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看着那凋零的花儿,轻声喃喃道:
“如果你只是一个剑客,而我只是一个渔女”
她的四周,往外扩散十里、百里都有着阴兵护驾。
她抬手,便是有人把一束瑰丽的花儿送到了她手中,孟婆弯腰,将那最明媚的花在最深沉的夜里,放在了墓碑前。
以祭奠死去的“自己”
夏极回到了昆仑,被小道童带入了收拾整齐的厢房里。
厢房在半山腰,推窗可见明月。
一连几天,都是没人见他,直到一个暴雨天,小道童才又走来了,“师叔,真人们要你去天阳峰。”
道童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夏极一把伞。
他出了短暂居住的厢房,顺着狭长如蛇却怎么看也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跟着道童前行,暴雨天的雨水如同细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如过年时候的小鞭炮。
道童听过这位小师叔的故事,似乎是昆仑又出了一位天才。
剑仙前辈孤高如雪,不染凡世烟尘,而这位小师叔却是极于情,困于情,小师叔虽然是个哑巴,但心底的感情却比谁都丰富,都细腻,就如燎原之火,这和他那位师父竟是截然不同,不知两人撞见了,会不会雪与火不相容呢?但这位小师叔应该还差了许多吧
道童心里轻揣着自己是不是该逃下山去谈个恋爱,说不定也能如小师叔般忽的顿悟呢?
想到这里,他侧头看了眼师叔。
师叔偏瘦,长发有些竟是夹杂了花白,配上那有些忧思的瞳孔,怕只是一眼就能迷住女人吧,让女人忍不住想去了解师叔的故事,但师叔又不会说话,道童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极莫名其妙地扫了这道童一眼,为什么忽然转头对着自己笑?
沉寂的道路。
不绝的大雨。
巍峨的雄殿。
殿名“云中”。
夏极收起伞,轻轻地放在殿外的青色伞筒里。
小道童说:“师叔,几位师公都在殿中等你,我就不进去了。”
夏极点点头,然后便踏入了云中殿。
殿中的人出奇的多。
随着他的踏入,殿中七位道人都抬起了头。
而两侧黑压压的人影也都看了过来,有道士,有道姑。
众人看着那熟悉却陌生的少年。
熟悉是因为这少年在昆仑道宗待了很长时间。
陌生是因为这少年如今的气质,以及传出的那些战绩。
一人对战犬戎两大杀劫武宗,却还能斩杀人屠,并且根本未尽全力。
一人对战犬戎三百巨人,在天恒的试压下,一梦雪的诱惑下,他依然活着回来了。
只此两大战绩,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已经突破到了传奇。
这么年轻的传奇真是吓人。
居中而坐的老道士乃是昆仑七子之首,他与宗主乃是一辈人,算起来还是道痴的师兄,实力虽然没过超凡武宗,但是对于道学的修养钻研却是顶尖的,因此很有声誉。
他看着那少年,少年目光里有着颓废,他抚了抚长须,中气十足道:“白起,昆仑道宗欢迎你回来。”
少年微微点头。
但老者旋即又扬声道:“但你触犯门规,违背曾对诸天仙人立下的誓言,可知错?”
他们七个早就商量好了,只要这少年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上纲上线这种事也是需要区分对待的,这白起天资妖孽恐怖,对他再上纲上线就不合适了,但昆仑道宗还是要面子的,毕竟如今白起可是年轻一代横空出世的新秀,许多人都盯着呢。
认个错,宗门有了台阶,这娶妻的事就结束了。毕竟那渔女已经死了,不是么?
说完这句话,老者看着那少年。
少年如是成了一尊雕塑,不点头也不摇头,他觉得有些不妙,急忙撇了撇一旁昆仑七子最末的那个老道姑。
二号方案启动!
老道姑传音道:“白起啊,认个错,这事就结束了。
之后你会得到宗门的全力培养,我们七个老东西会带着你熟悉昆仑道宗的所有道馆,以及所有势力关系
宗主也听了你的战绩,对你还是欣赏的,虽然你不能说话,但宗主却是有意将你留在山上
不瞒你说,宗门会有大事发生,会有很多强者被派遣出去,你留在山中,今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我昆仑道宗的宗主。
过去之事,如烟云已散,哪个年轻人没有经历过几分悲欢离合呢?忘了吧啊?”
老道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去。
她可谓是苦口婆心
而成为昆仑道宗宗主,应该是每一个道士都梦寐以求的吧?
白起,也不例外吧?
一群年轻道士道姑,好奇地看着这少年。
少年和他们差不多大,但因为是剑仙门徒的缘故,才高了一辈
他们都觉得这白起会认错了。
毕竟
认个错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极知道他点个头,这事就结束了,但之后,他很可能成为“留守派”,而不是“运送容器派”,所以。
他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全场鸦雀无声。
老道士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咳嗽了一声,又道:“你不认错,你回来做什么?”
夏极不点头也不摇头。
众人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老道士:“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知错?”
夏极摇了摇头,然后仰起头,看着所有人。
这一次,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没有错!
我若认错,又如何去面对已在九泉之下的妻子?
然后,众人忽的又明白了。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这样愚笨到似是不谙世事的人,才可能大彻大悟,在剑道上以顿悟的姿态,百尺竿头一步踏出,这踏出便是一步登天,就是横空出世的传奇。
昆仑七子显然也明白了。
这特么就蛋疼了。
本以为是走个过场,连第二手准备都没安排。
此时,就因为那少年轻轻的摇头,整个巍峨的大殿若是冰封住了。
老道士怒气冲冲,一字一顿,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白起,你想好了,你不知错??”
白起摇摇头。
我不知!
我何错之有?
然后,他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