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明显地驼了,那曾经是多么笔直的脊梁,在岁月的风蚀中,竟然一天天地弯了下去。
在寒冷的风中,汪江玥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十字路口,不时有人蹲在地上烧纸钱,寒风吹起成堆的纸灰,飘荡在暗夜的空中,给人一种不安的惚愰感。
人生不易,每个人都是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在没穷尽的追求中,却总是会有诸多不如意。就拿父亲来说,曾经是单位的红人,意气风发,年轻有为,可是家庭生活却是悲惨的。儿子明辉的不成器,儿媳妇王云的无情无义,都让他后半生的生活少有快乐。他始终沉默着,言语很少,在每日迎来送往接送孩子生硬而无趣的生活中,他坚强地屹立着,支撑着一对孙儿孙女的生活。
汪江玥叹息着回到房内,安顿两个孩子睡下,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大脑中闪现:如果何专家也能在突然之间离世的话,可能那个青花瓷的存在才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身体那么健康,怎么会有那种可能?她对着镜子冲自己作了一自嘲的动作,进了卫生间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酒精的刺激在她倒在床上的一刹那发挥了作用,她感到头有些晕,关了灯就迷糊着进了梦乡。
睡梦中就看见王云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衫,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哀伤。
汪江玥骂她:“王云,你死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王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汪江玥一激灵就醒了过来,联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情景,明白了王云的意思,她是在提醒她,该给她送寒衣了。
汪江玥不由得又气又疼,你已经是何家人,为什么要托梦给我?当日里一再阻拦,你却一意孤行,才落了这个下场。越想越伤心,不觉泪湿衣衫。
第二天晚上,汪江玥带着儿子瑞泽,找了个十字路口,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写上王云的名字,让孩子跪在地上给王云送纸钱。
灰飞烟灭中,她默念着王云的名字,说姐给你送钱来了,你给自己作件好棉衣。她想象着她纯美的笑脸,心情抑郁。
婆婆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回不回去给祖先上坟,按照以往的惯例,兄弟们都会在冬至前后回老家给祖先上坟送寒衣。
汪江玥笑着说妈这事你应该问你儿子才对,问我我也不拿事。
婆婆便骂她吃了忘狗屎了,好么些日子都不给他们老两口打电话。
汪江玥连忙给老人道歉,说妈实在对不住,最近事情太多,也忘了给你老人家打电话问候。
婆婆说乡下的冬天天气特别冷,家对面的小河水都结了冰。汪江玥便知道她的意思,就说妈这样吧,你和我爸来安城吧。我们现在不在新房住,可是新房的暖气费还是交着的,不住也太可惜了。
婆婆高兴地说要不要给李小山说一声,看他是什么意思。
汪江玥说妈这事我作主了,你们只管来好了,我抽空去把房子打扫一下,给你们把床晒一晒。婆婆很高兴地说那好。汪江玥便开玩笑说妈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话呢?婆婆笑道:“局长,我们想你了。”
挂了电话,汪江玥给李小山发短信,将公婆要来的消息传给他。按理打电话最直接了,可是汪江玥考虑到李小山的手机号码是深圳的号码,又是双向收费,浪费他电话费。她曾经多次劝他把深圳的号码换回渭高的号码,他却不肯,说没准哪天不想干了还会南下的。一旦换了号码,好多以前的老朋友就会永远失去联系。因为这个原因,汪江玥和他交流的时候多是发短信。
李小山很高兴地说你做的对,天气冷了,老人不耐冷,安城的房子有暖气。再说了,你当了副局长,他们高兴的紧,又十分想念瑞泽。毕竟孩子是他们一手带大的,他们来了也好,这样你父亲也能轻生一些。
瑞泽听说奶奶要来,特别高兴。说奶奶来了,要让奶奶去幼儿园接他,奶奶象个知识分子,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汪江玥便说他没良心,外婆外爷对你那么好,你还是喜欢自己的奶奶。
麦香笑道:“妈,你没听人家说外孙子是喂不熟的狗,吃了顺门走。可能是血缘关系的原因,我和外婆也不亲。”
“为什么这样说?”
“妈,你看大虎和麦草两个,对外婆和外爷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管他们姐弟的原因,你们可不一样,你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外婆外爷管的多。”
麦香没有接她的话,问她:“妈,你刚才带多多去烧纸钱,是给谁烧的?”
她突然提了这样的问题,一时还把汪江玥她给难住了。她想了一想,笑道:“是给我二叔送寒衣。”
“那为什么不叫上我?”
“因为给先人送寒衣,是由男孩子送。”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妈妈是给舅妈送的.”
汪江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斥责她:“你这说的什么呀?你舅妈现在在新加坡定居,她有了新男朋友。”
麦香被骂,连忙回话:“妈,是我说错了,舅妈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还以为她死了。”
“你再瞎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麦香不服地说:“即使她再怎么着也应该给家里来个电话什么的,难道新加坡没有电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