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终是在今日看到了那些东西
诡艳的死人花下,是一片混沌中的黑暗绝望,数不尽的石棺排放其中。石棺里,那一具具仍旧鲜活的尸体,引得无数恶灵趋之若鹜。它们尖利的嘶叫,争抢着啃吃那些尸体,顷刻便是血肉模糊,骨头尽断!嗜血的尖笑,可怖的恶灵死死地扑在尸身上,茹毛饮血般将他们吞吃入腹,发出满足的叹息!
血肉飞溅,怵目惊心!
骨肉支架分离消逝,身为沧斓的历代教主,这些早已死去的庑之休又会在片刻内迅速愈合,转瞬完好如初!如此模样,旋即又引得那些恶灵攻击啃噬
被撕裂的血肉,啃噬的断骨!纵使他们已经死去千年,可是灵魂仍不得安歇宁静,只有永生永世的痛苦喧嚣!
看着,云七夜皱眉,一双血瞳愈发的深邃。良久,她宛若梦呓般低喃出声,“师父,你死后也会如此么?”
“会。“
“那我呢?”
‘……也会。”
“既然我死后也会,那为何我生时还要堕入圣湖,与魔同生?”,””
“因为这是你的宿命,你得赎去满身的罪孽。”
“……何种罪孽?”
“爱……”
‘……,呵。”
“难道不是么?因你不曾断情绝义,因你擅自爱人,这便是你满身的罪孽。”
“……那我要恕多久的罪?”
“百年。”
一一百年!
身子一紧,云七夜的眸光怔怔,半响后又问,“师父,你当年又是如何赎罪的?”
如何?看着她,沧澜千花面无表情道,“断情绝义。”
“师父刿是轻松。那为何,我得如此?”
“因为神魔晓得你断断不会断情绝义。”
“所以我便得如此么?”
“是。”毫无转困的余地,沧澜千花冷声警告,“切记不要妄圄愚弄神庵,这世间任何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如同本尊当年,自以为十年足矣,可到头来,又挽回了什么?!”
扭头,云七夜目不转睛地看着沧澜千花,“那师父你,可曾后悔?”
一一可曾?
摇头,沧澜千花斩钉截铁,“不曾。只不过若能再活一次,本尊断断不会……,生下你。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死。”
一一初始的罪孪!
身子微微一颤,云七夜低着头,良久后浅笑出声……我也不后悔。走到如今的地步,我愿赌服输。可是跟师父你,我怎也不甘心,不认命。甚至跟所有的人,我都可以认命,可是跟师父你,我认不下来,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你死啊。”
死!
眉眼微动,沧澜千花带着兴味道,“那你想要如何?是不是只消本尊死了,你便可认命甘心?”
只觉讽刺,云七夜不由自嘲“,呵,是我幼稚了,师父你神魔一体,怎还会死?倒不如……”
良久不曾说下去,沧澜千花屏息静听,终闻四字而出
“灰飞烟灭!”
一字一句听得仔细,男人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颇为赞赏,“灰飞烟灭?哈哈!凰儿好狠的心呐!要是往日你也能如此的绝情,又岂能落得如今的地步?”
“可惜这世上,惟独师父你能叫我如此断情绝义。”淡漠的说着,云七夜缓缓站起了身来,带着最后的孤绝,“我没有资格恨谁,可是我可以恨自己,还可以恨师父伽,“恨你。”
恨!
“也好,也好……”意味深长的赞叹,沧澜千花的语气刹那悲悯无奈,“靠恨延续余生,总也算有个寄托,也好,也好……”,
话音落下,男人良久又是不语,直到手里突然出现一盏雪花凝成的灯台,通体洁白,上圆下细,似极了一只翩然欲飞的蒲公英。感知到了手掌间的冰凉,他低头,指尖轻轻拂过白色的灯芯,那里倏地便燃起了一簇红色的焰火!
长明灯。
“凰儿,这是你的长明灯,灯焰则是你的生命。若哪一日,你的命尽了,这盏灯也就灭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手里的灯,云七夜淡淡道,“那若有人将灯焰扑灭了呢?”
“你也会死,当然,我也会“”,
心头一震,云七夜握拳,正欲抬脚之际,男人接下来的话将她所有的念想打断!
“你不用过来,也不用动那歪心思。!”扭头看着女子,沧澜千花冷嗤,“你断断扑不灭自己的长明灯。至于旁人,整个沧澜,莫说没有人知道你堕入圣湖,就算有,他们也不进不了地宫!”
脚步一滞,云七夜目不转睛地看着沧澜千花,终是死心。良久后,她倏地浅笑出声,“师父,那些鬼,会不会咬我?”
会不会?看着那双血瞳,沧澜千花低声冷哼,“你自知晓。”
‘……,那下面,会不会很冷?”
“本尊说过了,你自会知晓!”
不曾理会,云七夜径自又道,“那百年后,谁来放我出去?是师父你么?我在下面,肚子会不会饿,会不会渴?……!”
“你的话怎生如此之多!!”只觉耳朵里嗡声作响,沧澜千花不耐烦地叱喝,而后蓦地欺近了女子,伸手便是重重一推!
所有的疑惑,你沉下去自会知晓!
猝不及防,云七夜只觉身子蓦地踉跄不稳,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被男人推进了冰凉的湖水里!抬眼,她惊诧地看着沧澜千花,旋即竟是一笑,眉眼弯弯。
眼眶刺痛,沧澜千花不禁朝后退了几步,不过眨眼的功夫,待他再次抬头之际,但见碧色的湖水已然漫过了女子的身子,好似有双无形的手将她迅速地拖拽进了冰凉的湖底!
最是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消失之前,她竟仍在笑,饶是水花溅到了她的眼里,她仍是看着男人浅笑,而后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一一冰凉,绝望!
哗啦的水声中,那抹红色顷刻便被吞没,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捂着胸口,沧澜千花闭眼,他不晓得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那些哗啦的水声做怪。曾有一瞬,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绝望到了极致的呜咽
“……爹。”
冰凉的湖水下,女子的红衣飘散,好似一朵开到了极致时的花。那样冷寂的湖水,她一个人坠落,那些哗啦的水声迅速漫过了她的耳畔,冰凉地冲击着她的身子,又冷,又……绝望。
在那片死人花下,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此后百年不见天日。被那股力量向下拖拽,她不曾挣扎,不曾呼喊,只是奋力的睁着眼睛,努力看清楚最后一眼的世界
湖岸上,男人模糊的影像。
“咕噜,……咕噜。”
张口,她皱眉呼唤,而后吃力的伸手,却终是不敌那股力量,顷刻便被拖入了凄艳的彼岸花丛中,而后一声砰的作响,幽冥之路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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