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的北洋本就是伪装成政府的帮会,k记也没好到哪里去,凯申先生自己,就是门槛里的人。虽然有传说,黄麻子把凯申先生的门生贴当礼物退还给了凯申先生,可是自古来入了帮会便是一辈子的事,有没有贴子都一样。
上行下效,常先生如此,下面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k记有名的会党不分,跟江湖牵扯极重。像是现在寄居天津,专门以诈骗洋人为经济来源的老混混“魔怪”王大同,就收了杨宇霆、何应钦为自己的门人,东北军一个旅长在门也就不奇怪。
前世在军统当差,一如前清血滴子。在他们眼里,并不怎么在意军官的衔职。毕竟军衔说明不了权力,军统想要办谁,也无须考虑这些。再说这个暂字,就更说明李锦州底气不足,说他是将军只是抬举,这人多半就是招安的绿林红胡子。军官身份没经过铨叙,不在国防部的名录之内。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进行了改编,五十一军下辖两师四旅,并没有暂字编制,可知这是个类似北洋时代省军性质的内部编制,专门用来招安用的。
东北军起家于草莽,虽然少帅对其父亲遗留的部队做过调整,但是整体积重难返,工作没那么容易完成。编制虚大,军衔虚高的问题,现在也解决不了。
李锦州表面上是旅长,实际有兵力多少还是个谜。经历北洋时代到现在,全国上下这样得将军、师长、司令不知有多少,含金量就是那么回事。再说东北军如今,也没有当初的威势。
自从九一八之后,东北军失去根基之地,全军的经济都很紧张。如果可以和刘光海合作经营码头给部队解决军饷,那位李旅长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他肯定会支持刘光海跟自己夺码头,但是肯定不会亲自下场。
南京方面一直防范着东北军,对于凯申先生来说,东北军和日本人哪个才是他真正想消灭的目标,怕是只有自己知道。李锦州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如果直接插手与自己的争斗,下场肯定极惨。至于说拿钱出来,就更无可能。
东北军自己军饷无着,李锦州又有多少钱可用?这条金船都不知用去他多少财富,还有什么力量和自己叫板?自己又没犯下袁彰武那种杀人罪,还有姜般若这个师父,王仁铿这个股东,比较而言,一个暂编旅长在自己面前还不够看。
其实就宁立言的记忆,李锦州在武清也没能待太久。日本人对华北虎视眈眈,容不下这么一支武装。用不了多久就会给南京政府施压,常先生又恨不得把全国的部队都用去与红色势力交战。李锦州部队自身的纪律也不怎么样,不管从哪方面看,李锦堂都不可能在天津长期驻留,自己就更不用怕他。
宁立言摇头道:“锦州,你们的钱我能接么?过几天码头开业,我还要号召商会的人给东北军捐款,期待你们早日驱逐倭寇光复河山。这条船大概得几十两金子,在我这里没什么用,还是融了它,去给弟兄们买些衣服粮食。那些袁家的浮财也是,借据都烧了吧。他的债不是赌债就是烟债,要这个债缺德伤阴功,我们不能干,烧了它。其他的钱,要么给咱们的弟兄养家,要么送给东北军的弟兄,我绝不会要。”
苏兰芳道:“这个一码归一码,咱该捐献捐献,但是该送礼也不能落空。锦堂都说了,三叔对我们有恩,砸锅卖铁也得把礼数做足。至于事业的事,您也只管放心,今后三叔的船一到码头,保证第一个装卸,不管几点,保证不耽误事。”
“这倒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家算是联合,怎么搞得跟欠了我好大人情似的?不敢当,不敢当。大家同甘共苦,这码头的事,也不能只让你们几个操心,我也得出力。”
李锦州道:“三叔,我是个jūn_rén ,没有多少文化。说话哪有不到的地方,您多包含。我觉得袁彰武的买卖不少,可是您能接手的不多。那些烟馆、赌场还有妓院,都不是您这种体面人碰的行业。至于码头……”
刘光海接过话,“码头不是好人待得地方,他们宁可认个混蛋,也不会认个书生。三叔读书不少,可是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码头您玩不转。您现在还开了买卖,心思还是该放在做生意上。这跟人谈买卖算账的事,我不行。一把子力气总还是有的,也知道怎么跟苦力打交道。这体面的生意您做,不体面的活我干。”
宁立言看着刘光海真挚的表情,心里既是好气,又是好笑。终究还是身份的原因么?
不管自己是不是入了帮,拜了师父,这些人还是把自己当狗少,当纨绔子弟,或是当成个满肚子洋墨水的学生,就是不肯当自己是跟他们一样的江湖人。
以为自己只是懂得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不懂他们的心眼,不懂他们的那些小把戏。
江湖道,光棍调。好汉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刘光海久在江湖,对于这一套把戏玩的滚瓜烂熟。
他表面上和自己掏心掏肺,实际却是借着言语,要把所有的码头都吃下来,纳入自己掌握之中。若是连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谁能控制一个码头,就等于掌握了一个聚宝盆,袁彰武控制之下的那么多码头,自然足以让无数英雄好汉拼却性命一搏。
宁立言微笑道:“码头这地方我不是没去过,没你说得那么邪乎。那帮苦力……我不但打过交道,而且自己也当过。这里面的事,你瞒不过我去。再说了,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跟他们打交道,今个晚上我在鸿宾楼设酒席请我师父还有我的盟叔巴大把吃全羊席,你们三也去吧。咱们正好聊聊,哪有不顺的地方,请老前辈给咱们拿个主意。”