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左打街角冲出来伊始,老管家就发现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板儿砖已经拍到了人脑袋上;正张嘴欲呼,又看到少爷使出传说中的撩阴脚,于是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老管家这会儿已经开始凌乱了。这个拍板儿砖、撩阴脚的下作家伙,真的是自家往日那个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少爷吗?一时间,老人看向谢左的眼神复杂无比。咬着唇想了一阵,他决定还是应该就此跟少爷好好谈谈。
刚迈了两步,还没等靠近谢左身边,就听到少爷正在训斥谢青衣:
“你傻呀你!背后悄悄地打闷棍多好?偏要喊一声,你以为你唱戏呢!还有刚刚扇人那一巴掌,何必跟人对悍?抓住他爪子把手指往后一掰,搓圆捏扁还不都是你说了算?还有还有,后面那二货居然跳在半空出击,他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呢!你跟人学什么递拳头……”
“我手比他长!”大个子书童赶紧抢答。
“我呸!”谢左老实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大个子脑门上,“那要是人拿着家伙怎么办?你以为你一代宗师啊!告诉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二货,直接从地上抄一把沙子撒过去,保管他什么曼也不好使!”
老管家在一边,听得脸都抽抽了。这都什么人啊这!不是掰手指就是扬沙子,就连街面上自称游侠儿的家伙们也没这般下作吧!还是说,自己其实看到的是一个假的少爷?
这边儿谢左恨铁不成钢的训完谢青衣,慢悠悠转身走到已经完全吓傻的小女孩面前:
“我就是谢左。贴身侍女是吧?说吧,你家小姐有什么要交给我的,麻溜儿地拿来吧!”
说着,不顾女孩儿看魔鬼一般的眼神,把手直接伸到对方的鼻子面前。对付这种不懂规矩没有教养的娇气丫头,哄着她只会助长嚣张的气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讲道理的粗暴对待。小孩子家,又是女孩子,直接招呼她身上有些不合适,那就只能拿她带来的下人当做儆猴的公鸡了。
小女孩的眼神,从茫然、到无措、再到惊惧,直到好似才发现自己鼻子面前那只还算秀气的手掌,这才哆哆嗦嗦地从平板儿一块的胸口,掏出一封上好的济北纸叠成的书信,拈着信纸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放在谢左的手上。
嗯?书信?谢左微怔了一下。跟自己有婚约的小娘给自己写信,这算啥?情书?他突然想起,十多岁岂不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难道说秦府小丫头对自己情根深种,不能自己亲自相会,于是遣人送信来互诉衷肠?
然而没等谢左展开信纸细观,小女孩脸上突然淌出两行清泪,随即发出一声类似猫尾巴被踩的尖叫,双手捂脸,一路惊叫着狂奔而去,只留给谢左一个颠啊颠的娇小背影!
谢左愕然。小丫头怎么那么不禁吓呢?不就是揍了几个下人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这会儿他却忘了,打几个家丁确实不算什么,可惜刚才用的那般手段,又有几个大户之家人见过?更别说还是一个从小养在深闺、随大小姐一同长大、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吧唧吧唧嘴,把女孩儿的事扔在一边,谢左展开了信纸。
“谢氏世兄左慧鉴:
春日安好,燕语雕梁。时欲入暑,伏惟珍重。贱躯如常,请释悬念。
数年前一晤,世兄风采斐然,妹心折之。别后萦思,愁肠日转。此去经年,世兄风采定更胜往昔,虽心向往之,难吝一见,心甚憾之。音问久疏,抱歉良深……
然,世兄大才,心若鸿鹄,志向高洁。妹蒲柳之姿,虽得父母之命,难承邀天之恩。莫亲芝宇,待具葵诚。葵向有心,芝辉莫睹。不敢自荐,惟恐有负。
故,但求世兄修书,绝妹秦晋之念,还世兄清白身家,得展宏图,以报夙愿。承蒙感赐,不胜铭感。无缘伺候左右,妹心甚憾,比维诸事顺适,定符所倾。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临笔仓卒,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