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给得起对方要的。
严岚看著妈妈的笑容,想了又想。妈妈,爱情很难吗
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太一样。妈妈看著严岚,笑里有著母亲的温柔。岚岚愈来愈大了,开始会好奇这种问题了。
就同学天天都在聊。严岚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你也确实愈来愈大了,总有一天会亲身经历这些问题,说不定很快呢。身为一个母亲,我果然还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回答我,妈妈,爱情一点都不难。妈妈又笑了。不过,不管简单或是难,妈妈都会爱著你、陪伴著你。
严岚还是懵懵懂懂的,对爱情这样的感情。他真正开始思考爱情这件事,是在他国小毕业的前夕,那时有些同学因为友情或爱情,舍不得分离,但他自己是会直升国中部,而且也知道不少同学会直升,实在没有那麽强烈的感觉。
严岚,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有个跟他还不错的女孩子,眨巴著亮晃晃的大眼睛问他。
没有吧。严岚摇摇头。到底什麽是喜欢你知道吗他反问著交情跟他很好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对不对,但至少你要很想跟那个人常常在一起,看到对方就好开心,想为他做很多事女孩笑笑地说道。
那跟对爸妈又有什麽不一样严岚又问。
当然不一样。严岚,才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跟你爸妈关系那麽好的,而且就算关系也很好,还是不一样啊,你爸会不会吻你妈
啊。严岚愣住。家里的大人不会大刺刺地接吻表达爱意,但他倒也撞见过几回。
那是很深很深的吻,跟妈妈给他的在额头上的那种亲吻完全不一样。
那你会想那样吻你妈吗女孩又问。
不会。严岚摇摇头。
那就对啦。女孩突然靠他靠得很近,漂亮的眼睛看来更大了。那你有没有想那样吻的人
严岚根本没想过这些,又怎麽可能在这个时候会有答案,他老实地回答:没有吧。
没有吗
那之後严岚才开始想著女孩的话。
你真正喜欢著一个人的时候,光是接近他就会心跳加速,期望他吻你,或你会想要吻他。你想要为他做很多很多事,光想到他,你内心就可能填满各种情绪,也许是快乐也许是悲伤也许
严岚问过妈妈,妈妈喜欢上爸爸的时候,也是这种情绪吗
嗯。妈妈笑得很甜蜜。不过每个人真正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的行为想法也不见得一样但总是会知道的,因为对你来说,那个人就会跟全世界的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他会变得闪亮亮,对你来说非常特别,与众不同。
不论那个人的外表严岚问道。
不只是外表,连年纪、性别、身份那些都不再算是什麽,那个人对你来说就是不一样。妈妈笑道。
性别严岚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妈妈会这样说。
对啊,岚岚你要记得,真正的爱是不分性别的。
可是好像很多人都说喜欢上同性别的人是错的。
那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但不能接受并不代表这就是错的啊。你看,你觉得妈妈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女人,是错的吗
严岚摇摇头。
对啊,可是爸爸的妈妈,就不能接受喔。但我跟爸爸相爱,并没有错啊。性别也是这样的。当然,就像妈妈说的,不只性别,喜欢这种情感,本身是很珍贵的,怎麽会有错妈妈对他又笑了笑。岚岚真的愈来愈大了,会想跟妈妈讨论这些问题了。
严岚愈来愈清楚,mǔ_zǐ 之间能有这样的对话,是很难得的,不是每对mǔ_zǐ 都是如此,应该说,大部份的mǔ_zǐ 都不是如此。
他笑著答:谢谢妈妈。
严岚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这段时间内,他看著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眼睛帮他们添上亮度,有的人看起来很黯淡,没有什麽光泽,也有很亮的,像女孩那样的。
然而最亮最亮的,没有人比得上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他在太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人的光芒慑服,习惯了那个人的光芒,反而没有深入去思索。
他想要那个人开心,想要那个人笑,想把他可以给那个人的都给那个人。
亲吻的情绪倒是还好,但他喜欢那个人的气味,只要待在那个人身旁,就算那个人经常是冷淡的脸,他还是很安心。
也许是他还不懂亲吻是什麽,但他的确很想跟那个人靠近、更靠近,近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严杉。
原来那麽久以前,就已经是严杉了。
发现了这样的情感原来是爱,严岚手足无措了一些时间,严杉只要稍微离他近一点,他都怕自己的心跳声全世界都听得到,所以他几乎是到了看到严杉就想办法闪的地步。
岚岚,你最近跟哥哥怎麽了你怎麽好像闪他闪得很快是爸爸的问题提醒了他。哥哥对你不客气的话,不要在意,要告诉爸爸。
没有。严岚连忙摇头否认。哥哥很好。
他的行为一定太明显了,他要自己不可以继续这样,一开始当然不容易,但是他转念得很快。
既然以前他都可以在喜欢严杉的状况下那麽自然,那为什麽他现在不可以也不过就是发现或没发现的问题而已。
喜欢其实没变过。
但的确是不一样,有没有自觉的差别还是很大,只是,他告诉自己,他跟严杉是天天要相处在一起的,他的所做所为都会影响到整个家庭,甚至可能害到严杉,看,爸爸因为他的行为,误以为是严杉哪里对他不好。
这麽一想,他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跟严杉的互动变得跟从前一样,只有严岚自己的内心知道其中的差异──严杉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是千万倍地放大。他对严杉的在意,比以前多上他难以计数的程度。
严杉、严杉、严杉
他想要给严杉所有,虽然在喜欢的情绪里,会很多以前没有的怀疑但这麽多年来的相处,他以为他给得起──他确知严杉所有不为人知的好恶,他知道严杉冷然的外表之下是怎样温柔的一个人
他知道怎麽样能让严杉开心。
只是他不确定严杉对他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是兄弟吗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严杉从来不叫他弟弟。严杉对他说了不只一次的你不是我弟弟,甚至要他私下的时候就叫严杉就好,别叫什麽哥哥,他们不是兄弟。
若不是兄弟,那严杉是基於什麽样的情绪对他好
就是因为知道了喜欢,所以会有所期待,期待严杉对他的好,是跟他对严杉的好一样,被规在爱情的范畴之内。
所以当他国一的那个中秋节,家庭烤肉不小心碰到铁架,烫伤了手,严杉要他去休息,再也不让他烤的时候;当秋末冬初,他又有点小感冒,开始跟家人隔个老远,严杉要他先把自己顾好再说的时候;当那年隆冬,他一个人准备了全家的一整餐火锅,其实只是整理食材,再简单不过,严杉知道了却要他要是那麽有空不如去准备段考的时候
太多太多这样的时候,他几乎都想要脱口而出跟严杉告白,问问严杉是不是也喜欢他。
然而有许多的原因让他还是压了下来,最主要的,当然是他跟严杉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著,他不知道若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之後会有什麽後果。
而且他相对严杉来说毕竟还是太年轻,就算他能将所有都给严杉,就算他觉得自己能给严杉许多,现实跨在眼前的,就是他才不过是个国中生,一个不知道算是男孩还是少年的年龄。
而严杉已经升上大学,开始真真切切地要为了将来出社会而做许多的努力,生活也不再只有考试和升学
说严岚不著急不心慌不觉得自己为什麽还这麽小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就算再紧张再焦急再怎麽想努力长大,时间依然不会为他一个人加快脚步,最後严岚开始学会安慰自己──时间还很长,而他有比别人都还要多的资本,毕竟他是个每天都可以名正言顺跟看到严杉,跟严杉相处的人。
然而他终於发现,这些全部都不够,怎麽样都不够。就算他长得再快,就算他跟严杉同年龄,他还是有给不起严杉的。
从他经过严杉没有关紧的房门,看到轻泄而出的春光,严杉和女人缠得很紧的那一刻开始,他幻想构筑的那个世界开始片片碎裂、剥落
是啊,有些东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给得起的。
作家的话:
好像终於有点爆点了xd
这回字数真的太多,我可能会隔著一两天再发第六回,大家一起喘口气xd
、山外烟岚 06
严岚不是那种对性方面一无所知的孩子,男女交欢的画面他早就看过了,原因跟一般的青少年很不一样。
别的青少年是偷偷摸摸群聚起来看a片,他家是他升上国中的那个暑假,妈妈直接带著他细腻地讲了性方面的知识,教他保险套的用法,连a片都是妈妈找来,领著他看。
妈妈跟他说:我还在想我会不会太晚教了,是不是应该要你上高年级时就教比较好
严岚有些惊讶,却又不真的那麽讶异,他有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妈妈,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开明。
妈妈还说:从我自己决定要有个孩子,我就想得很清楚──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或女,总会有这样的时刻,我要自己负责教好。否则不要生不是比较轻松我完全不用面对这些。我当初没想过我还有跟你爸在一起的可能性,也因此每件事都要想得更远。倘若我怀孕了,无论这孩子是男孩女孩,我都要有办法教这些。所以就算现在我跟他在一起了,我还是想要自己教你。那是你还没来到我生命中时,我就已经决定的。
妈妈又说:这本来就没有什麽好躲藏的,欲望也是很正常的,与其让你觉得罪恶,需要隐瞒,什麽都搞不清楚,不如我直接跟你说清楚。
妈妈很大方,完全不害臊,严岚自然也不觉得这有什麽好偷笑的,妈妈这麽做的结果就是严岚跟同学相处,同学对於那些性方面的图片或姿势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严岚整个人淡定得不像一般青少年。对他来说,性和欲望都是很自然的,没有什麽好指指点点或大惊失色的。
但经过严杉没有带上的房门边,看到那样的景象,听到那样的声音,却让他愣在当场,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动不了,眼神没有焦点,空茫地看著房内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严杉那结实的手臂上透出的薄汗,听见从严杉喉咙间迸出的低吟,还有什麽喔对了,还有严杉抬起腰臀,往女人身上撞去的景象严杉的表情像是痛苦,却又不只是,那是他没见过的严杉,布满情欲的脸庞,彷佛书写著一种他不懂的满足。
那一刻,严岚的身体里像是有什麽东西碎了,一定是掉到地上发出了连他也没有想到的声响要不然严杉怎麽会看了他一眼
他被发现了。
但严杉只是又瞪了他一眼,接著就像无视他的存在,吻著面前低下头好似索吻的那个女人,动得更厉害
原来想要回房间剪指甲的严岚完全忘记他原来上楼回房要做什麽,转身就往楼下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著明明没有打开的电视,萤幕里却有许多画面无数剧情在跑──严杉的汗水、严杉的律动、严杉的身体、严杉的视线
严岚全身像是有火在烧,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麽冷过,彷佛有什麽他从来没有思索过的东西随著那些画面那些片段而苏醒,争先恐後地要从他脑海里窜出来。
不要再播了,我要转台严岚拿起摇控器,乱按了一通,却发现无论按什麽键,他看到的都是同一台。
不能待在这里。他站起身,想要到厨房去,还没进去就想到管家阿姨在里头,他又转变目标,往琴房走去,难得连房门都忘了关,掀开琴盖,坐在钢琴前,就这样瞪著琴。
明明他看的是琴,为什麽眼前又那麽多他不想看的声音和画面
他得弹些什麽,得弹些什麽才行。
他的手指快速地在琴键上舞动起来,像是手指本身自己就有意识一般,他的脑子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明明就没什麽。性和欲望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他连看a片也脸不红气不喘了。严杉也是人,也有欲望,这些根本就没有什麽。
可是他全身上下却都好痛,根本没有人打他,他为什麽这麽不舒服。
就严杉跟女人上床就这样
喔。严杉说不定没有喜欢那个女人。就是纯粹的欲望发泄,也不是不可以,他为什麽要那麽在意
他希望严杉没有那个女人,只有他吗好像也不纯粹是这样。事实上就在他看到的那一刻之前,他对严杉都还保持在只要让严杉能够真心地笑,只要能够让严杉开心,就很够的地步。
他不是没有想跟严杉亲密,却也没有那麽想,好像那些对他其实不是那麽重要。
说不定症结就在这里──他还是个孩子般单纯地盼著望著,脑子只有那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严杉却已经看著一个成人所在的世界,有未来的事业、有深层的情欲,还有、还有
他从来就没想过,此刻却终於冲破他的脑袋,鲜明地让他再也无法忽视,告诉自己那些都不重要的东西──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些关於家庭、关於子女
他怎麽会愚蠢到以为他给得起严杉所有
好像听到什麽东西断裂的声音,但说不定只是幻听。
他根本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能够满足严杉,他算什麽
眼睛所能见到的画面似乎被渗入丝丝的鲜红,那是什麽算了,是什麽都不重要,他仍旧飞快地动著手指头,像是只要这样动下去,他就可以少想一些关於自己的极限。
他就这样一直弹到全身虚脱为止,事实上他听得到,他知道自己弹得相当差劲。
小星星变奏曲。
他一直想要换一首曲子弹,但他的双手碰到琴键之後却只弹得出这首曲子。一路学钢琴学到现在的他早就能够把这首曲子弹得还不错,跟当时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曲子的他完完全全不一样。
但是他却很清楚他方才所弹到底有多糟糕,连那个还是小学生,拿错琴谱的他,都弹得比此刻的他好。
小星星。不。他刚刚的曲子里,根本就没有高挂在天上,闪烁著银亮微光的小星星。
只有不停下坠、深不见底的黑洞。
弹得这麽难听,他难道还在期待什麽他在期待会有人站在门外,开门进来,跟他说你弹得太烂了,跟著我吗
根本不会实现。那个人的世界已经太大了,说不定现在还忙得很,没有空过来
他整个人颓然地往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倒去,琴声错落地响起,又归於平静。他恍然感觉到脸好像沾到什麽湿润黏稠的液体,说不定是他的泪,但他又不觉得自己有掉泪。
一擦脸却发现满手的红,他定睛看著他自己的手,才发现他的指甲早不知道什麽时候全被他弹断了。
明明指甲就也没有很长,为什麽会断呢好奇怪,指甲断了,都流血了,为什麽他反而不会觉得痛
他内心放著问号,没有想要处理自己的手,因为真的不觉得痛,倒是琴键上的血迹和那些断落的碎指甲他很快地把它们都擦拭乾净,擦好之後去洗了洗手,才开始有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要不要擦药算了。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指甲断裂得有些难看,有点伤口妈妈要是看到肯定会猜测发生了什麽事,还好妈妈这几天跟爸爸南下出差了,有几天不会回来。
等妈妈回来,指甲应该长得差不多了吧不想欺骗妈妈,但是又不想让妈妈担心,他要把自己照顾好。
要怎麽照顾呢他问著洗手台镜子里头的那个人。里头那个人好像长大了很多,他有点陌生。
啊。
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小的、年幼的好像有什麽答案跃然欲出。他想到了──
是弟弟的那个自己。
对了,那是个最安全的位置,他早就应该把自己只摆在那里。摆在那里的话,什麽事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