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要开了,我拎着小小一包行李,以及比我那包行李多得多的村长和村支书给的日用品上车了。我上车时动作很急,像是再多一秒,我就会被迫永远留下来。至于被什么东西留下?我自己竟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罢了。
我一向是个愿意相信直觉的人。
巴士缓缓启动,老旧的车型行驶起来时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有关于这个小村庄的一切逐渐被抛逐在身后,我的心情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身体随着车辆摇摇晃晃,驶向未知的远方。
事实上我再清楚不过,巴士最终抵达的地方不外乎学校,只是一股怎么也无法消散的寒意始终萦绕在我心端,怎么也无法祛除。
我转头看向窗外,灰涩充满划痕的玻璃有些阻挡视线,但怎么也比看着车内肮脏混乱的一切要来得让人舒适,景色自然没什么好看,这村落但凡有点什么好景点,去申请旅游景点,也不至于完全与外界资源断层。
车里几乎坐满了,有人抽烟、有人打牌、甚至有人不顾满满一车的人,直接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我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像被雪白的肌肤烫到一般,急忙转移了视线,但更多的人只是直瞪瞪地望着,好像把眼珠钉在了那少妇身上似的。
身边有人看着那少妇,猥琐笑着说起了黄段子,说到兴处,引起一片叫好。前些日子发生的诡异的一切仿佛过眼云烟,早已经消散无影,只有作为当事者亲人的我,以及少数几人仍然记得,并深深忌惮。
这一车的人大多是我的同村,却仿佛像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般,种种姿态各异,具都陌生地吓人。
我不再看巴士里的一切,合眼休息起来,在心里判断着到城里之后,我该怎样继续生活。要继续找我爹和那女人吗?
如果能找到,岂不是早就找到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可要说到底,他到底是我的父亲,生下我的人,和我一脉相承,血溶于水,如果我丢下他不管,只怕要遭天打五雷轰顶。
既然我自己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那就只好继续我的寻人之路了。但无论如何,学业不可能再次抛弃,我终究是想要脱离这种境地的。
笔尖始终萦绕着刺鼻的烟味,恍惚间,仿佛一如那天爷爷下葬时的味道,极其恶臭,却又有点奇异的香味,这样想着,车已经越行越远,我的大脑也逐渐昏沉起来。
“……爷爷……”
睡意朦胧的时候,我仿佛不由自主吐出了什么字眼,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或者说,我不愿意回想起来,我到底说了什么。
这一切的谜底究竟是什么,也许我穷极一生也无法探知到底。
车晃晃悠悠到终点,我随着人流一同下车,搭乘公交车去往学校,在新生接待处填报好信息。我转头,是栋栋高耸且四四方方的教学楼,一洞洞窗户排列齐整,在白天日光照耀里,探不清教学楼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