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接着道:“魏征以为,御史台必须派人,监察四方。
王珪点头道:“玄成此言,切中肯綮,吏治之害,犹如洪水猛兽,若是放任自流,足以让国家败亡。”
李建成起身,望着众臣道:“那就依魏征所言,御史台即刻派遣人手,监管粮食发放,若有贪腐,中饱私囊者,严惩不贷。”
魏征一稽道:“臣遵旨。”
李建成道:“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需要商议么?”
陈应突然站出来道:“陛下,臣请辞尚书左仆射一职。”
众人愕然相顾。
李建成顿时眉头紧皱。
众臣不欢而散,
陈应与李建成,一身常服,分别踞坐在案几两侧。
陈应该举盏邀杯,与李建成一起痛饮。
陈应将李建成面前的一盘菜,扒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大嚼。
李建成笑着手指陈应道:“你小子,这就要撂挑子?让朕一个人在前头,对付那帮成了精的关陇世族?”
陈应撇撇嘴,面露讥讽神色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天字第一号外戚,本来就招人猜忌,之前坐上尚书左仆射的位子,不过是因为这件得罪人的事情,你实在找不到人来做,我是硬着头皮,冲上来背黑锅的,如今几件大事,都尘埃落定,也该是我退居幕后的时候了。”
李建成忿忿地将酒盏往案几上一顿道:“看着事情艰难的时候,谁都怕得罪人,谁都不肯站出来做事,只有你和魏征,房玄龄不避嫌疑,不惧阻力,站出来做事,如今事情做成了,功臣们反倒要将位置让出来,给那些不敢做事的人了,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朕不管别的皇帝是如何做的,反正朕绝不会这么做。”
陈应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李建成,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神色凝重的道:“大郎,你如今不是太子了,你是皇帝,要有个皇帝的样子……更何况,突厥的问题,也该解决了,你总不能让我顶着尚书左仆射的名头,参加北伐吧?”
……
尚书省里,已经空空荡荡。
房玄龄仍在烛火下,专心致志地分门别类,整理文牍奏章。
高士廉举着一盏烛火,走到房玄龄身边坐下,见房玄龄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放下烛台,帮着房玄龄分拣文牍。
良久,高士廉叹了口气道:“玄龄,如今几件大事,已经尘埃落地,你也该辞去这个,尚书右丞的烫手职务了。”
房玄龄瞥了高士廉一眼,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笑道:“为何?”
高士廉语重心长的道:“我这是为你好。我已经写好了表章,请辞吏部侍郎。这一年多以来,魏征、你、我三人,将天下世族,文武官吏,以及李姓宗亲,都得罪了一个遍,如今事情做成,也该我们急流勇退了……”
房玄龄不满的道:“凭什么?我们劳苦功高,凭什么急流勇退?”
高士廉噎了一下,无奈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自己的功劳了。”
房玄龄轻轻笑了笑道:“刚刚。”
高士廉气结,愣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避祸!就算我们不肯退,为了保护我们,皇帝也会将我们外放州郡一段时间,只不过,总算是有功之臣,这一遭不用去边境穷苦之地苦苦煎熬了,多半能够在河南,甚至关中的膏腴之地,做上一任刺史,再回京师,便可堂而皇之宣麻拜相了。”
高士廉说的神采奕奕,向往不已。
房玄龄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摇摇头道:“你想得倒是不错,只怕陛下,不会这么想!
高士廉有些错愕的道:“陛下还能作何打算?”
……
深夜,李建成心事重重地躺在床榻上。
郑观音挺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翻身,看见李建成在发愣,捅了捅李建成。
李建成扭脸看向郑观音道:“怎么了?”
郑观音有些不悦的凝眉道:“什么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又怎么了,不睡觉?”
李建成有些愧疚的道:“朕吵到你啦?”
郑观音费力的起身,李建成赶紧扶住她,歪靠坐在自己怀里。
郑观音打着哈欠道:“知道自己很吵,那就有事快说。”
李建成无奈苦笑,叹息道:“陈应辞官,高士廉也辞官,看起来,他们几个,好像已经商量好了……”
郑观音点着脑袋“哼哼”两声道:“那你呢?”
李建成有些激动的道:“朕对这一套所谓帝王心术,自然是很不爽!”
郑观音半阖着眼睛,困意尤浓的说:“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别人我不管,陈应的事情,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李建成发愁地揉揉太阳穴道:“陈应年纪轻轻,能退到哪里去?”
郑观音又打了个哈欠道:“无所谓,外放大都督,或者都督,都可以,离长安不要太远,或者……降一级做上州刺史,也不错。”
李建成帮郑观音拉了拉被子,没好气的道道:“你倒是挺会安排。”
郑观音懒洋洋的掀起嘴角,笑了起来道:“陈应就是太年轻了,否则,可以给他一个正二品特进的闲职,养起来……”
李建成不满的皱起眉头道:“说什么话呢?”
郑观音嬉笑着瞄了一眼李建成难看的脸色,笑道:“可惜,那是优待老臣的位置,陈应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二品的右仆射,就算退下去,也万万没有……再升为正二品的道理……”
郑观音的声音越来越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李建成默然不语,看着郑观音微笑的睡脸,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躺平。
……
陈家堡,陈应平静的躺在床上,呼呼酣睡着。
突然,外间传来干呕的声音。
陈应迷迷糊糊的醒来,眼开眼睛,发现李秀宁正在痰盂前呕吐着。
陈应急忙起身,披着一件衣服,轻轻来到李秀宁身后,伸手抚摸着李秀宁的后背,关切的问道:“三娘,怎么了这是……吃坏了肚子,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李秀宁伸手拧向陈应腰间的软肉。
陈应吃痛,一脸无辜的望着李秀宁问道:“你掐我做什么?”
李秀宁眼睛却如同一汪深水,望着陈应嗔怒道:“还不是怨你!”
“怨我?”陈应恍然大悟,一脸欣喜的道:“三娘,怎么……又有了!”
李秀宁点点头。
陈应满脸欢喜,一边搀扶着李秀宁,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李秀宁上床。
二人并排躺在床上。
李秀宁突然吃力的扭过身子,望着陈应道:“陈郎,你为什么要辞去相国之职?尚书左仆射,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陈应叹了口气道:“封伦死了,裴寂绝食而死,陈叔达、萧时文罢官,武德朝六大相国,如今六去其四,关中世族三千多名官员已经罢免,陛下的位置也坐稳了……”
李秀宁打断了陈应的话道:“你担心功高震主?”
陈应摇摇头道:“不是……陛下心胸宽阔,他可以容下房玄龄、段志玄、秦琼、牛俊达等秦王府旧将,也可以赦免李元吉的谋反之罪,我再怎么着……一世富贵是少不了的!”
李秀宁此时更加不解的道:“那你……”
陈应笑道:“东突厥异动频频,我实在不放心,朝廷完成内部整肃,就开始集中力量,收拾突厥了!”
李秀宁沉默了。
她用力的攥住陈应的手道:”陈郎,能不能陪我……“
李秀宁说不下去了,她不能如此自私。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只要解决了突厥问题,咱们就可以在一起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