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府的车架, 因为是由怪拉的, 所以非常的庞大豪华。类似白泽这种温和的怪类, 已经被修士们驯服了数万年。
谭文靖撅着屁股爬上马车, 被满眼睛的金碧辉煌闪得几乎瞎了眼。
“吡——这是拿灵石磨成的窗户啊, 全透明的!”
“喔——这托盘是大家的作品吧, 这薄得都快敢上指甲了, 什么漆器?”
“嗷——你这稥里是还魂草吧?是还魂草吧?鬼修的大补之物你们家就拿来熏马车啊?”
“哎我说秀秀,你们家只是个王爷都这么奢侈,你们景家的皇帝老子那不是要上天?”
“咳咳!”马车中垂首侍立的一个中年老仆, 忽然把手虚握成拳,轻咳两声。
谭文靖斜睨了他两眼,似乎就要开口骂人。
腿脚不太好好的杨老太太这才爬上车, 一把揪住了谭文靖, 稳稳当当地并排坐下。
谭文靖:“你都不惊讶的吗?”
杨夕:“惊讶什么?”
谭文靖:“大行王朝逍遥王府的壕阔呗。”
杨夕:“喔,这种壕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的。”
谭文靖:“?”
他连忙回头打量了一圈儿, 这才发现, 景王府这马车壕归壕, 其实还挺低调的。是谭二世祖自己家境优越, 又爱好这些吃喝玩乐奇技yín 巧, 才能够一眼望去如同灵石堆出来。
其实这马车单看制式装点, 除了大并没有太多惹人眼目的地方。
所谓低调奢华,大约就是,以杨夕的出身根本看不出来。谭文靖这种见识才会啧啧称奇。
“还挺有底蕴的嘛, ”谭文靖咧着嘴赞了一声, “小王爷,平时看你的品味可真看不出来。”
景中秀倒是很有些浪费了民脂民膏的愧意,颇有些尴尬:
“哎,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这么败家。”
“世子慎言。”那个衣着得体,气度也颇有些斯文的中年老仆沉声道。
景中秀连忙噤声。
两个衣着秀美,眉目如隽的婢女走过来给三人斟茶。
低垂着眉目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谭文靖忽然挑了挑眉。
只听那老仆继续道:“世子在外面久了,这是随便惯了。如今世道乱,山匪强梁横行,但世子是逍遥王府未来的主人,却不可同那粗人一般,染上口无遮拦的习惯。逍遥王府的立场本就艰难,世子莫要给王爷招祸才是。”
景中秀老老实实听了一顿训,还拱了拱手:“我知道了。”
谭文靖却扬眉道:“你说谁是山匪强梁?”
景中秀一愣,忙道:“谭欠捅你别轴,淳叔不是那意思!”
被唤作淳叔的老仆,眉眼低垂:“山匪强梁么,自然是说横行霸道,还不以为耻之人。”
杨夕慢了好几拍,这才反应过来,昆仑剑派的山大王之称,可历来是声名在外的。
杨夕这一愣神的瞬间,谭文靖猛地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玛瑙杯子都摔地上碎了:
“景废秀你丫傻吧?你他么跟谁一伙儿的?这老东西都快骑到你头上了,你自己压不住人,我这帮你收拾下人呢,你怎么还护上他了?”
景中秀被谭文靖唬了一跳,“欠捅……”
谭文靖怒道:“你丫才欠捅!你全家都欠捅!”
景中秀哭笑不得:“谭家主息怒,但真不至于,淳叔原是父亲身边的人,训我两句也是应该的。”
幽州鬼道谭家主被噎得气管子疼,怒瞪那面无表情的老仆,手指头指着人的鼻子道:
“就这样儿的,在我家绝对活不过三天!”忽然一晃神看见了冷眼旁观的杨老太太,“杨夕,你说,你当人丫头的时候敢这么说话吗?”
杨夕把脑袋转向窗外:“别问我。”
谭文靖掰着她的脑袋掰回来:“嘿,你兄弟被奴才欺负了你没看见呐?”
杨夕瞪着眼睛:“去他妈的,官府户籍上我还是奴才呢!”
谭文靖到嘴边儿的话又给堵回去了。
看看景中秀,又看看杨夕,心里那只小手儿好悬把胸口都给挠裂了。
“擦,你们俩这样子怎么倒好像是我的不是了?我特么在这枉作恶人我图什么我?景中秀,我拿你当朋友才开这个口。就你这怂样儿,等你继承了王府,府里边儿不得翻了天?”
他这是切肤之痛,锥心之言。
因为主人压不住下人,而导致整个家里乌烟瘴气几乎散架,是谭文靖几年前刚刚才经历过的灾难。那段时间,谭家账本上的灵石流水似的消失,逃奴一批一批的跑,下面的旁枝天天跳着脚地要分家。
没心没肺到谭文靖这个程度,也是一宿一宿地盯着床顶的帐子到天亮。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谭文靖是什么性子和软的主人,这只是因为他完全想过自己会有继承家业的一天。
那是他这个谭氏的家主无能……
他逼得没有办法,跑去昆仑战部,仗着父亲的死劳,厚颜向邢铭求救。他本来求得是邢铭教自己算账,教自己驭下,教自己那些人情往来和勾心斗角。这些本来他作为谭氏家主的最小的那个儿子,以为一辈子都和他没关系的事情,终于有一天成了他生存必须的技能。
但是邢铭却看着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