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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6部分阅读(1 / 2)

雪灵过来叫她吃晚饭时,趴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互相取笑了几句,雪灵撇了她独自去了餐厅。刚有些迷迷糊糊的打盹,冷不丁床头的电话在耳边一阵铃声大震,惊跳起来接了,那头只简洁有力的说了几个字:


“下来吃饭。”声线峻沉微沙,声音不容置疑。没想到会是岳少楠,顾颖鹿握着电话听筒有些发傻,耳边已只剩嘟嘟的断线音。


只得挣扎着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了餐厅。好在是自助餐,随到随吃,进去时正好碰到魏东遥携着一众佳人往外走,笑着说:


“快去吃,就等你了。我们先去夜生活,你们完事来寻我们。”


顾颖鹿随口应了,里面周雪灵已经在叫她。胡乱取了些吃的就急忙向他们过去。岳少楠看她满碟子的水果切块,皱着眉说:


“疯跑了一天这么个吃法,肠胃能好了才怪。”


雪灵也看了一眼,百灵鸟一样的跟着:“是啊,这些水果块都冰镇过的,你空腹吃,一准会胃疼。”


顾颖鹿苦着脸:“我这会儿就只想躺着,不吃最好。”


岳少楠已经端了两只粥碗过来,往两人面前分别放下:“实在没胃口就吃点白果杏仁粥吧。周雪灵,你也得吃”


雪灵直抗议:“苦死了,不吃不吃。”看着岳少楠脸一沉,赶紧噤声,把白果拨拉到一边,乖乖的舀了几勺,还是放下,手指刚放到嘴边就被岳少楠一巴掌拍掉:


“啧又啃比粥还好吃”


周雪灵吐了吐舌头,手支到椅子上坐正了,假装没看到某人的眼神,只偏着头等顾颖鹿,两条腿还在桌子底下一前一后的晃悠。看到岳少楠对周雪灵那毫不客气的一掌之下,顾颖鹿这才留意他大概是有洁癖,难怪在医院时也不要她咬手指。


顾颖鹿到不觉得这粥有什么苦味,米粒已和杏仁一起熬化酥糜,白果很有嚼劲,配在一起,入口只觉绵韧芬芳的口感和滋味,不知不觉就全部吃完。又被岳少楠盯着她们坐了一会儿等食物入位,周雪灵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睡大觉了,岳少楠不许:


“你们白天那么个玩法,又刚吃完饭,走几步放松一下肌肉,别明天早上起来又哭爹喊娘的。”


刚溜达了几步,周雪灵寻了个空子就闪身跑了,还不忘回头冲岳少楠做了个鬼脸。岳少楠摇头说:“算了,不管她了。我们走吧。”顾颖鹿其实也累得直想趴下,但也心知岳少楠说的是正理,只得勉强跟着他继续散步。


草原上夜风习习,晴空灿烂,肌肉的酸累感在这样的缓步中渐渐舒缓下来。慢走了一会儿,岳少楠捡着一块丰密茂盛的草地拉着她一起坐下,抬头看去,是城市里稀有的天籁,头顶苍穹如一块巨大的黑丝绒铺陈在那里,被星辉将柔软的肌理反射出来。华丽丽的柔美松软,让她忽然有种想飞扑上去打个滚的冲动。笑着指给岳少楠看:


“你瞧,像不像一块儿天鹅绒呢小时候怕冷,到了冬天睡一晚上被窝都是冰凉的。冷的受不了了,半夜爬起来在家里四处乱翻取暖的东西,后来从妈妈的箱子底下发现一件天鹅绒的旗袍,摸上去软软暖暖的,是那种贴着皮肤的暖,就裹在身上再躺回去,再也不觉得冷了。没想的第二天一早妈妈突然回来”


忽然停住了话。


太久没有睡得那样暖和过,正做着香甜的梦,梦中妈妈温暖的手臂搂着她,轻声给她唱着儿歌。忽然被一把掀开了被子,寒意立即透了进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没有来及看清楚妈妈的正脸。那一整天都只看到妈妈在不停的喝酒,呕心沥肺的吐。顾颖鹿把那件旗袍整齐的叠好,小心的往箱子里放着,一扭头,却看到妈妈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怯怯的啜嚅:“我我冷的睡不着,就就妈妈我错了,你别再喝酒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那一瞬她似乎看到妈妈转身时手背不经意般从眼角拂过。


岳少楠只是看看她,对她说了一半打住的话并不去继续探究。四周静下来,岳少楠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出来,放在鼻子下转动着,火机在手里咔哒咔哒的来回拨弄,却并不去点燃。


顾颖鹿看他一味隐忍的动作,有些不忍的问:“循序渐进的戒不好嘛,这样多难受呢。”


“既然是答应过的事,当然要做到。”语气淡然,却很肯定。终是把烟收了回去。


顾颖鹿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次误会你,真对不起。你也一直不解释,就那么顶着黑锅啊。”


当时她跟魏东遥两个左一句右一句的,又哪儿给过他解释的机会。


岳少楠也只是笑笑,“你那会儿正气头上,我也不是没说过,你信了吗”只不过,后来也算扯平了。彼此误会。


顾颖鹿听到他的话有些赧然,小声解释:“嗯,当时确实很生气,那是我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该是很重要的纪念吧。”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顾颖鹿忽然想起来周雪灵的事,有些好奇的问:“对了,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啊雪灵怎么高考前突然就肯发奋了你不知道她有多恨数学,还居然会去考经济专业”


停了一下才听到岳少楠说:“她喜欢的人,在英国学的是经济专业。”


顾颖鹿对这个答案听的一怔。


等到若干年后顾颖鹿真正认识了那个去英国读书的人后,已一切不再。她知道林琛也曾试过几段感情,但总是刚刚开始就已无疾而终,孑然成为他的姿态,以他这样的风华,竟渐渐成为与绯闻无关的人。她因此曾问林琛:“难道找到感觉就真的这么难嘛”


彼时的林琛但笑看她,她听到他说:“大概是,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仰望了吧。”


因爱而生的仰望。


成人的世界里,哪怕再单纯的愿望,也免不了会被附上太多的条件。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不因为他的能力,他的地位,他的成就,他的才华只是因为喜欢上了,所以就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喜悦而仰望着他,以他为信仰的去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这样的纯粹和盲目,是只有在他们那样的年纪才会发生的孤勇。


此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有机会说“长大后我就嫁给你”。再也没有人能来得及说“毕业后我就娶你”。再也没有。再也来不及有。


但在那个时候,顾颖鹿听到岳少楠给出的这句似是而非的答案时,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听出了那话语背后隐隐的寂寞独忍。


又坐了一会儿,顾颖鹿渐渐神清气爽起来。跟岳少楠回去时路过棋牌室,往半开的门里扫了一眼,里面烟雾缭绕,魏东遥正对着大门而坐,跟他带来的三个美女竟果然是在里面打麻将。


魏东遥感到门口的动静,瞥了一眼,丢了个风头出来,提高声音向门外招呼:“嗳回来回来,都看到三卷一了你还走,是不是哥们儿”


惹得一众莺莺燕燕软语娇声的嗔他:“呦,魏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仍是有人乖巧的跑出门来拉住岳少楠,“岳少,既然来了,就打两圈再走嘛,”


岳少楠本来也没什么事,征询的看看顾颖鹿。出来就是为了玩,顾颖鹿向他点了点头。只是她没打过麻将,岳少楠一边砌牌,一边低声细细的将规则讲给她。


打的是很基础的258将出风听,看他们打了两把已记熟了规则。岳少楠起身让开,说:“你来,输了归我,赢得归你。”


魏东遥看着顾颖鹿坐下来,教育她:


“人生啊,就是一桌麻将。一见钟情叫天胡,自由恋爱叫平胡,找情人叫暗杠,一个情人叫单吊,没有情人叫相公。勾引别人老公叫抢杠,和别人老公生小孩叫杠上开花。妹妹,这可真是国粹啊,哥哥今晚带着你好好切磋切磋。”


一屋子都是笑。起初岳少楠还偶尔帮她理一下牌,打了一圈后顾颖鹿把各种牌数默记熟练,渐渐已大概能算出上家要做的牌路,一时间上吃下碰,连连大胡。魏东遥起初还对顾颖鹿需要岳少楠援手嗤之以鼻,很快就发现不对。


魏东遥嘴里叼着烟,一边洗牌一边乜斜着顾颖鹿说:“清一色,二筒的将头,还敢卡二筒报听,手够壮的啊”


顾颖鹿头也不抬的答着:“下家留万字,两张一筒都出来了,上家碰三筒倒了一手牌。我都这个牌面了,也只能坚持着等二筒点炮。”


魏东遥有些惊奇,跟女人打麻将于他而言本来就纯属怡情,没想到顾颖鹿刚学就能把上下家的牌面估算到这个水平,难得的是她还能在这样绝地一搏的风险里,保持一种坚持到底的孤勇。


这才有些由衷的佩服:“行啊妹妹,快赶上我聪明了,有前途西西,去给爷端口水来。”


被点到的女子果然很贤淑的就将茶水递到他面前,魏东遥仍两手不闲的摆着牌,就着她手里的茶盏浅啜了一口。


西西并未换盏,也接着押了口茶,忽然看着顾颖鹿慢条斯理的说:“这位妹妹看着面生,岳少怎么也不给姐妹们介绍一下。”


魏东遥抬了一下眼皮,极快的向岳少楠扫了一眼。噼噼啪啪的几声就已将自己面前的牌砌好,垒牌的手指修长柔韧,动作极是干净漂亮,连顾颖鹿也看到有些入神。


听魏东遥“嗤”的一声轻笑,手指已勾在西西秀美的下颌上:“是不是非要岳少说出来到底谁是他心上人,你才死心”语气前挑后沉,看似轻佻,音调中却半隐着不可忽视的霸气。


“哎呀魏少,你坏死了我们明明都被你吃的死死的,哪里还分得出心去管人家的心头好是谁。”西西急忙撇清道。


“呦,那还不闭嘴。”看魏东遥说这话时明明是满目含春的语笑晏晏,偏偏那西西一听这句话,竟立即一副噤若寒蝉的神情出来,坐在顾颖鹿上家的女孩见状立即把话题岔开:


“魏少,这个上家的位置我可坐镇不住了,要不咱们换个风口”


魏东遥立即把手一招,示意那女孩坐过来,还真把自己换到顾颖鹿上家去了。又打了两圈,一直在顾颖鹿后面坐着没出声的岳少楠,忽然伸手把她的牌面一扣,说了句:


“不打了,这牌没意思。”拉了顾颖鹿起身就往外走。


魏东遥憋着笑,在后面紧着喊:“人家是觉得不好意思故意输回来点儿,你起的什么急”


顾颖鹿不明白岳少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只得被他拖着出去。


岳少楠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看着她说:“下次想当活雷锋,先看明白面对的是什么人。”看着顾颖鹿一脸的不明就里,无奈又说:“都已经明摆着是合伙在做你的牌,你还自作聪明的送牌出去。”


“啊原来魏东遥是故意老在给我喂下家要的牌”这才反应过来岳少楠的话。


再聪明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初阶选手,碰到魏东遥那种老江湖,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手,开局时就已不过猫捉老鼠的游戏。


女人之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在自己所喜欢的人面前,谁会高兴有人风头过她而夺走爱人的注目。顾颖鹿明白那几个女子心里的嫉恨,顾及她们的感受,一心想的是怎么把赌来的横财送还回去,却不自觉的就进了别人彀中而不自知,岂知自己的一切举动其实早就尽在高手掌握之中了。


对这个发现不是不沮丧。岳少楠看着她挫败的神情,眼底渐渐涌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明明是看得见的敌意,还在替那几个世俗的女人考虑着情绪。平时惹到她时总是看着她活像一只应激的刺猬,却终究只是一层对内心柔软的保护,心底那份小心翼翼的善良仍是不免落进岳少楠和魏东遥的眼底。


送到房间门口,岳少楠嘴角微微牵动,手轻轻抚在她肩上,柔声向她:“早些睡吧。”。


肩上是温情的一覆,恍如隔世的暖意,竟忘了说话,只能眼睁睁望着他转身渐远的背影。


一夜黑甜。


第二天已经实在骑不动马了,顾颖鹿和周雪灵只是牵着各自的马匹闲散的漫步,聊着女孩子的话题,时不时弯腰采撷着原野中的无名小花。顾颖鹿随手捋了一支草茎,轻咬在齿间,忽然来了兴致,放开马去吃草,拉着雪灵坐下,用草茎开始编织起来。绿色的草梗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周雪灵看着她随手编成的一顶微型草帽直拍手,奋力又采来许多,举着一捧狗尾巴草,不时递给顾颖鹿几根,看她灵巧的手指在柔韧的草梗间穿梭,两个人头挨着头在忙乎,眼见一只蚱蜢的雏形渐现。


都太入神,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身后远远传来的嘈杂声。直到,回头时看到惊马昂扬而起的铁蹄。就在不及反应的瞬间,顾颖鹿已被一只手掌猛然推了出去,狼狈不堪的跌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两只健硕的圆蹄仍是腾空乱蹬,喉间长嘶不已,渐做哀鸣的退后了一步。原来是周雪涛已经套住了惊马,生生将它勒住。


顾颖鹿一动不动的呆坐着,尚未编完的蚱蜢从手中跌落,半空中草叶纷飞,视线穿过兀自挣扎的惊马。她看到,岳少楠用整个的自己护全在周雪灵身上。


第一秒,他推开她。第一秒,他也给出自己。在那样的一秒,她纤毫毕现的看到,他0.01秒间的冷静,和他在余下时间里所有的不顾一切。


惊马被迅速拉走,周雪涛迅疾的跑上前去查看妹妹的情况。他仍坐在那里,双手抵靠在膝前交握,并不理会周围。只有魏东遥奔到她的身边,顾颖鹿只是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视线终于与她相遇,有意无意的躲闪开,低了一下头,起身,转身。


魏东遥以为她是被马惊到了,说出来的明明是关心的询话,听到耳朵里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戏谑。其实也没听进去魏东遥到底跟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脚步踉跄,眼底仍只是他的倒影。


她看到了他的秘密。一秒过隙,冰火透心。她看到了他永远不愿面对的秘密。


但是,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生如蒲草韧如丝修


或许青葱岁月里人人心底都有着一个青梅竹马。顾颖鹿懂周雪灵为心中那个他的喜悦,也就懂岳少楠为心底那个她的黯然。那一瞬间,她已把什么都清楚的看进了自己心里。


回去时唯一没带任何女伴的岳少楠自然要负责送她,路上两个人仍是一如既往的极少说话。到了收费站,军车通行卡在副驾手扣里,顾颖鹿找出来递给他,岳少楠目光停在她手背上,一大片擦伤,应该是摔过去时蹭到的。带着歉意的问她:“还疼吗”


顾颖鹿抿着嘴摇摇头。皮外伤,再疼也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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