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狱卒把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把纸墨笔砚摆在他面前,他才明白了。
皇帝,好大的胆魄——
他要对晋国动兵了。
这件事情,原本是晋国不对,大秦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劳民伤财,折损士兵无数,想要报仇是正常的、
可是这一战,不是普通的一战,用四个字可以来形容:世界混战。
晋国南楚抱团,大秦大燕抱团,唇亡齿寒,南楚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那边联手,大秦必然不是对手,如此一来,大燕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来……
晋楚若灭,秦燕坐大,哪有永远的盟友,一山不容二虎,就看谁家的兵力强盛些了。
不过片刻,郭开诚也释然了。
他早该知道了,这位皇帝的版图中,一个大秦太小了。
开战么,总归要有个由头,晋国皇帝这次老糊涂了,递了一个由头过来,来往的文书,以及俘虏的这几万晋国士兵,都是证据。
郭开诚受刑的时候,是被扒光了衣服,光着膀子的,身上血淋淋,一手执笔,手放在纸张上还没写,就把纸张上沾了血。
沈十三见状,一个飞踢就过去了,直接把这两百来斤的胖子踹出去两三丈远,咚的一声砸到墙上,才算是止住了势头。
“噗。”
郭开诚当时就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看样子,肋骨是断了两三根,皇帝道:“哎,沈卿不要这么暴力,看看把郭卿疼成什么样子了?”
沈十三收了脚,对在地上打滚的胖子道:“弄脏一张纸,老子断你一根骨头!”
郭开诚被人架着爬过来,这回就算胸痛如刀搅,也不敢再把手肘搁桌子上了。
皇帝状似狐疑道:“这郭卿的印章有,那信件上晋国的印章怎么办?”
沈十三刚要动脚,郭开诚就捂着头道:“我记得印章样式,我画出来,画出来,黑市上有刻私章的,可以伪造!”
“记得就好。”皇帝当然知道可以伪造,堂堂皇帝,造个章还要去黑市?
来往信件公六十五封,皇帝也是有耐心,等着郭开诚写,写一封看一封,等最后一封落了笔,郭开诚也知道自己逃不了死了,豁出命去问了一个他耿耿于怀的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十万是晋军?”
这问题,可以说是帮被被当场击杀的宋成宣问的,便是其心中就算有万千疑惑,也问不出来了,现在他得了答案,等在下面碰了面,好歹两人也能说道说道,争取下辈子别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那十万兵力没有被全歼,再拖上一时半刻,他们就可以生擒皇帝和太子了,届时天下究竟落入谁手,还未可知。沈十三嘲讽道:“就你们这俩垃圾,还想玩暗度陈仓,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说罢,和皇帝一起走了,到底也没给郭开诚一个明白。
二十万兵力渡境,完全不留蛛丝马迹是不可能的,仔细查一查,加上在项城抓到的奸细供词,大概就能猜出一二三了。
很大的练兵场。
在秦境内,到底有哪里大肆屯兵大肆练兵,而他们却不知道的?
不可能。
但是大胆推测一下,如果,那只不明的jūn_duì ,就在他们眼前呢?
宋成宣失败的关键,就是这十一名奸细,他以为这只是一群走卒,什么机密都不知道,但看似无用的信息,也是信息。
临走,皇帝的对狱卒道:“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全都给朕打断,断到不能再断为止,好好招呼,接下来的三天他要事活爽快了,你就不用活了。”
那语气,吓得一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郭开诚判了三日后斩立决,皇帝差点儿被人篡位,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和颜悦色,甚至还笑眯眯的,其实心里可把仇记着。
郭嘉悦死了,女债父偿,是一个道理。
除了天牢,皇帝跟聊天一样,盯着前方的路,对沈十三道:“这些奸佞,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沈十三漫不经心道:“你就想想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别人在心里想想都是诛九族的罪,也只有沈十三敢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奈何人家皇帝还不生气,只是一大脚踢过去,骂道:“滚你娘的,就属你最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沈十三无所谓的切了一声,转了话题,“老子累了,这回不去了。”
皇帝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他,“娶了夫人,心就野了啊?”
沈十三一脚踹回去报了刚才的仇,也骂道:“你还是不是人,老子就他娘的是把刀,这些年该该卷刃了吧?你真当我是耕地的老牛?”
皇帝摊了摊手,“老了就是老了,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找什么借口,你不去,你儿子去。”
沈十三道:“合着满朝文武都没人了,你不榨干我沈家就不罢休?”
皇帝道:“急什么,太子也去。”
沈十三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晋国南楚同气连枝,不是能够善了的主儿,晋国一次又一次的在大秦吃瘪,国力却仍在,就单看这,就知道是一次持久且凶险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主导人,却被交给了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皇帝未免有些担心,“你儿子行吗?”
沈十三反问:“你儿子行吗?”
皇帝觉得不是很妥当,道:“到时候把严天罡曹烨全调过去,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
沈十三说:“要给年轻人机会。”
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个瘪三就是想偷懒。”
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却知道,这是太子他日继位的主要功勋,如果沈十三一同出证,太子没有任何建树,将来难以服众。
罢了,也是时候了。
跟沈十三再路口分道,皇帝带着一干随从回了宫,走到玉芙宫,却没见着顾霜霜的人。
小云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道:“陛下,娘娘还在齐老爷府邸,暂且还没回宫。”
皇帝微微拧了拧眉,掉头离开了。
这两日他忙是必然的事情,昨天晚上又熬了一个通宵,连眨个眼的囫囵觉都没说,没顾得上顾霜霜,不曾想她竟然还没回宫。
他问李莲英,:“怎么?没派人去接?”
李莲英脑门儿上的汗直流,陪着小心的答:“回陛下,去过了,只是没见到人。”
“没见到人是什么意思?”
李莲英的背弓得更低了,“今日奴才派人去接人的时候,贵妃娘娘刚好不在家,齐大人说等娘娘回来,就转告娘娘回宫。”
皇帝刚回宫,就又出了宫,直奔了齐府。
齐良翰是真对得起他这清官的名头,门前连俩灯笼都没舍得挂,乌漆嘛黑的,皇帝一眼没仔细看,差点被门口的石子绊个大马趴。
李莲英赶忙把他扶住,他回头看了一眼,“明天给送两个锃亮的灯笼来。”
李莲英赶忙应是,正在此间,齐良翰听到消息,赶忙带着一家人迎出来了,见过礼后,道:“陛下也来了,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间说话呢,臣立刻叫人去通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