
那太监到了此时,也没有法想,只好叫他们快去。这司员答应一声:“是。”
便飞马跑去,打开了满尚书的门,把这情形说了。那满尚书听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得慌慌张张跟着司员到衙门里来。接了圣旨,验看了朱印,并无错误,立刻打开牢门,把那回回女子,从睡梦中提出来,当堂验过,交给内监。那内监早已备好车辆,悄悄地送进宫去。皇帝这时,还拥着被窝等着那回回女子,在大牢里昏天黑地关了大半年,自问总是一死的了。忽然在这半夜三更,把她提进宫去。宫女推她跪在皇帝榻前,吓得她低着脖子,跪在地上。只是索索地发颤,皇帝唤她抬起头来,虽说她蓬首垢面,却也俊俏生姿。皇帝命宫子传唤敬事房太监来,那太监专伺候皇帝房事的,得了圣旨,便把回妇拉进浴室去,替她上下洗擦。宫女替她梳妆一番,赤条条地扶她盘腿儿,坐在一方黄缎褥上。两个太监把褥子的四角一提,送进皇帝的卧室去。皇帝看时,见她容光焕发,妖艳冶荡,也不在香妃之下,便把她扶上榻去临幸了。第二天,皇帝坐朝。那刑部满尚书出班来,正要奉请把那回酋犯妻发还,皇帝知道他的意思,不待他开口,便先说道:“霍集占大逆不道,屡抗皇师,朕原意将他夫妻正法,只因他罪大恶极,朕昨夜已拿他的女人遭蹋了。”
言毕,便哈哈大笑。一时文武官员听了,都十分诧异。大家面面相觑,殿角钟鼓声响,皇帝已退朝了,谁知霍集占的妻子,却是十分妖冶的,皇帝上了手,便夜夜舍她不得,把她留在景仁宫里,封她为回妃。第二年,生下一个皇子。皇帝越加宠爱,回妃生长回部,不惯此间的起居。皇帝便下旨给内务府,叫他在皇城海内,造一座宝月楼,楼上造一座庄台,高矗在半天里。楼大九间,四壁都嵌着大镜,屋子里床帐帷幕都是回部办来,壁上满挂着回部的风景。这宝月楼靠皇城,城外周围二里地方,造着回回营。回妃每天倚在楼头盼望。有时触起了家乡之念不觉滴下眼泪来。乾隆皇帝极力劝慰,拿了许多珍宝来博她的欢心。回妃回嗔作喜,便和乾隆皇帝在密室里任意yín 乐,那密室建造得是十分精巧,从此乾隆皇帝和回妃,天天在密室中调笑取乐,便把家乡之念,忘到九霄云外。正是:得承恩眷如天福莫倚楼台惹泪痕欲知回妃情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念阁老乾隆下江南 办皇差盐商争面子
却说乾隆帝自宠幸回妃以后,天天在宝月楼欢聚。后来玩也玩腻了,忽然想起圣祖在日,曾奉慈圣太后南巡江浙,万民欢悦,朕登极十五年了,天下太平,皇太后春秋正盛,正宜及时行乐。惟是兹事重大,看看没有人可以商量的,恰巧裘日修陈大受两位大臣,正从南方回京,皇上在西书房召见。说起南巡的话,裘陈两人同声谏阻,说:“皇上为万民所仰望,只宜雍容坐守,不宜轻言出京。”
皇帝听了他们的话,一时打不定主意,心想:不如和太后商量去。便也不带侍卫,悄悄地向慈宁宫走去。走过月华门,正要向隆宗门走来,忽听得门里有切切私议的声音。皇帝便站住了脚,隔着板壁偷听。认得一个是自己保姆逢格氏的声音。一个却不知什么人,对说着话,那人问道:“如今公主还在陈家吗”
逢格氏说:“那陈阁老被俺们换了他的儿子来他深怕闹出大事,告老回家。如今快四十年了,彼此信息也不通,不知那公主嫁给谁了。”
那人又问道:“照你这样说,陈家的小姐,却是俺皇太后的嫡亲公主;当今的皇上,又是陈家的嫡亲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