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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4部分阅读(2 / 2)

“那就这样吧。做好了放在餐厅里就可以。不用管我们。”


顾颖鹿是第一次来,这个别墅区的时间不算长,知道他大约也是才住进来不久,装修仍是魏东遥一贯的品味,她总说他是低调的奢华,闷马蚤的奢侈。跟着东遥的脚步一起往楼上露台而去,刚踏上楼梯,随着光线角度一变,地板的颜色也随之发生变化,顾颖鹿失笑:


“我说这满屋子的靡靡之香哪儿来的呢。你钱烧手还是怎么的拿玉檀木来铺地板”


魏东遥给她一个刮目相看的表情,说:“看来你这一年多的时尚版还真没白混,眼够毒的啊。李时珍不是说它能消风祛热散毒,还能提神醒脑,我这不是还省大夫钱呢。”


顾颖鹿直摇头:“你的品位也就这样了,什么样的房子到你手里,都能被你整成一个销金窟”


“呦,终于不说我销魂窟了看来我品味还是颇有提升。”仍是自我感觉很好的答了她,顾颖鹿听的一时很有些无语凝噎。


再回到餐厅,两份阳春面已摆上来,汤色清透,却散发出浓郁的鲜香,上面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面碗前还配着两碟松子虾仁和葱油笋尖,看着就有食欲。顾颖鹿毫不客气的端起碗就往嘴里送,顿时被烫的直龇牙,犹是艳羡不已:


“啧啧,你这是哪儿找的厨子这面汤肯定是用竹荪干贝鸡汤吊过一碗面都能做成这样,我怎么想起刘姥姥吃茄鲞那段了呢。呃,算了算了,你们有钱人都不看红楼梦的。”


“送你两个字”,魏东遥拿起调羹舀了口汤,不紧不慢的喝了,说:“吃货”


顾颖鹿狡黠的放下筷子,摇着尾巴的凑在他跟前说:“今天看在你过生日份上,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喏,这个长寿面可是替你叫的,我呢,是专程来陪着你吃的。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符合你要求了吧”


没等魏东遥开口,立即补充道:“诶不许耍赖不是你说的,要么送人,要么画画,我都亲自送人来陪你吃饭了,相当达标了吧”


魏东遥没防着她是在这儿等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幽幽的吐了口气:“你原来跟少楠在一起时,也是总这么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么”


寂静突如其来。几乎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魏东遥突然跳起来,慌慌张张的从酒柜里取了一瓶干邑,给自己倒酒的手也有些不稳。顾颖鹿忽然按住他,接过酒瓶,缓缓的将酒斟好,递给他,将自己手中的杯沿向他的略一倾斜,两只酒杯发出上好水晶杯所特有的清脆金属声响,伴着优美而绵长的余音。


顾颖鹿低垂着眼帘,轻声说:


“happy birt day”


“鹿鹿,我不是”


话没说完,顾颖鹿手指已按到他嘴上,小声说:“我知道的。我知道是我不好。”


魏东遥看着她已从心底涌出来的痛色,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忽然,张嘴就将她按在他唇边的手指咬住,顾颖鹿一惊,抬头,是一双一黑到底的狭长凤眸,那盛着的温暖笑意,叫人熨帖而心安。


一如六年之前。就是这眉眼的主人将她拯救出来,一路的不离不弃,却又总是跟她之间,隔着熟悉而遥远的距离。


掌心已握住她,他修长的手指略带些凉意,却柔韧而舒适。唇角在她细软的指间摩挲着,眼眸中的温软情丝渐盛。


顾颖鹿呆呆的看着他已站在自己面前,柔软而坚决的吻向她,湿润的舌尖抵开她,在温暖的气息中攫住她,深刻而隽远的探入她的深处,像是要去叩问她的心田。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有这样执着而绵长的交缠,竟是丝毫不被她的挣扎和犹豫所干扰,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却又小心翼翼,连喘息声都带着隐忍。


许久,顾颖鹿失魂落魄般靠在他并不打算松开的手臂里,认识了他这么久,她就是再迟钝,也不会看不懂这个吻的分量了。


总算记起来问他,有些迷惑和不确定,又像是在问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的含混,语不成句,但他知道她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下,忽然一笑,语气里已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眸光却避开了她:


“既然已经美色当前,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受”


他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来那个其实只有两个字的答案。一直。


6年,8年,甚至可能还要追溯到更早,早到甚至连他也并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


就像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要命的喜欢上了那幼稚动画片里的主题歌: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慢羊羊 软绵绵 红太狼 灰太狼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天空因为我变得更蓝,白云因为我变得柔软,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都不会去慌乱,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作游戏一场,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在所有天气,拥有叫人大笑的力量”


他一遍一遍的听着这首唱声柔软的儿歌,他一个人陷在视听室柔软的沙发里,这样一遍一遍的想着她。他喜欢这首歌,就像一直喜欢这样她。


他的工作号码在他三十岁生日这天破天荒的取消了呼转,又哪里是个意外。他不过是一直在等着那个电话。


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让她知道过,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因为他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


爱恨经年修


午夜。


林琛这周的第一天夜班。要闻版快签校时临时接到通知,有条新闻要等新华社的通稿。东辰日报本来是有四位副总编辑,一位是女同志,四十岁的高龄孕妇,自然是不用指望了。另外两位排位虽然在林琛之上,说穿了不过是被集团安排过来养老的。结果本该是一个月轮值一次的夜班,到了林琛这里就成了隔周轮值。每七天就要倒一次“时差”,半年下来,已经搞的他生物钟完全紊乱。其实,很多表面看起来光鲜的职业,也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而已。


枯等到凌晨两点才总算清版,日报通常是凌晨五点前就要完成发行派分,于是立即封样,送印厂。正要出门,要闻部主任忽然来办公室找他“谈心”,几句话已明白他是迂回的想打听集团的调整情况。到了林琛这个级别,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某种呈堂证供,滴水不漏的打了几圈太极。等再出报社,外面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却哪里还有半点睡意,浑身上下,只剩下说不出的倦意。


路过小区前的报亭,摊主竟已在分拣报纸了。看看时间,林琛有些好笑的想起那个被广为流传的段子,干他们这行,还真是,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吃得比猪还糟,活得比驴还累。但是,只要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其实他本来不该走在新闻这条路上。林琛忽然想起来顾颖鹿面试时反问总编辑的那句话,他当时还并不知道顾颖鹿是想近距离的去观察什么。但那一刻他记起了他选择这条路的初衷,是为了距离事实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即使后来他已经知道,其实所有的事实,都会是相对的。但是已经不可再改变自己的选择。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过去。他多希望可以永远停驻在那个湖畔的薄暮中,他拉着提琴,而她在他的身边倾听,双手端着肉圆的小脸,突然稚气的发誓:


“林琛哥哥,我要努力读书,快快毕业”


“哦为什么呢”他停了琴弦,微笑的耐心问着。


“因为等我毕了业就可以嫁给你了”娇憨而天真,永远不识愁滋味。


时年十几岁的林琛看她鼓着腮的模样,好笑,摸摸她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柔软而光滑,少年的掌心里就像突然被注入了水一样的温柔:


“好啊,那你就好好学习,快点长大。”


后来果然看着她连蹦带跳的升学,小学到高中,别人是十二年,她用了不到十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周雪灵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但也或许根本就是,第一眼是她,一辈子都已是她。


尽管随着周雪灵的长大,谁也没再提起过少时的那句誓言,但他知道,这种感情在他心里已不会改变。她就是他心底的那个公主,第一眼是她,一辈子都已是她。


顾颖鹿问他有没有过后悔。


怎么会没有。


他将她那句稚气的誓言悄然埋藏在心底,他之所以会出国去学习,又那样拼命的去把五年的硕博课程压缩在四年里完成,甚至连家都顾不上回。都只是因为,他不是忘了她,也不是不在乎她。他只是想做到,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子。


他倾尽力量想要用最快的时间去创造出一个只属于她的王子。无关家世,无关背景,拥有着只属于他的真正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她的一生一世。


他想,就等她再长大一点吧。


他想,他要赶在她最好的年纪到来时,去给出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爱情。


他甚至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就已离开。


这就是他此后最后悔的事情。


等他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成归来,却一切都已改变。周雪灵突然站在了岳少楠的身边,再之后是魏东遥踪迹难寻的忽然去了美国,岳少楠的父亲因他父亲经手的一桩公案而出了事,他父亲也因升迁搬离了大军区。


情怨家事,纷至沓来。他就这样什么都没来及,而且再也来不及。


因为,关于那纸婚约,林琛没有想到他所能得到原因竟会是那样的不堪,他甚至连去面对都不可能:他想不到,他曾经最好的兄弟,会做出酒后失德的事;偏偏,那个女孩就是周雪灵;偏偏,就算岳少楠一拖再拖的迟迟未去饯行俩家因此定下的婚约,周雪灵也还是要非岳少楠不嫁。


人生就是这样,那些你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已轻巧的转了个身。然后风姿撩人的勾引着你的痛苦。回头看它的次数越多,就会越痛。直到它露出邪恶的笑时,你才会知道这痛已经变成了你的习惯。如骨癌晚期,不仅无药可医,连吗啡都失去了效力。


林琛在从周雪涛那里听完他走后所发生的一切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家里要他进外交部的安排。隐瞒身份考进东辰报业集团,从晚报经济部主任直到日报副总编辑,他完全是凭籍一己之力去做到,他仍是沿着他曾为自己设计好的路继续走下去。


只是,他从此以后要让自己去攀爬的目标里,已再也不是最初的意义。


他甚至明知道自己和周雪灵其实都同在新闻系统内,又同是经济新闻领域,一些重要的年会也避无可避的会遇到。但林琛已只剩下跟她颔首而过的勇气。


是否只有在那样一个相信童话的年纪,才会有勇气于弹指间爱上无悔匆匆回首,却又只剩下匆匆经过。在回首与经过之间,那第一眼的爱情,渐渐成了他心底搁置的一只柠檬,酸楚地让人难过,却又被暖色包裹。


他也没想到中午吃饭时,怎么会就那么好巧不巧的遇到岳少楠和周雪灵,又好巧不巧,聚着这旧爱新欢。下午编委会又接着听到老靳在卖弄他的选题,听老靳吐沫横飞的力荐做岳少楠的人物专题时,林琛其实一直在走神。


因为顾颖鹿在问过他那两个奇怪的问题后,告诉他:


“很多年以前,有个名叫周雪灵的女孩,抱着我哭了一天一夜,因为有一个她很在乎的人突然离开,而她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这个人名叫林琛,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完整的名字。”


原来,他就是这样错过。


林琛听到这里时,就已失掉了他一贯淡然不迫的风度。他本来已经以为,也许那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测,毕竟,那小女儿态的心事,他此后再也未曾听她说过。


但是原来,原来他真的曾是深刻在周雪灵心底的那个印记。


林琛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从小就视数学为畏途的周雪灵,为什么大学里会正好选了唯一需要学数学的文科专业:经济管理。


可是。又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只剩下这场阴差阳错的爱恨。


习惯的囹圄修


在这个城市里,江诗丹顿也好,百达翡丽也好,这些物质上的奢侈品只要你有能力消费,不愁它可以保值,可以升值,可以炫耀,可以传世。而爱情,是精神上的奢侈品,在那里没有性价比,没有投资回报率,没有价值,没有价格。一旦选中了它,那么恭喜你,别说炫耀,就连你自己,也要低到泥土里去。运气好,或许你还能从尘埃里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来任她他采撷,但更多时候,会是碎如齑粉的尘梦如渊。因为,它的标的,就是粉身碎骨、举手无回的付出。


沿着生活这条路上兜兜转转的走下来,回忆已渐渐将顾颖鹿的人生划成了一个圈,总在原地无数次的转,却寻不到那扇门。前行,也变成了习惯。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习惯的力量真的是摧枯拉朽。她沿着习惯的轨迹走着,忘记了旁顾,忘记了周遭,忘记了感动,也甚至都忘记了是回忆。她在习惯所尽情编织的假象中振翅囹圄。


如果不是昨夜。如果不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她问自己,是真的没有懂过东遥的心意么还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一直假装忽略。那么,这可真是自私透顶。


终于还是残忍而冷静的掐断了那因感动而来的片刻软弱。魏东遥的幸福怎么可能会在她顾颖鹿身上这个问题,顾颖鹿连想也不要去想。


她并不理会东遥那句嬉皮笑脸的问话,只是指着他手边酒瓶身上的finechampagnecognac标志,不带一丝温度的说:


“我们认识多久了6年8年还是更长所以东遥,你不要被习惯的力量给欺骗了。你看,就像这个,特优香槟干邑白兰地〗,这个称号是法律上的规定,任是历史多悠久的酒商也不能任意采用,因为这个标志代表的是全世界最完美的葡萄佳酿。酒是这样,酒具是这样,一碗面是这样,一张餐桌是这样,一栋房子还是这样。东遥,你的品味从来都是这样,一切都务求极致的完美。但是你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不完美,甚至都称不上完整。我虽然感谢作为朋友,你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但是,同情与怜悯并不是爱。东遥,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别逼我恨自己。”


她甚至不敢再等他的回答,抓起衣服几乎是逃离了这栋别墅,终是被大门拦住。顾颖鹿站在门前,有些不敢回头去看东遥,转身时的动作都是僵硬的,垂着手,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东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遥远而空濛:“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太晚了,我送你吧。”


顾颖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谢她的哪一出,亦不敢探究。任由他的声音飘散进冷空。


回程却是另外一条宽阔平整的马路,比她想象的近很多。车速开的很快,东遥一路都没有说话,她也不说。她一时也有些搞不懂东遥带她来时的舍近求远和停车坐看是为的什么。他们这群人都会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隐秘住处,这里或许就是东遥最后的栖息地了吧。顾颖鹿不知道魏东遥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但或许他打算带她进入这里时,压根也就是犹豫的吧。这样想着,顾颖鹿终是释然。


密闭效果极好的车厢内四寂无声,仿佛可以听得到回旋在心底的哀伤。就像雁过后天空无痕,被爱划下的伤口是看不见的疼痛。


到了楼下,东遥却若无其事的跟她道了别。就好像此前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那样的坦然自若,简直连她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又是自己脑子断了线,一切不过是臆想出来的而已。


但是夜里她还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牵着风筝一起上了天空,开始了和一只风筝的逃亡之旅,途中总是惊险的摔落、上下起伏、还遇到各种各样人为的恶作剧,历经了千难万险,在终于看到那片乐土的刹那,却被一个叫住命运的弹弓打坏了风筝的翅膀,他们一起从云端跌落,惊醒。


这样的梦她并不是第一次做。


上一次是在回国前,她从同样的梦境中疼醒过来,剧烈的胃痛使她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她只能从床头够过来手机,本能的按下一个电话号码。


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医院里,那时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而东遥正斜倚在病房窗边,抱臂注视着她。神态平静,没有担心,没有焦灼。就像一个普通的清早,她醒过来,而他恰好在那里,从来也未曾离开过。


每个人对梦境的记忆处理方式都不同。有的会在梦的同时就已遗忘,有的会在醒来的刹那就变得模糊,也有的会在很久以后面对某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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