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永生而强大的魔,出自人的内心。这样的诱惑,无人可挡,即便代价是如此的沉痛——千年之后,堕入圣湖之底,永生不得超生,日日受恶灵啃咬之苦。
湖边,一身雪狐裘袍,男人长久的凝视着那些妖冶的花儿,骇人的幽冥,面上的神色渐进变幻。咫尺,凤起静默。昨日,沧澜千花突然派人召他回沧澜,一早到达,方踏进圣教,男人便带他下了地宫的禁地。
第一次进圣湖,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景家,他心头的震荡久久难以平复,这里的一切早已越越了人所能想象的范围。静默的看着,他眼里尽是彼岸花的红,而且他也只能望见它们罢了,那些深埋在花下的肮脏可怖,除了教主,谁也望不见。
长久的看着,两人皆不语。眼角余光扫过高深莫测的男人,凤起轻轻抿唇,他不知沧澜千花到底何意,心下渐进有股不安升起,却也不多问。
“起儿。”许久后,沧澜千花蓦地转头,低声唤着凤起的名字,指了指湖底的花儿道,“你可知这种花儿叫什么?”
摇头,凤起道,“弟子不知,行走四国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种花。”
“如此高贵有灵性的花,岂是那肮脏的俗世所能有的?”嗤之以鼻,沧澜千花转回头去,看着湖底的妖红道,“这花名为彼岸,专开在这至阴至寒的幽冥忘川。花开的时候,没有叶。叶长的时候,没有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两相不见。所以它的花语,也是悲伤的紧。”说着,男人眼里一瞬的苍茫,没了焦距。静默了半晌,他旋即又道,“当年本尊的师父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我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小东西,可师父说它是不祥之物,阴气太重,专与死灵腐肉为伍,只能活在黑暗中。花语也不如别的花那般讨喜…
…不能触及的心和爱,永世不竭的凄寂。”
有些怔愣,凤起垂眸看着湖底的彼岸花,半晌后不由惋惜道,“这样美丽的花只能开在彼岸,最后葬在这泥土里,确实有些凄寂。”
闻言,沧澜千花蓦地发出一声笑,负手望着湖底,他的声音淡淡,不急不缓,“确实凄寂。最为凄寂的是,本尊的生命花,便是此花。”
愣然,凤起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男人,但见他面上并无悲痛伤心之感,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
“其实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花。从出生伊始,每个人都有一块孤零零的土地,将自己的花种深埋,而后慢慢长大,开枝散叶。但是这个过程,他是一个人经历的,因为不相同的花,习性不同,不能生长在一起。每一个人的花,都在自己的土地上,默默的开放,若是幸运的话,他会在某个时刻遇到和自己一样的花,然后一起活到花叶凋零。”
“不过对于有些人而言,他有毕生无法摆脱的诅咒。不止他的一生悲惨坎坷,就连他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终其一生,他只能活在自己的土地上,若是他强行逆转宿命,那么但凡他去过的地方,血流成河。他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哪怕是生在湖里,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有爱着的人,也只能一个人孤独至死。”
这些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听的仔细,这些话一字一句打在凤起的心上,他一瞬间竟有些失措,进退不得,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沧澜千花的背影。
一瞬,压抑憋涨的气氛弥漫他的周遭,令他不由加重了吞吐的气息。
背对着凤起,沧澜千花很快感知到他的波动,旋即扯唇一笑,诡异妖冶。额间的红宝石散着血色的光芒,他缓缓转头,深不见底的眸牢牢攥住了男子略有惊惶的眸,声音不似方才的清淡,转而带着隐隐的诡异,低哑暗沉道,“而起儿你,你的生命花是向日葵。”
面具下的墨眸不解,凤起看着男人,低声问道,“何意?”
“沉默,隐藏在心底,遥不可及的爱。”早已洞悉了什么,沧澜千花的眼里,一瞬竟是溢满了悲悯,“起儿,敌事的结尾,盛开在阳光下的葵,溅满了鲜血。”
“而此刻,那朵葵也是不幸福的呢。它一直躲在暗处,一个人看日出,一个人看日落,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哭泣,痛苦地看着…
…它的太阳。它一定很伤心,很自者,因为它一直都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它的太阳被云朵收藏。”
咫尺,男人的声音和面上的悲悯,如汹涌的潮水一样慢慢冲进了凤起的耳和眼,然后从又从耳到脑,到周身,最后冲到了那个叫心的地方。那般冲击的力道,他的心脏被重重的拍打着,疼到忍不住战栗。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只看见沧澜千花带着悲悯的眼。久久不语,男子一动不动,只有冷汗渗渗而下。先知如沧澜千花,如此的预言,他深深的相信。
握拳,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男人的话已经击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隐疾。葵,太阳,云朵。可他谈何知晓,还有一道足以摧毁一切的飓风,在黑暗里蠢蠢欲动,想要将云朵吹到四分五裂,想要将脆弱的葵活活肢解,而后一个人拥有那样温暖明亮的阳。只此,飓风再也不用躲回黑暗里,它也可以在阳光下,不必独自承担千年的凄寂,肆无忌惮的享受余生。
沧澜千花。
转身,男人缓步朝凤起走来,一字一顿,像是催眠,像是蛊惑,抓住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疾,慢慢揪扯,直至他的防线崩溃,而后,一举攻入!
“起儿,你可曾有梦想?”
抿唇,男子沉默良久,从喉间艰涩的迸出声响,“有。”
笑,沧澜千花缓缓道,“既然有,那就证明你还没有实现那个梦想啊。
起儿,若是梦想无法实现,那种长久的等待和期盼,可是痛苦的呢。你,愿意如此么?”
额上渐进溢满了汗水,凤起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教主已然将他带入了另一片世界,慢慢堕入,慢慢……慢慢……
七岁到如今,长达十年的光阴,沉默固执的爱恋,这朵葵累了。可是,却也不想放弃,没有那轮阳,它会枯萎而死。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争取呢?
那朵云,也不见得喜欢那抹阳。而那抹阳,断断也不会喜欢上那朵云。
何况,那朵云的寿命何其短暂?
如此,葵是不是,可以……去争取?
恰如其分,沧澜千花俯身靠近男子的耳,“起儿,想要实现梦想,只有自己去争取。靠别人,靠妄想,靠等待,呵,愚不可及。就算那梦想遥不可及,也有人会帮助你,当神已无能为力,何不去相信魔呢?你知道未来有多长?那可是看不到尽头的,若是葵没有了太阳的照耀,纵使天地之大,也无你生存的立锥之地啊。”
这样的话,像是有魔力般,直直穿过了男子的肉体,入了他的骨,进了他的血肉,在他脑海里来回碰撞,止不住的念想扑面而来,险些将他淹没。
有些窒息,他贪婪的呼吸着薄凉的空气,眼瞳缩成了芒状。
许久后,男子紧握的拳渐进松开,释然。“教主,想要弟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