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乔榷宸仅仅是这样看着何落,眼底像是藏有千言万语却也始终没说出半个字来。何落隐约觉得他是动怒了,可是又说不清是怎么惹到了他。明明一开始并没有真要生气的意思
“我不可能再让你死,”乔榷宸下意识地收紧五指,直到看到何落疼得皱起了眉头才渐渐松了力道,“以后,也不许你再说死字”
何落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何声的死。
“啊啊啊”久久得不到回应的乔榷宸又下了狠手,何落疼得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喊疼,“我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乱说了”
乔榷宸又狠狠地盯了他几秒,才慢慢松开了手。
然后他利落地翻身下床,背冲着何落缓缓地深吸口气,接着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服:“我晚上可能不回来,”说着,他又回头看向何落,警告道,“但你最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嗯嗯嗯”何落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乖得就差脖子上系个项圈了。
于是乔榷宸勾勾手指,等何落主动到自己手边,便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居高临下地说道:“记住,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给你的就是你能得到的所有。”
何落的视线微微下移,沮丧的同时也无声地默认了这点。
时针慢慢滑向深夜,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
乔榷宸一走,这几百平米的范围里就只剩下了何落自己,闲来无事又失去了困意的他只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可是从第一个台拨到最后一个台,间隔就没有超过三秒的。
“无聊”
终于,何落很没形象地躺了下来,并负气般地将遥控器扔到了一边。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耳边的声音渐渐淡去,但原本放空的大脑却慢慢地绞出一股纠缠成团的思绪。
帮派间的械斗意外地失去记忆
莫名其妙的同情心破罐破摔地给自己找麻烦
乔榷宸突然出现解围生活档次一下就提升了n个等级
其实何落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豁然,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从没怀疑过乔榷宸告诉过他的一切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一无所有。
要么选择永远活在那种阴暗的角落里,为自己一时脑热作出的决定拼命赚钱,要么选择跟乔榷宸走,至少不用再过躲刀躲棍的日子。
何落咬了咬下唇,想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或许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尽管那个男人只是把他当替身而已,而且脾气也阴晴不定,可他就是莫名地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哪怕对他再不好也仍然令他想要留下来,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得可选了。
也或许
是因为还有别的期待。
014 规矩
夜总会不是饭馆,后厨自然不可能是放柴米油盐的地方。
“城哥让我照顾照顾你,那你就甭搬啤酒了,”后厨的管事拍了拍何落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水池旁的大筐子,“去削土豆吧,用刮刀也伤不着手”于是旁边三五成群歇着的小工们明目张胆地嘲笑。
但意外的是何落并没异议,点个头就应了下来。他过去蹲下来就开始削,连凳子都没搬,而且削起来还像个熟练工种。
“有意思”
管事的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没说什么的就走了。
后厨的工作并不复杂,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有些人负责搬啤酒,有些人负责摆食盘,唯一算得上技术活的也就是做个水果拼盘或是去酒窖里挑酒了。
可就这样,也仍然有乱做一团的时候。
“这油锅怎么算是热了”
“不知道”
“那怎么办菜谱上说油温170度”
“要不你用手试试”
“你他妹的找死啊”
“啊啊啊”
何落停下手上的动作,无奈地看向那两个在油锅前打闹的小伙子:“油温达到标准后指示灯会变成绿色,你俩都这么大了还没在快餐店里打过工”
“你个新来的大爷我用得着你教吗”
俗话说年轻人就像汽油,无论火星儿还是火把,一点就着。何落本来是削土豆削烦了,但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就着不痛快,索性就也没回话继续低头工作。可没想到这小年轻就是气盛,竟过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看你这么牛x,那你用手给大爷我测测这油温”
何落被拽得一颤,右手险些就让他给按到油锅里去:“小兄弟,太冲动可不好。”
“冲不冲动那是我说了算,你在这儿没大没小的,我还不能教训你了”小伙子说着就要将何落的手往下压。但出其不意的是何落反手就将他胳膊拧到了身后,下一秒更顺势将他头按向了油锅
“卧槽”
本来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伙也吓了一跳,立马就要上前帮忙。可惜何落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大声喝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立马把他脑袋按进去”
“别别别有话好商量”
三个人僵持了几秒,何落慢慢转过头去看手底下的人。
可当他刚小心翼翼地要松开手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先进来的小工搬着啤酒当即一滞,后进来的管事也是一愣,接着便是更大嗓门的爆喝
“想他妈造反啊你们”
越是无序的制度,年头在辈分的划分中就越是占有重要地位。或许以何落的伸手,他三两下就能将眼前这个大啤酒肚的管事打得鼻青脸肿,但爽完之后却可能要付出比受欺负更麻烦的代价毕竟在自己的管辖区域里闹事,任哪个管事的都会觉得很没面子。
“抱歉,松哥,”何落也清楚自己是来这里讨工作而不是惹事的,便谨慎地主动松开了手,然后将人一把推到了他朋友身上,“我们只是闹着玩儿而已,没打架。”
陈松慢慢走了过去,路过案台的时候从刀架上顺手抄起一把:“闹着玩儿”他走到何落面前,切肉的刀厚重且锋利,拍在脸上发出危险的轻响。
然而何落却并不回话,只低着头做出一副认错且甘愿受罚的模样。
“你小子现在这么懂规矩,刚才冲动什么”
但何落还是不说话,陈松便无趣地看了眼后边的那个人委屈、愤恨表情的精彩程度可比这个新来的好玩儿多了:“你又怎么回事儿啊”
“他他跟我挑衅”
“挑衅”
陈松走了过去,随意地抓过他手,按在一旁的台子上就是刀起刀落
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啊啊啊”
可持刀的陈松却仍是一副淡然的神色,耻笑道:“连血都没出就喊疼”
嚎啕戛然而止,小伙子保持着大叫的嘴型,茫然地低头看去,只见刀背和那手腕处的贴合处,红肿之中一道狭长的苍白痕迹,半滴血都没有。何落也扫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其实这种情况他见多了,虽然是刀背而已,但并不代表不疼,钝器也会导致骨折,黑话里也叫废半只手,麻劲儿一过比被整节切断了还疼。
“松松哥”小伙子面如白纸,滞了几秒后终于感觉到了腕处的胀痛,接着就抱起手腕嗷嗷大叫,疼得就跟女人在产房里生孩子似的。
陈松啪地一声扔了菜刀,又回过身去看向何落,问他:“懂规矩”
“懂,”何落慢慢抬起头来。
可谁都看见他还有话要说,却没想到老板亲自到了后厨。
“怎么回事儿”王恒推门进来倒也算是客气,但他一路过来也顺手抄了把菜刀,这事儿就不好说了,连管事的脑门上都开始冒汗,“外边客人等久等了半天,你们他妈的在这儿给我拉帮结伙找事儿是吧还他妈想不想干了”
当菜刀狠狠地插进了木桌,原本还训人、挨罚、凑热闹的几个人就全都低下了头。
毕竟王恒是店里出了名的暴脾气,手里拿什么都是凶器,哪怕是何落这种初来乍到的也本能地躲着不想招惹,保不齐下一秒那刀就可能砍在他头盖骨上。
“你挑的事儿”王恒忽然问了一句。
但半响没人回答,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然而直到何落的脸被猛地捏住,王恒才又清清楚楚地问了一遍:“问你话呢”
“是”何落顿了顿,“是我一时冲动了。”
王恒瞥了眼那个在一旁哼哼的家伙,又问他:“你干的”
“是我”
“闭嘴没你事儿”管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恒打断了,然后他又狠力地捏了捏何声的颚骨,警告道,“别以为有宸哥给你当靠山就能为所欲为,既然是在我手底下干活儿,没事找事的家伙至少都得断条腿”
015 打架
原本最是热闹的后厨,今天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一波波的对峙从底层逐渐攀升,逐级的老大都像是要用自己的方法立立规矩。
“刚才,他让我,用手帮他”何落看着王恒的眼,“试试油温。”
王恒眉头一皱,似是觉得这个答案跟心中想得不太一样,接着便是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心底的火气:“所以你就先动了手”
哪个当头儿的都有自己的规矩,但是在老大面前提自己的规矩,那就是连个小头儿都别想当了的节奏。所以何落虽然是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有些东西是存留在本能认知里的,就好比大部分失忆的人也还能照常吃喝拉撒睡是一个道理。
“恒哥,我知道错了”何落被迫扬着头。
可是当他的眼睑随着实现一起下垂的时候,这种强烈的示弱感和认错感高到爆棚。而且别说是王恒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连乔榷宸那种软硬不吃的家伙都有时候狠不下心,更何况这是一张与何声一模一样的脸。
王恒的眉头皱得更深,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便嫌弃般地松开了手
“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无意间环视周围看了看其他小弟的表情,又忽然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结束了,“老规矩一手换一手”
“啊”何落还没明白过来,就被王恒一把将他拉到油锅前
“较劲儿”王恒料到他会挣扎,可是却没料到他的劲儿竟然比自己预想中的大,当即就僵在了那里,“我数三秒,再磨蹭我就直接剁你一只手”
“恒、恒哥这是油锅”何落仍旧较着劲儿,一脸的惊恐。但其实在他挣扎的一瞬间里王恒就已经不准备跟他玩儿真的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乔榷宸的人,摆明了是个替身,皮囊就是重中之重,要真弄坏了还真不好交差。
“三。”
可是王恒偏就想吓唬他一把
“二。”
此时何落的手只离那油还有几毫米,王恒慢慢松开手,眼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缩手,越是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就越让人看着觉得爽
“一卧槽”
以第一印象来说,王恒觉得何落这人应该很物质,尤其是在知道他只是个从其他夜总会里偶然找到的替身之后,王恒就更觉得他应该是个聚集所有卑微于一身的家伙。所以当何落把手整个伸进油锅,甚至连他都没能来得及挽救的时候,他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他妈的你是不是想害我”
“嘶”何落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一把抢过了红花油,“我自己来”他的右手一片绯红,但也得亏那锅里的油温才不到六十度,不然真是能给他烫掉一层皮。
王恒没好气地看着他,嘟哝道:“也他妈就是你福大命大,要不是”
“那不是我福大命大,”何落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如果不是知道电源已经关了,你觉得我会疯到将自己手伸进一百七十度的油锅”
“”
“再说了,电源就在脚旁边的位置,我可没有围着热油打架的习惯,”何落将药油涂满了整只手,检查下没有遗漏就站了起来,谈不上恭敬地说道,“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乔老板特意嘱咐让我早点儿回去,如果以后您方便的话也尽量都给我排白班儿吧,不出意外,晚七点前的我全都能来。”
王恒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当这里是写字楼呢朝九晚五”
“一般夜总会都下午两点开门,上午十一点准备,”何落又不是没干过,很清楚这种地方的作息,“大不了我可以再早点儿来,多削几筐土豆什么。”
“你缺钱”
“哟~”何落眼前一亮,“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脑子”
“但宸哥没说让我按小时给你算工钱,”王恒不高兴地板起脸,“再说你这是跟老板说话的语气信不信我立马”
“我只是觉得比起点头哈腰,呛词的对话方式好像更能提起你的兴趣。”
王恒眯起眼睛,别有深意地凑近何落:“你”
“别误会,”何落退后一步,“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现在就是靠卖身赚钱,但基本的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操守”王恒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个出来的卖的还要操守”
何落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也并未惊慌,只淡定地提醒道:“恒哥,有些话我也不妨直说,乔老板之所以愿意在我这种路人甲身上花钱,无非是看中了我这身皮囊,可别说我没事先告诉您,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快跑两步,万一摔个跟头蹭破个皮”
这特么典型的有恃无恐、恃宠而骄啊
王恒恨得牙痒痒,更是死活都没法将眼前这个人和心里的那个人匹配上,除了一张脸和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区别的身形这绝逼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声哥声哥才不会”王恒喘着粗气,“该死宸哥怎么会找你这样的替身就你这德行,多存在一秒都是对声哥的侮辱”
“狗屁”何落一把推开王恒,“他的存在对我才是侮辱”
“你他妈再说一遍”
“何声才是不该存在的那个啊”脸上挨了一拳,何落顿时就怒了,抡圆了拳头就还了回去,“我x是你丫先动手的”
两个人立马纠缠到了一起,拳脚不断,一下比一下狠。
016 心疼
在乔榷宸没找到何落之前,何落一直都处在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生活状态,而且有时候打的架还不能还手,基本上以一敌五就只能挨打,反抗就意味着被打的更恨。所以当何落第一次被乔榷宸带回家准备做些羞羞的事情的时候,实际上他看到的是一幅几乎算是体无完肤的身体除非是变态,否则根本提不起兴趣
但
事实证明乔榷宸就是个变态,他能拧着何落脱臼的肩膀要他动弹不得,然后用背入式把他折磨得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在那之后乔榷宸还是温柔地立下个约定,并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你的身体已经属于我了,以后不准再打架。”
只可惜当时何落如同死后余生,心中一百个后悔,当即抬手一拳就照着他的脸上去了结果必然没有成功。而作为金主的乔榷宸也察觉到自己的威信还不够高,说话的力度还不够重,便决定加快了驯化节奏。
然而那一次,他除了把何落彻底镇住,最后也将何落送进了医院。
“关于打架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吧”乔榷宸坐在沙发上,指尖随意地在扶手上敲打着,细微的响声却在随后安静的空间里变得越发渗人。
何落低着头,没犹豫地忏悔道:“我错了”
“然后呢”
“随便您罚。”
“罚”乔榷宸蓦地停下了指尖的小动作,抬头阴鸷地看向何落的眼,“我看你就是因为不怕罚才明知故犯”何落不说话了,站在一边任凭发落,而乔榷宸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便也有些压不住火儿,大声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何落犹豫了一下,然后小步挪到了沙发前。
天色已晚,屋里本是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他从暗处走向亮出,脸上的三块破皮淤青瞬间就浮现了出来,连t恤上都还有两块撕裂。
“何落,你是不是还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乔榷宸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气愤,他一把扣住何落的后颈并将他拉响了自己,“你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身体、你的脸如果我不让你呼吸你就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咆哮的音色。
眼前的男人如同被正装缚住的野兽,仿佛随时都可能变身为狂暴姿态。
“乔老板”何落无辜地看着乔榷宸,“如果是包终身,您给的也太少了吧”俩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看不清太多的表情,但那眼中泛出的愠怒确实看得最为真切,何落赶紧扯出个笑意,“呵呵呵,我就是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乔榷宸蓦地发力,何落立马感到后颈一阵钝痛,“别说是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