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彦谦经过连日来的调查、讯问,原准备通过今天的堂讯重点从阴行功从事经商活动的本金来源入手,迫使他承认是奉命蓄意侵占张氏家产这一事实的。
后因房乔带杨凌回衙,又使得房彦谦临时决定,在从资金来源方向难以迫使阴行功招供的情况下,改从查究杨凌是否为“鹰窠”成员,与阴行功同为接受张衡的指令,协助阴行功与顾沁儿签约的这一方向突破阴行功,也就是说,一旦查清杨凌确为“鹰窠”成员,就意味着张衡有滥用职权的嫌疑,进而查出他确有蓄意侵吞张氏家产的不法行为,证明萧子宝对他的弹劾属实。
但是,阴行功被逼得狗急跳墙,突然攀咬出唐介休分文未出,空手从张伯和手中掠取多达三百万贯的退伙金一事,却是房彦谦万万没想到的,令他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
房彦谦多年来充任的都是地方官,且常年做的都是关东地区的州县官,对长安朝中的人事关系及种种纷争虽有耳闻,却不甚了了。
譬如,他只知上章弹劾张衡的萧子宝是吏部侍郎,却不知萧子宝还是东宫的常客,太子杨勇的亲信,所以在接到前来江南寻访查案这一差使时,并不十分清楚他无形之中已卷进了朝中太子与晋王的争斗。
但是,对唐令则其人系太子杨勇身边的首席智囊这层关系,房彦谦是清楚的,因此当他听到房乔悄悄来告诉他唐介休是唐令则的亲兄弟时,随即就意识到了事态正朝着他难以控制和把握的方向发展,进而给他和房乔父子二人带来难以预料的祸端。
房彦谦之所以受到隋文帝杨坚的赏识,被他亲手树立为百官模范,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既不会因为面对的是当朝太子和功勋卓著的皇次子晋王杨广而胆怯退缩,像儿子房乔那样保全自身,也不会为了向皇帝和世人表明自己公正无私,奋不顾身地将案情一查到底。
当他因阴行功的当堂攀咬出唐介休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房彦谦采取了一种最切合实际,也最安全的做法,当即冲阴行功断喝道:“休得提及与本案无关的人和事!本官且问你,据顾沁儿到案后供述,你曾向她做出过许诺,签约后你即将顾家在平陵城中的旧宅‘顾园’归还给她,而据本使查知,‘顾园’现已被征辟为平陵县衙,你若没有动用王府的威势,又如何能将一座县衙作为交易代价归还给顾沁儿?”
阴行功也是被房彦谦逼急了,脑子一热,才攀咬出唐介休空手掠取张家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的,他先是受到杨凌的当面指责,一口拒绝为他作证,继而又被房彦谦举出曾向顾沁儿许诺归还顾家旧宅的例子喝问他有没有借用王府的权力来为自己经商铺路架桥,稍一冷静下来,不禁为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攀咬出唐介休的行为感到后悔起来。
并且,尤其令阴行功感到震惊的是,听房彦谦这话的意思,他分明已将逃匿多日的顾沁儿捉拿到案,已经讯问过她了。
“禀老爷,阴某从未向顾沁儿许下过这样的承诺。老爷若不信,阴某愿和顾沁儿当堂对质。”阴行功仗着与顾沁儿签订的书契中并未列明要归还顾家旧宅一事,怀着一丝侥幸向房彦谦强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