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束衣裁裹着男人绝好的身材,如水的缎面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芒,他两脚微微分立,似乎眺望着某处地方,然而离盏顺着那方向看去,除了芦苇和浅浅如泥丸般绵延的山亘,什么也没有。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王爷,方才段凌霄他……他没伤着你吧?”
顾扶威肩头微微抖动,似乎在笑,片刻后他弧度美好的下巴抵着肩头,一只眼斜晲着她。“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伤着他吧?”
每一次的小聪明都被他轻而易举的窥破,她低头,两根食指在袖子里搅了搅。
“我伤着他了,一掌打在他胸口,估计够他缓两个月的。”
“啊!”离盏噌的抬头,“你为何要下手这样重?”他可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这后面一句只能在心里咆哮,嘴上半个字都不敢说的。
顾扶威见她有些气急败坏,忍不住转过身来,食指轻轻抬起了她精致的小下巴。
“重么?他敢抢本王的人,本王自然该给他点教训。”
“我还以为你待他与别人不同。”
“怎么?盏盏心疼了?”
“自然心疼,他是我病人!”
“病人?”顾扶威嘲谑的咧开一丝笑,“你病人那么多,心疼得过来吗?”
“长音他不一样!”
“同是两只手两只脚,如何不一样?”顾扶威捏住她的下巴加重力道,弄得她生疼,“是不是觉得他长得怪好看的?人又敦厚,又真诚,里外无一不是优点?”
这话实在说得太对了,谁否认,谁便要遭天打雷劈的。
离盏可不想这么昧良心,忍着下巴间的疼痛,两眼一闭滑了过去,“他来京城是因为我,所以他出了事情,我自然会愧疚!“
“噢……他不在千山殿好好的养伤,来京城原是为了盏盏。为什么?”
“这……这是我和他的私事,反正你不该伤他。你武功这样高,他只有五成功力,你想摆脱他应该不是没有办法,为什么非得打伤他?”
顾扶威手劲一摆,离盏的下巴就向右挫去。
“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他冷冷的撂下一句。
离盏想再同他理论,他已转过面去,拿后背对着她。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离盏知道他生气了。
他总是这样,在她和别的男人稍有瓜葛时,他脸就出奇的臭。
这点小规律将他二人之间那点隐隐约约,无法言明的关系渐渐变得昭然若著,只是他二人都不想认真搭理。
离盏以前是没精力搭理,一门心思的专注在报仇上。能用得着顾扶威的时候,她就讨好卖乖的在他面前晃悠晃悠,用不着的时候,便不知道将这人丢到哪匹坡上去了。
而顾扶威呢,是懒得搭理。
他二人是异类,不论旁的,就以身份的差距,亲王便不能和庶民结为连理,此乃宗室所不能容。
或许是因为如此,或许是他权利太大,诱惑太多,他要什么就有设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在一棵树下寻思着上吊。
又或许,他就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喜女色。就算有一点喜欢,也是极浅淡的那种,完全不足以克服他本身的怠惰和随性。
他二人之间的感情,就如那火光下投射的壁影。
说它不真实时,它却又那样活灵活现。
说它真实,摸上去的时候又只有光秃秃的一面墙。
它经不住风吹,亦熬不到天亮,它只能存于黑暗里的光亮中。
它的延续,需要恰到好处的环境,需要人小心翼翼的呵护。
所以,他们俩谁也不想去碰那只蜡烛。
于是,当离盏知道他生气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两人在这荒草丛生的凉亭里互不搭理。
离盏独坐冷板凳,搓着手胡思乱想着今天的事,不经意的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挪到了风口上站着,风卷着他的束衣料子,贴着他的身板吹出皱褶。
她搓搓手,顾扶威就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靠得更近,她又搓搓手,他便又往后退两步。
她不停的搓,终于,顾扶威忍不住回头的瞄了她一眼,恰好与离盏的目光相对,他像做贼给抓住了似的,起先目光闪烁,但这人应变能力事极强,脸皮亦是极厚的,干脆不躲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在她身后寻望了几眼,自顾自道:“怎么还没不来?”
“什么还不来?”
他没好气的瞧了她一眼,好像这时候才真正看见她一般。“自然是本王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