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柳树巷开始,窝着的一肚子火,罗妈妈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双目通红的瞪着那个泼水的丫头。
正要再骂,那丫头却理也不理会她,转身撩帘子进去了。徒留罗妈妈瞪着眼嘴巴半张,恨的牙齿都要咬碎,恨不得立时撕了那丫头片子。
玲珑余光瞥见萧氏的裙脚被溅了一片泥点子。
萧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让人这样作践,对方居然还是个外室,摇摇晃晃,一口气提不上来,要不是罗妈妈扶着,几乎站不住要晕过去。
罗妈妈赶紧给萧氏捋脯子,自己也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铁青。
玲珑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帮忙,一个大一点的丫头撩起帘子出来,“萧太太,您来了。”异常热情地说着,几步上前来请安。
一看是旧相识,是梅久娘的贴身丫头小竹,罗妈妈抬手就要打她,“没有廉耻的娼妇,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反倒想着法的揉搓主母!谁给了你们胆子!”因为几度愤怒,罗妈妈的声音剧烈的颤抖着。
小竹却是灵巧的一闪,躲过了罗妈妈扑面而来的巴掌。
也不等萧氏发话,就立起身来,“罗妈妈好没意思,怎么一来就要打人骂人的,还是和从前一样。”语气颇为不善。“我怎么也是从小跟着我们奶奶的,罗妈妈才一来我们府上,我瞧见了,赶紧出来迎接,您老倒好,这么些年不见,见了面就要打我。莫不成您是记恨我当年小时候不懂事惹着您了?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谁的挑唆呢!上门给我们家奶奶没脸!”说着拿眼睃萧氏。
玲珑暗暗佩服梅久娘跟前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明明自己是个外室,还这样理直气壮。偷眼去看浑身发抖的萧氏。
“小娼妇,你们主子偷汉子,你们不跟着她臊的慌,还这样恬不知耻。”罗妈妈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昨夜和萧氏商量好的对策。
“您老这话可是说谁呢!我们奶奶是我们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做媒的可是当今的太子爷,这三进三出的院子您也瞧见了,当年这院子里可是摆满了酒席,只吃喜的宴席,就摆了三天呢!”小竹瞥了萧氏一眼,嘲讽的说道。“就这,我们爷还心疼我们奶奶受了委屈,巴巴的托人买了株百年难得的红珊瑚放在屋里,弥补我们奶奶。”
看她说的理直气壮,又头头是道,又提了太子爷,玲珑信她说的是真的。
倒是没有想到,梅久娘竟然是爹爹背着家里,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媒人竟然还是太子!怪不得这样有底气,人家根本就不是外室。八抬大轿娶进门,不是嫡妻也是平妻,梅久娘和萧氏,若要认真论资排辈,地位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萧氏虽然进门早,可是梅久娘到底有两个儿子。
想着这些,玲珑有些同情的朝萧氏看去,萧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紧咬的嘴唇,隐约带着几丝血迹。
“小竹,外面是萧姐姐吗?你不赶紧请进屋里,在那里磨什么洋工!”屋里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是萧太太,奴婢这就迎萧太太进去。”小竹恭敬的朝屋里回答,没有一丝方才说话的倨傲。
变脸似得朝萧氏笑着,“您请!”为她打起帘子。放佛方才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也根本没有和罗妈妈发生口角。
玲珑小丫鬟似得跟在萧氏身后,进了屋子。
果然,迎面就摆着一株三尺多高的红珊瑚,鲜红夺目,发着暗暗的光芒。堂屋里两个小丫头正在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见小竹迎了人进来,也并不起来问好,其中一个还哼的一声,将脸别过去。玲珑认出来,就是方才泼水的丫头。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看看奶奶给客人准备的点心好了没,若是好了,就赶紧端过来,还在这里磨牙。”小竹呵斥两个小丫头。
两个丫头缩了缩脖子,扮着鬼脸,笑嘻嘻的从萧氏身边出去,看也没有看萧氏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得。
卧房里,临窗一盘大炕,铺着石青色绣牡丹花的褥子,厚厚实实的,看上去就软和舒服。
炕东边一溜矮柜,放了棉被枕头之类的,面上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细看,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姐姐来了,快坐。”一个温婉的女子坐在炕上热情地招呼道:“姐姐别怪我,这几天身子难受的厉害,我们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下地,我想着我和姐姐是多年的情分了,心里从来也不和姐姐生分,所以就这样迎接姐姐了,姐姐不会生气吧?”娇娇弱弱地,满目含笑。“小竹,快给姐姐倒茶,要今年新送来的雨前碧螺春。”
那个迎萧氏进门的丫头笑着转身出去。
原来她叫小竹。
玲珑朝坐在炕上满脸含笑的梅久娘看去,乌黑的头发用桃木簪子松松的挽了个髻,没有多余的首饰,瓷白的瓜子脸,不敷脂粉,略显得有些苍白。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笑眯眯的,配上她的柳叶细眉,是个极美的女子。
怪不得爹爹会动心,长得如阳春三月一样美,身子又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盈盈一握的样子,大抵没有几个男子不心动吧。
只是做事的手段,实在是与这样貌不相配,玲珑心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